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日词

翌日，林柔再次让秋儿出去打探，这回她的方向有所转变，不再想看看谢筠的学识。

        秋儿听着姑娘让自己去打探状元郎的为人，还以为姑娘是想说这人即使学识高超却德不配位呢。

        一早就带着小厮出门，在谢府旁好一通转，还让小厮装作出门采办不小心摔了伤着腿到谢府里去和其他小厮攀谈。

        也就两个时辰，打探着一点皮毛，可把秋儿高兴坏了，立马领着人回府，去跟林柔言明。

        林柔见着人回来，立马把手上的针线放下，正愁着没办法逃了这绣法的折磨呢。

        秋儿十分稳妥，尽挑些谢筠不好的事情来讲。

        什么几日不出府门甚至不到外阁。意欲说谢筠颓懒，可到林柔耳里这几句话就是夸谢筠是个稳重持家之人。

        秋儿看着自己姑娘并没有听着这样的消息而直言嫌弃，直感叹姑娘长大了，性子都收敛了些。

        林柔看对方不说话，便朝人点着头让秋儿继续。

        “上回我见着谢大人，袍子都是脏的，沾着土都未清理。”秋儿说完就看向姑娘，想着自己这样说林柔脑子里的谢筠定然是个邋遢的样子。

        而林柔果然皱起眉头，却是心疼，想着谢筠定是初来盛京且家中无长辈照拂，才会过得如此难。

        看着目的达到了，秋儿便开始说些常听到的。

        “据说这位郎君是个热心肠，醉心医书来盛京几日还诊脉救了位大娘。”

        “是吗？”林柔果然转移了注意，含笑看着秋儿。

        秋儿点了几下脑袋，说着：“千真万确，我们去的时候那位大娘正拿了一筐新鲜瓜果到谢府里要言谢呢，可惜谢大人不在，我们也没瞧着人。”

        这般说着到让林柔想要再去瞧一瞧这个人了。

        那日匆匆一瞥，就留个模糊的影子在心头，她总觉得谢筠很独特，却言不明那种感觉。

        朝堂上对这回的授官十分按祖制，谢筠作为榜首授了翰林院修撰，而林珲授翰林院编修。

        两人便得了机会同在翰林院。外头是等着看热闹的，想着这两位定会话不投机要能吵一吵便更有趣。

        这几日回府，林珲显得格外开怀，林柔好奇着，还偷偷跑林珲的明华阁里，想看哥哥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得了什么好东西。

        林珲一踏入院，小厮就禀明姑娘在里头等。

        林珲就加快步子到前厅里，林柔等的无聊都吃了花糕。一见哥哥到了，立马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问着：“哥哥近来是得了什么好，如此开怀。”

        “无事，只是识得一位友人，高山流水之情，总是惹人欢喜。”林珲看着妹妹也觉得欢喜。

        听着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林柔没了兴致带着侍从回了自己阁里才明白哥哥的话。

        突然转着眼，笑了起来，想要见总有方式能得见。

        第二天，她先差小厮打探着府里每日出车架去接林珲的时间。

        下午，便时时问着时辰，做什么都毫不在心。

        林柔算好时间躲在车驾里，等驾车的小厮发现了也不敢说，只能小声的求着自家姑娘下去。

        林柔也小声的问着：“可是要去接哥哥回府的。”

        小厮点头，还以为姑娘知晓了不是出去玩的车驾就会下了。没想到林柔听了这话反而笑着说：“那就没错了。”

        她今日就是特意躲开所有人要去接哥哥回府的，可不是她被关久了想出府，就是想林珲了。

        小厮拗不过只能带着林柔一起，出了后院的门，林柔就一骨碌的爬起来，拉开车帷看着外头，马车绕着水街跑没走御街，水街这百姓多更为热闹。

        小厮让马夫小心车驾，慢慢行，林柔看的就格外清楚，还见着沿街表演的，那铜锣敲的真是响，一群梳着丫头发式的小孩围的很近，林柔就远远的看了个大概。

        慢慢悠悠车驾来到翰林院前，林柔就在车里等着林珲出来，听着小厮说话便晓得一定是哥哥出来了，才拉开前面的帷幕，小小的探出脑袋，也不声张。

        突然看着哥哥身侧还站着个人，穿着靛青色的襕衫同哥哥一揖作别。

        那个人高瘦挺拔，虽没清楚的见着面庞可林柔知道这就是谢筠。

        翰林院里的人可不少，林柔也只匆匆见过谢筠一面，可就这一背影林柔便能确定这就是她要来见的人。

        看着林珲回礼两人谈论着分开，看着哥哥朝自己方向走来，林柔才急忙放下车驾帷幔等着哥哥过来。可脑子里还留着谢筠的模样。

        心里想着，这个人可真适合靛青色，把这件普通的襕衫都穿的好看。

        林珲与同窗道别后跟着小厮进了车驾，第一眼就看着笑嘻嘻的林柔，也拿妹妹没有办法，只打趣一句：“今日怎么又偷溜出来呢。”

        “才不是偷溜呢，我光明正大的出来接兄长的。”林柔还把小厮准备好的糕点递上去，乖巧又贴心的模样。

        林珲拿了一块先递给林柔，然后拿过木匣子放置一边，继续看着带出来的书册。

        林柔边吃着看着林珲犹犹豫豫的最后小声的询问着：“今日同哥哥一道出府的是谁啊。”

        林柔聪明的想让林珲先提，让人都以为这是自己第一次见着谢筠。

        林珲还看着册子，听着妹妹的话才停下来，“那是哥哥的同窗，谢筠。”

        林柔突然叹道：“他就是那位状元郎啊。”说完后想着自己的语气不对，忙又补充，“看着还不如哥哥呢。”

        林珲看着一惊一乍的妹妹大笑着，还同林柔夸起了谢筠。

        “旻晟的才学可不一般，且他从小学医待人尤为仁厚，谢氏一族该受人敬仰的。”

        谢氏那时为着疫病肯辞官全族迁回博林便是心怀天下也真的为着百姓。

        谢筠回到盛京里也没各处结交，想要重回士族鼎盛，只是读书论册，像个平常学子。

        且谢筠的策论确实更为实用，更注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林珲真心佩服。

        “哥哥觉得他很好啊。”林柔询问着，打量着林珲的神色。

        林珲点头说着：“自然。”他不希望他的妹妹因为自己的没有高中而去迁怒了谢筠。

        伯仲之间也不是非得比试着出个高低，他们也可以是晚遇的伯牙子期。

        林柔笑着点头，她掀开帘子望着外头，向后看着，想要在看见一丝衣袍的影子。

        谢筠、旻晟。林柔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这个人的名与字都是这般好听。

        林柔低头笑着，想到高兴处还咬着唇，得亏林珲醉心与书册，不然一早就发现林柔的不同。

        遇与不遇便是难测的缘分，寺庙里跪不来，官家那都求不得。好似晚春里难寻的桃花开。

        马车缓缓回到林府，林宴也回到了宅子里，见着林珲、林柔一道来也没多问什么。

        倒是林柔一见着爹爹就跑上去同林宴抱怨着近来习字、绣花的无趣。让人看着到有一股可怜劲。

        林宴最见不得女儿如此，从前便是林柔央求什么他便给什么，要学射箭也允许，要看兵书也顺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可真是掌上明珠。

        可惜大娘子来得及时，不然林柔就又能逃几堂先生的绣花课，好好练一练射活物的本事。

        大娘子见着林柔又这般不情不愿的，便又重提旧话唠叨着：“日后及笄了许了人家，也不见的你得绣些东西出来，可家里破了贴身衣裳难道还要让他人来。”

        往日林柔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可今天一听母亲提起，她就想着谢筠，想着秋儿说这人出门衣袍脏了都没人理。

        林柔便想着着针法学就学吧，说不定往后也需要呢。

        就这样林柔在自己阁里安分了几日，勉强能绣出个荷包的样子，鸳鸯是绣不出来，可花草在布料上到有个型了。

        林府里大娘子收到内朝里递出来朝见的帖子。每月寻常的事，这回却多了那么几个字。

        惹得林大娘子坐立难安了一下下午，晚膳都没用好，眉头轻蹙着。等同夫君回了房才把帖子拿出来，给人瞧。

        “圣人下了帖，十六入宫朝拜，特意言明让我带着柔儿去。”

        林宴自是明白妻子言语里的担忧。

        林珲入仕若为状元郎，那天家不会要这朵并蒂花。可今日林珲避了这个风头，林柔便得向前一步。

        “我看太子殿下由颐哥儿教着，也遵礼重道，同柔儿自幼/交好，这一桩说不定。”林宴不是没想过女儿的婚事，嫁入东宫好坏难测，可这盛京里，嫁入哪一个门户都是如此难测的。

        士族兴衰，宗子把持。嫁女、姻亲不知觉里也成了一项工具。

        “可嫁入东宫哪是嫁给太子这样简单的事情，你觉得就柔丫头那性子，能当得来天下女子的表率？换言之，今日就算她心悦殿下，我都不愿她这般嫁。”林大娘子不觉得这个位置是顶好的。

        林宴不言语，他现在多的是时候看不懂官家。

        见身旁的人不言语，大娘子便自顾自的垂眸叹气。

        “夫君，你我夫妻，至亲至疏，我今日便坦言，我不求林柔的婚事能人人艳羡，东宫不是林氏的位置，她去不得。”林大娘子自己为女子更能明白女子婚嫁之事。

        林柔若为了林氏的士族之位妥协嫁入东宫或者嫁入天家，那前路便是茫茫，没人能把握。

        她的女儿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姑娘，可也从小没受过委屈。这个院子没有妾室没有妯娌，后院的事看得少，从小跟着哥哥跟着叔父像个男子般长大，如何能把握天家的内朝。

        嫁与寻常人家，或是嫁与士族之家，有林氏和张氏在，便可无忧一生。日后欢愉是难说，可性命总得无忧。

        最后林宴叹着气点了这个头，可他比妻子明白，林柔的婚事注定不是林氏就能决定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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