059 要替他们做主

傅老太太这话可谓是说到了傅二老爷心坎上去了，怎么会不答应？

傅二太太气的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只是她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她是能拦得了那位阁老大人，还是能拦得了傅老太太，亦或者拦得了自己的丈夫？

因为傅玉晴的死，她在傅家连腰杆子都挺不起来了，如今也只能暗地里和女儿哭上几声。

到了那杜媚娘进门的那一日，傅明月只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因为顾则淮的关系，她紧挨着傅老太太坐着，俨然这傅家第一人了，如今只等着那位杜媚娘进门了。

傅二老爷心情看起来倒是极为不错的，好像年轻了几分，不多时便有春晓来报说是乘着那顶小轿已经进门了。

傅二老爷站起身来，颇为激动的模样，只是傅二太太好像是更为憔悴了。

一炷香之后，便有一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她身段妙曼，迎着光，傅明月看不清她的长相，可待她走进了，傅明月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是个绝色美人啊，似清纯似妩媚，一双盈盈含波的大眼睛写满了风情，再一看却又单纯无辜，五官十分精致。

瞧这京城上下，怕是很难找到第二个像这样的美人了。

杜媚娘一进来，傅二老爷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傅老太太是女人，女人向来容不得美貌的女人，可想这人是阁老所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杜媚娘那女子也是乖觉，上前盈盈给傅老太太请安，“奴婢媚娘见过老太太，老太太万福金安！”

傅老太太不说起，她便跪得笔直笔直，动都不敢动一下。

傅老太太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些，“好了，起来吧！”

接着便是奉茶了。

杜媚娘跪在地上给傅老太太请安，傅老太太不咸不淡的赏了她一只镂空的金镯子。

接着是傅大太太，傅大太太赏了一只金钗。

到了傅二太太那边，傅二太太只赏了她一支八宝如意宝石金钗，比傅老太太出手还要阔绰，这一支宝石钗，可是价值不菲了！

傅明月只觉得想笑。

傅二太太这是在彰显什么？彰显自己这个当主母的贤良大度，还是彰显自己压根就不在乎？

只是怎么可能不在乎！

她能看得见傅二太太眼中的怒火，她不信傅二老爷看不到。

傅三太太也是不咸不淡的赏了杜媚娘一块玉如意。

接着就算是训话了。

傅老太太自然是要敲打她一番，“……我们傅家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是讲规矩讲道理的地方，你好好听二太太的话，只要不惹是生非，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可要是你不懂事，不知道进退，那就莫要怪我这个老婆子不护着你了！”

杜媚娘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的模样。

傅老太太就更加满意了，只觉得这个杜媚娘挺好拿捏的。

傅明月对这种老爷纳姨娘的事不是很感兴趣，如今在惊讶过杜媚娘的绝色之后，倒也没什么兴趣，等着礼毕了之后，转身就出了存善堂。

可谁知道她刚走没两步，便被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给叫住了，“七姑娘，等等！”

傅明月扭头一看，这人就是杜媚娘。

杜媚娘的容颜在阳光下看来更是极为出挑，皮肤吹弹可破，如剥了壳的鸡蛋，提着裙子朝她款款走，低声道：“奴婢见过七姑娘！”

“姨娘，这是有事儿吗？”傅明月不知道自己同一个刚进门的姨娘有什么可说的。

杜媚娘笑着道：“奴婢闲来无事，想着能不能去七姑娘的滕华园坐一坐！”

傅明月心中了然，这杜媚娘连自己住在滕华园都知道，想必嫁进来之前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杜媚娘这是示好的意思了，只是她不知道杜媚娘的来历，不知道杜媚娘到底是何居心，笑了笑，轻声道：“姨娘这才刚进门，一进门不想着去老太太身边伺候，不想着去二太太那边立规矩，到我的滕华园去做什么？”

“既然姨娘知道我住在滕华园，想必也知道二太太她们不喜欢我，若是姨娘和我走得近了，二太太知道了，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这主母要是想折腾侍妾，多得是法子！

杜媚娘缓缓朝前走着，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奴婢既然已经打听过傅家的情形了，也知道二太太的性子，这二太太膝下无子，二老爷膝下也就一个庶长子，二老爷身边的姨娘老的老，病的病，其中难道没有二太太的功劳？”

“树大好乘凉，这傅家谁最靠得住，奴婢还是知道的……奴婢来傅家，除了傅二老爷，也就听说过姑娘您了，能否恳求姑娘别嫌弃奴婢愚笨，能让奴婢闲来无事的时候去找您说说话？”

傅明月也不是谁都要的，含笑道：“我性子恬静，平素不大喜欢热闹，只怕和姨娘说不到一起去！”

这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杜媚娘笑着道：“我知道七姑娘的顾虑，您不知道奴婢这心是好还是坏，所以不敢接受奴婢的好意，奴婢明白，奴婢自己心里有分寸。”

“只是有一句话，奴婢想要告诉七姑娘一声，若是有七姑娘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杜媚娘倒是聪明，哪里有半点方法怯怯弱弱，蠢蠢笨笨的样子？只怕是装出来的吧！

她知道只有蠢笨，伏低做小才能在傅家活的下去！

傅明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姨娘这话我记下了。”

傅二老爷虽红颜知己不少，可身边年轻貌美的姨娘却没有，像杜媚娘这种年轻貌美。柔情似水的红颜知己也没有，如此，杜秋娘是一进门就已经专宠大半个月了。

杜媚娘不仅没有张狂，反倒是更加谨小慎微了，就连见到傅二太太的时候都恨不得绕道走。

这下子，傅二太太就算是想要她也没法子。

不过现在傅二太太也没有心情去收拾她，如今只顾着担心傅三娘了。

傅三娘从陈少堂来了几次，知晓陈少堂次次皆说和离的事情之后，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每日饭菜只用一点，傅二太太是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陈少堂去了一趟傅家长房，他与傅家长房老太太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可没过两日，傅家长房老太太却将傅老太太。傅二太太都叫到了长房。

傅二太太只觉得惶恐不安，自从她掉包了傅二娘和傅三娘的亲事之后，傅家长房老太太从未用正眼看过她，更别说将她叫去长房了。

傅二太太跟在傅家老太太身后亦步亦趋到了长房，一进门，她就见着傅明月坐在傅家长房老太太身侧，更是觉得不妙。

完了！这下子是真完了！

傅老太太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到哪去，正当两人惶恐不安的时候，却听到傅家长房老太太缓缓开口，“……你们婆媳两个也好久没有来过长房了，这大热天的叫你们叫过来，也实在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是！”

她一边闲话，一边有丫鬟端着瓜果上来。

这个天，瓜果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傅老太太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一扫眼就知道这些瓜果不是寻常品，有玛瑙葡萄，有进贡的蜜瓜，这果盘里头还堆着冰，好让她们吃起来凉快些。

傅家长房老太太看向傅老太太，轻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喜欢吃李子对吧？我还专程叫人去外头买了一筐子，回来选了最好的端过来的，快，尝一尝！”

傅老太太越发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了，打从她嫁到傅家来之后，就极为惧怕这位长嫂的。

傅家长房老太太出身名门，未出嫁时又是家中嫡女，相貌德行皆是十分出挑，每每她见着傅家长房老太太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偏偏她那婆母又去世得早，从她家到傅家，都得看傅家长房老太太脸色行事。

一开始，傅家长房老太太便时常训斥她，所以她打从心底里还是有几分惧怕自己这位长嫂的，“多谢嫂子还记挂着，我实在是感动。”

傅家长房老太太微微颔首，“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不必见外，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不想去记得那些糟心事儿，从今往后咱们就既往不咎吧，关上门来，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傅老太太求之不得，站起来道：“多谢嫂子大人有大量了。”

傅家长房老太太微微颔首，“今儿三娘为何没有一道过来？不是我要她和你们一起过来的吗？”

傅老太太轻声道：“三娘最近身子不好，所以没过来！”

傅家长房老太太道：“之前我就六娘说她娘病了好些日子没见好，六娘她娘是心病，心病难医，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至于三娘，我看她得的也是心病吧！”

傅老太太觉得心虚，没有说话。

傅家长房老太太扫了一眼傅二太太，只觉得傅二太太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淡淡道：“三娘这事儿啊，拖着也不是事儿，今日我将你们找来，其实也是想同你们商量商量这件事的，阿堂这孩子也来找过我了，和我说起这件事了……”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傅二太太就慌忙开口，“她同您说了什么？”

“阿堂说了些什么？难道你这个当岳母的心里会不知道？”傅家长房老太太神色渐渐严肃起来，“阿堂同我说，他去找了你们找了许多次，你们一个个都称病不见，怎么，以为这事儿拖就能拖的过去了？”

“老二媳妇，你虽不是出身名门，可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才女，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

“那江南陈家虽不比当初，可那陈少林却不是个简单的，陈少林打小就和镇南侯关系好，肚子里只怕有几十个弯弯儿了，你以为这样拖下去，陈家就会罢休？”

“阿堂同我说了，这和离的事儿，他大哥也是支持他的，你们就非得拖着陈少林出手才甘心是不是？可别到时候还没等到陈少林出手，镇南侯出手了，我倒是要看你们一个个该怎么办！”

“不会的，嫂子，您这话言重了！”傅老太太扫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傅明月，低声道：“咱们明月不是和侯爷……这侯爷看在明月的份上，一定不会这般的！”

傅明月只觉得那用冰湃了的葡萄格外好吃，酸酸甜甜的，她一口气恨不得能吃下一盘子，如今只顾着去剥那葡萄，像是没听到傅老太太的话似的。

傅老太太见没人搭话，只觉得面上十分不好看，若换成了之前，她一定会好好训斥傅明月一顿。

只是如今她却不敢了！

傅家长房老太太哂然一笑，冷声道：“弟媳妇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张嘴什么瞎话都敢说！明月丫头啊，你和伯祖母说说这事儿你是如何看的！”

傅明月接过松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这才轻声道：“其实我觉得还是和离的好，姐夫与我说过，他和三姐的亲事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是三姐真的非要留在姐夫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了？结亲，结亲，那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结仇的，但我瞧着三姐姐和姐夫倒像是仇人似的！”

“如今三姐姐还年轻，和离之后兴许还能找到一门好亲事，若真的拖到四五十岁了，年纪大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呀！”

“想必祖母和二伯母也知道，原先陈家的确是世代清明，可如今有了那陈少林，他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若是真的闹大了，就算是休妻，我想陈家那边也有办法圆回来的！”

傅二太太气得要呕出血来了。

傅明月这个小贱蹄子，胳膊肘怎么就知道往外拐？

傅家长房老太太正色道：“更何况我这老婆子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向来是帮理不帮亲！”

“这件事儿的确是你们的错，是三娘的错，若是你们真的闹得陈家不痛快，陈家老夫人闹到我跟前来，只怕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说着，她淡淡看了傅老太太一眼，“当年的事情，你们莫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顾忌着傅家的颜面，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反正如今你们这一房的名声已经够差了，我也不在乎更差一点！”

这可是要了傅老太太的命！

傅老太太倏地站起身来，“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纵然我们分了家，可我们这一房名声不好听，也会连累到你们大房啊！”

傅家长房老太太似笑非笑，并没有接话。

傅老太太心里一沉，下意识觉得傅家长房老太太在诈她，可傅家长房老太太是真的在炸她，她也不敢回嘴！

傅家长房老太太这几个字，在京城还是颇有些名望的，到时候有陈家在江南，傅家长房老太太在京城，里应外合，只怕她们就真的完了！

傅二太太扬声道：“伯母，您就一定要看着三娘生不如死吗？就算是三娘有错，也是当年我们错在前头！三娘，三娘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呀！您可不能，可不能……”

傅家长房老太太就见不得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一拍桌子，厉声道：“像你这样说，要是三娘我杀了人，我还得替他遮着掩着？就是你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将你那两个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原本今日我将你们找来，是想同你们好好商量的，可你们却是油盐不进，到了今日还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将话放在这里，你们答应也答应，不答应也罢，阿堂那里有我这个老婆子替他撑腰做主，陈家做的是半点错都没有，阿堂更是没错！”

傅老太太向来拗不过自己这位大嫂，如今只道：“可……若是这般，三娘，三娘只怕就没了活路了啊！我好不容易才保下三娘的！”

她是舍了傅八娘的性命，才保住傅三娘的亲事的啊，可这些话，她不敢当着傅家长房老太太说。

如今傅二太太已经跪了下来，她是泪如雨下。

小女儿没了，大女儿也是生不如死，她心里难受啊，“大伯母当真要这样赶尽杀绝吗？若是三娘撑不下去，我怕也活不下去了……”

她絮絮叨叨的，就差昏死过去了，一个又一个的朝傅家长房老太太磕头。

傅家长房老太太最受不了这一招，扶着傅明月的手道：“明月丫头，咱们去花房，侍弄侍弄那些花草！这花啊草啊虽不会开口讲话，可却比有些人强，起码不会说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儿，做那些违背良心的事儿！”

傅明月应了一声是，就扶着傅家长房老太太去了花房。

到了花房，傅家长方老太太手拿着剪刀，却是半分修剪枝桠的心思都没有，到了最后只将剪刀丢在托盘上，长长叹了口气，“二娘这孩子实在太叫人心疼了！”

傅明月昨日已经将当初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知道傅九娘的死，知道傅二娘这些年装疯卖傻，心头更是难过，“……他们当初也是一对璧人，就这样活生生被拆散了，我昨儿听说了你的话，难受的是一宿都没有睡着！”

“他们还年轻，还能在一起，要是我不替他们做主，要不然我只怕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傅明月很钦佩傅家长房老太太的果敢，笑着道：“伯祖母，若是二姐姐知道您这样为她，她心里也是感动的，事到如今我还不敢让这件事叫二姐姐知道，二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出言阻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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