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梅园幽魂

朝阳初上，片片碎金洒在云阳城高大雄伟的建筑上，溅起一片柔和的金黄。

        杜淳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任谁也没有想到，在临近新年的头一天晚上，云阳城是如何度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当天晚上有无数的风筝飞起，可还不等那风筝飞起，便有火箭将之射了下来。

        虽然各地偶有失火，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全被扑灭。

        而千面毒圣所说的能使全城人中毒的病菌，也不过是想要靠风筝播洒。

        风无邪早已经看出，那病菌怕火，所以在沉入水底时，才会对杜淳说出按计划行事。

        当时几人约定，如果风无邪没有引出千面毒圣，事情就可能有变，只要城中有异样，杜淳和白枭几人便要时刻留意。

        果不其然，几人在城楼上猫了半夜，待到后半夜的时候，城中各处悄悄的飞起了风筝。

        宫默然一声令下，埋伏在城中各处的禁卫军用带着火的利箭，将那些风筝一一射了下来，就地焚毁。

        临近新年，虽然赫连霆的出逃让楚帝震怒，但为了安抚人心，楚帝只好把这口恶气咽下。

        对外宣称大丹王久卧病榻，楚帝特开恩，准许赫连世子回到大丹，以敬孝道。

        即把事情压下，又落得个好名声，两全其美。

        圣德殿内，明皇的宫灯掌起。

        城中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昭示着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宫女和太监不停的穿梭，许是因为新年的缘故，人人的脸上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圣德帝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的烦闷减少了不少，看着站在一旁的风无邪，只觉得这小女子是越发的出落的水灵了。

        越看越与晋王相配，心中满是欢喜。

        “今天晚上就在宫中吃年夜饭吧。”楚帝面带笑意，对着风无邪道。

        风无邪的心中一愣，掩去面上的不快，硬着头皮答应：“是。”

        从圣德殿里出来，风无邪唤了随从过来：“去跟三爷说，今天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

        随从连忙应了，出了宫去。

        因为离宴席还早，风无邪便想在宫内随意的走走，谁知这御花园竟是出奇的大，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一处梅园。

        园门紧闭，似乎没有人居住。

        但那一园子的红梅，倒是开的格外红火，风无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想着那天墙角的一枝寒梅，某人或许也是她现在这般心境，便折了梅送到了她的房里。

        这里鲜少有人过来，风无邪站在这里半天了，也没见有个宫女走过来，想必是这里太偏僻的缘故。

        轻轻的一推园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风无邪左右看了一下，便闪身进到了园子里。

        地上的雪厚厚的覆了一层，又有许多的枯枝烂叶，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风无邪轻轻的嗅着梅花的香气，心中却在想着，赶明儿一定要梅树底下埋上几坛秋露白，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便从地底下启出来。

        喝的时候便会有淡淡的梅花香，光是想想就醉了。

        园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落雪的声音沙沙作响，风无邪算算时辰，便要折回去。

        谁知，却在前面，看到了一个人影。

        同一时间，那人也看到了她。

        两人都有些惊讶，同时出声：“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又同时发笑。

        许是在园中站久了的缘故，宫默然的鼻尖通红，面具下的嘴唇有些发青。

        他朝风无邪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怎么没有出宫去？”

        在他的印象中，风无邪可不是有那种小女孩儿心性的人。

        “今天除夕，皇上让我在宫中吃晚饭。”风无邪若无其事的答道，心中却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皇家宫宴，向来只有皇子、公主，皇上身边亲近的人才能参加，就连朝中大员都没有资格。

        可是今天楚帝却破例，让风无邪留了下来，这说明了什么？

        风无邪不说，宫默然亦猜的出来。

        今天的宫默然依旧一身白袍，发髻用一根玉簪束起，身材高大，窄腰长腿，如一枚暖玉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只是自从治好了他的毒后，宫默然依旧每天戴着面具示人，这让风无邪很是不解。

        “为什么你总是戴着面具示人呢？”

        虽然没有见过宫默然的真面目，但以前给他驱毒的时候，大致的轮廓风无邪还是看过的。

        这样的男子光是背影就足以迷倒一片美女，如果摘下面具，还指不定会让多少女人痴狂。

        宫默然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冰凉的面具，摩挲着面具上的花纹，神情有些深沉。

        “当初我发过誓，等我大仇得报时，便是面具摘下时。”

        看到风无邪的神情有些愕然，宫默然又幽幽的道：“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风无邪摇了摇头，但隐约的已经知道宫默然要说什么。

        “在这片梅园之下，葬着我的母妃。”

        他的声音平缓而有力，似乎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里透出来，像被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得到了释放，每一字里却又都蕴含着杀机。

        “母妃中毒之后，便被扔在了这里，无人问津，知道自己没有了生还的希望，母妃最终忍受不了噬心的痛苦，吊死在了梅园的房梁上。那年我刚刚满三岁，许久不见母妃的我，偷偷的跑了出来，却看到她的尸体正被宫人解下，抬到一旁的空地上，浇了油一把火烧了。”

        宫默然指着一旁的空地，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房屋还是有烧焦的痕迹。

        风无邪只觉得心脏被什么重物击打过，一片闷疼。

        三岁的孩童，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吊死，尸体又被立即火焚，这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该是多么残忍。

        帝王薄情，一旦被抛弃，便没了活路。

        看着这满园的红梅，风无邪只觉得再也娇艳不起来，这梅树底下不知道还葬着多少亡魂。

        这是宫默然第一次对风无邪吐露自己的心事，这个外表看似温润的男子，却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在皇家生存，纵然是你有天大的恨，却也不得不戴着面具生存下去，怪不得宫默然不摘下面具。

        与其让人看出他脸上的喜怒哀乐，不如一张冷冰冰的面具来的干脆。

        这亦也是他的保护色。

        宫默然看着风无邪清冷的眸子，目光却逐渐的暖了下来，这个救他一命的女子，让他迈出了那座困扰他的牢笼。

        一旦走出，便不会再被人随意摆布。

        烟花爆竹不绝于耳，新年的喜气遍布了整个云阳城。

        宫默然看着风无邪的脸，有些淡淡的失落：“如果，如果你不喜欢父皇的安排，我会想办法。”

        见风无邪有些错愕，又道：“走吧，宴席要开始了。”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风无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走在前面的宫默然身子一滞，笑道：“这个你无需担心。”

        “难道你又要拿你的病说事，或者干脆娶一个什么公主回来？”风无邪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没有好气的道。

        宫默然猛然回头，看了风无邪一眼，没有想到她竟然看穿了他的想法，虽然这些办法有些笨，却是目前唯一能解此局的方法。

        皇子的婚姻向来不能自主，如果他不能娶风无邪，便要跟他国的公主作政治联姻。

        先前楚帝没有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是因为他有病在身，现在他的病好了，又是唯一一个年长的王爷。

        就更加不能推脱了。

        风无邪没好气的问宫默然：“你可知结婚意味着什么？”

        宫默然木然的摇了摇头，对于婚姻这件事，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不想想。

        “结婚意味着你要对一个女人的一生负责任，如果你不是因为爱她而娶她，便会毁了她一生，你亦也会痛苦一生，这样的代价，你能负得起？”

        风无邪没有好气的瞪了宫默然一眼，有些气他随随便便的就说出这些话来，虽然是在为她解围。

        宫默然微微一愣，风无邪说的那些，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看着宫默然呆愣的表情，风无邪深深的吸了口气，推了他一下：“走吧，如果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就不好了。”

        如果让有心人发现宫默然出现在他母妃的寝宫，难保皇上不会多心。

        就在两人前后走出梅园的时候，便看到一队宫人提着灯笼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梅园的前面是一座架在人工河上的长廊，风无邪急忙扯了宫默然藏在灌木丛后面。

        宫人将手里的宫灯挂在路边之后，将手里的桃符钉在长廊上，一边在地上撒着四季米，这才离去。

        两人才从灌木丛里出来，看着那队人离去的背影，风无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西楚的风俗在除夕之夜，要挂宫灯、钉桃符，撒四季米意喻驱除邪祟，遇夜则备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岁之安。

        远处的锣鼓敲过三声，悠远绵长，风无邪则同宫默然急忙快走两步，赶往殿内。

        前面已经有一些人入坐，看到晋王殿下驾到，纷纷上前寒暄，宫默然无奈，只得跟风无邪说了一声，先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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