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迎春花开

荀仲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冒冒失失地冲到这里来，白日，万澄夏哭哭啼啼地说要走，终究是恩师之女，他放不下心只能千里相送，可她不愿意，从小就爱沾着他的女孩说不用他陪。

        “仲哥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你真的喜欢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都清楚。

        他不由地想起了跟梁芳菲的第一次见面，在那个房间里，未等看出她的模样，先被蓝框惊了一下。随着他一口脱口而出“确实很美”，他这才看清那位姑娘的长相。

        是真的美，不可否认。

        她的美极为惊艳，明媚地像是清晨的日出，温柔而明亮，一笑可照亮所有的黑暗。他曾对她存有戒心，也诸多质疑，均被她以玩笑的形式一一化解。

        她会轻功，八面玲珑，面对任何困境都淡定自如，直到史府的那一夜，看着她苍白的脸他才意识到——

        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也会害怕，也会陷入困境难以自保。她明明跟万澄夏年纪相仿，却永远没办法像万澄夏一样肆意地撒娇闯祸，她每一步都走地小心翼翼，每句“荀公子”都带着她的小心思。

        她怕他生气，尽可能地做到礼节周到。

        她习惯了，而这种习惯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在她苍白着脸、泪汪汪地看过来说“我没事”，甚至忘了自称奴家时，他便彻底沦陷了。

        茫然彻底消散，他目光重新恢复了坚定，斩钉截铁：“是。”

        是，他真的…喜欢上梁芳菲了。

        那一刻，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在离自己而去，不痛，却涩。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将会失去这个青梅竹马，失去那个永远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喊着“仲哥哥”的女孩。

        但是，他不后悔。

        万澄夏呆滞了片刻，一咬牙，不吭一声地上马挥鞭。这一次，荀仲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知道，她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

        忽然之间，他很想再见见梁芳菲，急迫地想。

        或许就因为过于急迫，等他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在黄昏赶到了她的院落，然后…被泡在黄昏湖泊中的美人给惊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抱歉，我…无意闯入。”

        他下意识转过了身，然后听到身后细细的水声和布料的摩擦声，是她在穿衣服：“无事，我都快习惯了。”

        他以为她指的是他上次的闯入，只觉得脸上更加滚烫了。

        叶娣恰恰揉着发疼的脖子出现，不过她以为是自己睡觉的姿势不对，并没有怀疑些什么，打个招呼便找衣服首饰伺候梁芳菲去了。

        荀仲并没有等多久，穿着粉白襦裙、画着淡妆的梁芳菲便独自过来坐下，一边摆弄着点茶器具一边笑问道：“荀公子神色不宁，可是遇到了何事？”

        荀仲无意多说自己的事：“无事。”

        提着茶壶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无事便好，说起来奴家恰恰想起了一事，不知对荀公子和余大人有没有帮助。”

        说到正事，荀仲立马提起了精神：“何事？”

        问话和答话者倒是瞬间倒转了。

        梁芳菲含笑：“那日瞧见的飞燕玄翅八扇屏，似乎出自奇玉店，上面说被送到了漳井城。”说着，她疑惑地歪过头，“可账目却出现在亲王府密室，着实奇怪，难不成奇玉店是王府名下？”

        不能明说，提几句还是可以的。

        荀仲蹙眉：“你确定？”

        “确定，”她点点头，“那屏风可漂亮了，只是价格不是奴家肖想的起的，这儿也放不下。”她的屋子实在是太小了，普通的屏风还好，八扇屏一放完全可以当墙用。

        他沉默了会儿，忽而问道：“你喜欢？”

        她闻言一顿，坦荡道：“喜欢呀~因为真的很漂亮。”

        他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梁芳菲等了会儿，又扯开了其他的话题，只是这一回却跟案子完全没关系了，只是闲聊而已。

        荀仲并没有久坐，很快就离开了，想必是急着回去跟余飞尘商量对策。

        她将叶娣打发走，自己开始收拾东西，却越收越不是滋味。人就是这样，见到美好的东西就想要，可得到之后，发现那东西有瑕疵，哪怕不肯放手都忍不住遗憾叹息，希望它更加完美。她也不是喜欢管闲事，只是无知会让人不安。

        而他…一句无事就把她给打发了。

        “唉~”

        “情郎刚走就忍不住想了？”

        茶壶嘭的一声跟水壶相撞，她被吓地差点蹦起来：“你走路没声的吗！”

        秦楼提着白玉壶走进来，没理会她的抱怨：“你的回礼。”

        被随意放到桌上的白玉壶刻有藤条纹，浓浓的果香扑鼻而来。她瞬间忘记了不愉快，惊喜地抱住了白玉壶叫到：“八宝酿！外头早就卖断了，你哪来的？”

        “偷的。”

        两手一颤差点把壶给砸了，迟疑三秒，她果断放弃原则，从柜子里翻出杯子就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饮下，浓郁的果香、刺激的酒味充斥在喉间，显然不是假货。

        她更高兴了：“偷就偷吧，反正不是我偷的。”

        秦楼坐在椅子上，亲眼看着她连饮三杯，确定酒能壮胆后，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孙修德死了。”

        满满的酒杯落下，浓郁的果酒泼了她一身。她瞪大着眼，近乎呆滞地死盯着他，脸色惨白，全是惊恐和害怕。等欣赏够了，他又补了一句：“与你无关，昨日死的。”

        她终于松了口气，捡起酒杯洗了洗又倒了杯酒，可刚端起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试了几次都平稳不下来，无奈放下：“怎么死的？”

        “还在查，就这样，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对了，院子里我派了人守，警告你莫将我出入的事告之任何人。当然，你若是坚持白日在院子里沐浴，我也不阻止。”

        话语间全是恶意满满，但她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实在是太多了，是真的心怀恶意还是不想让她有负担，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多谢。”

        多谢他特意来相告，以免她日后听闻还是这个反应惹人怀疑，也多谢他派人守着院落、护着她。

        不过萍水相逢，她帮了他一次，他便还以十二分的善意，这样的人…为何会有那般残忍的手段，又为何会成为九星阙的杀手呢？她想不通，只能坐在那儿一边欣赏着月光，一边惬意地喝光了整壶酒。

        酒性不烈，她喝完后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下午，有人送了个礼盒过来，说是荀仲相赠。她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支发簪。白玉为衩，红梅点缀，细细的珠链下挂着两颗殷红的珠玉，像极了未盛开的花苞。

        雕工手艺精湛，一眼望去这发簪竟不显艳丽，反而带着一种明媚高雅之意。

        ——“你喜欢？”

        ——“喜欢呀~因为真的很漂亮。”

        指腹抚上了光滑的衩身，她忍不住热了泪。

        喜欢呀……

        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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