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朝中局

晚风习习，落日余晖里，半谢的春花摇曳着最后的风姿。

        秋儿多是跑着的时候，同自己姑娘一般有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姑娘，世子的随从在外头等着。”

        林柔听着来的人不是裴煜还问着：“他怎得不自己来。”

        秋儿早问了同样的话，立马解释着：“世子还在东宫，想着姑娘着急，特意让人先来的。”

        林柔听了这话才舒畅，点头让人进来。

        裴煜的随从见着林柔，立马按来时主子的吩咐绘声绘色的给林柔把那一日的来龙去脉细细描绘着。

        卯时一刻，天还未明。裴煜便带着随从，一路打马出了阙城。到达西边的庄子，天才渐白。

        这时新茶正巧采到，茶农分着茶芽。等蒸好茶，炒制完成。裴煜还特意寻了张新纸来制团，包的方方正正。

        裴煜看着新茶十分满意，一院子的人都多少赏了些。

        还未等人拿着新茶踏出茶院，便又有一队人蜂拥而入。

        这个时节来寻好茶的人也多，文人雅客、世家大族，都推崇这些，连官家对此也喜爱的不得了。

        可今日遇着的人，不像是来找春茶的，像是特意来找裴煜茬的。

        一群人浩浩汤汤进来把去路都挡上。

        “呦，这不是东宫的狗嘛，这么早便想着法子要腆着脸去讨好人了。”这人还未到面前，声先传过来了。

        裴煜今日真是算心情大好，听着这般的话，也没一股脑的就冲上去把人打了。只是把茶包小心的踹进怀里，当作没听到这一阵犬吠，快步的就要离开，想着能早些回去。

        可他不找事，事偏来寻他。

        围着的人站在院子正中，看着裴煜嘲弄着：“果然狗就是听不懂人话的，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刻意的要激怒人，指桑骂槐。

        再几步，裴煜便可踏出这片庭院，今日这些就算没有发生，可这口气就这样咽不下去。

        他咋吧嘴，回过头：“我说这一大早那里来得畜生叫得这般难听。原来是丁侍中家的，那便不奇怪了，这样的府邸，是会养出这样的东西来。”

        “你！”丁程气急，他长到如今便没被人这样羞辱过，这盛京里谁不捧着他，他的父亲可是侍中位同副相是这朝中新贵。就算是太子见他也该是客客气气的。

        裴煜一耸肩一抬手，还悠悠的说一句：“是我，怎么了。”

        就没有他裴煜煽不动风。

        果然，丁程冲过来，抬手就要打。身旁的随从顺势要拦，被裴煜一手挡开。

        果真好久没有好好打个人了，这机会来了，自己不动手就太说不过去了。

        裴煜抬手就是一拳，把人打的往后一仰。

        一个院子里，两帮人打的凶。最后还是庄里的茶农出来把人拉开来的。

        丁程本事没一些，女人家的招式倒学的娴熟，专往裴煜脸上招呼。但那力道也跟抓痒似的，裴煜后头就没放心上。

        最后随从还对林柔说着裴煜回府里的豪言：“我家主子还说，没想到这厮爪子这般锋利，下回见着了看不把他的手挑断了。”

        听着这话林柔才笑了出来，裴煜就是裴煜，还是那个又混又霸王的性子。这场下来竟没吃半分亏。

        每一下，裴煜都用了十足十的力，但没往要害上打，他早就出了气也不同这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丁衙内计较。

        少年心性便是如此，恨极了也就是皮肉之苦，出口气，不会想着要了对方的性命。

        想着对方几天都得痛的嗷嗷叫，裴煜便觉得气顺了，没吃亏。

        林柔来回听着也不过是普通打闹，盛京里时时刻刻会发生这般的事情，无非是丁程嘴欠的很，说得太过了，还涉及了太子。

        随从把一方新茶递给林柔，传完话、说完事便随着夜色离开。

        这个时候关于丁氏的旨意未下，众人猜测着不过是降官罚俸的轻巧惩处。

        今日朝堂错综复杂，便是官家也不能全然分清。以卢氏为主的士族大多是昔日跟着李氏的开国功臣，便是如今的钟氏、刘氏与裴氏，这几个家族多的是威望与功勋，但到如今实际权柄不大，只余裴氏守在庸城还有统兵之权。

        而朝堂还有另一派士族，便像林氏，他们多是千百年传下来世家，朝代更迭却能长盛不衰。

        这两派世家大族皆算出身名门，合在一起，利益统一时算得上和谐共处。

        可如今朝堂上，太子病弱，二皇子的母族董氏虽庶族出身也算得上有威望，曾出过统军之将，故而有很多士族更看好二皇子。

        这一差别使得失足内部也有了分化，各个说到底都为着自家利益谋划。

        而如今御史中丞并非世家大族出身，韩森算得上天子门生，被康祐帝一路提到这个位置上，对康祐帝自是忠诚，士族无法用这个人，在御史台里放置在多的人也无法掌控。

        就如同今日这样的局面，打得士族无法招架。

        丁氏进来与董氏走得过近，官家这一出戏演的，可真算得上别有用意。

        御史台的动作永远那般的快，审理定案，进了这个地方，想要完好的出来便是不可能的。

        卷宗拿到御前，那书写着的黑白便是他人愿意看到的东西。

        第二日懿旨便下到中书，罢免丁氏的侍中之位，将丁端与其长子贬出盛京，无召永不得回。

        这对丁氏打击可不小，短期来看只是少了位主事人，总能由后来者顶上，可按着族谱，由庶二子来承位，这其中曲折可就多了，也不知道嫡出的第三子与大丁氏能否真的忍下。这么大的祸端埋下来，丁氏可有得乱了。

        其他士族也就偷着看个笑话，就算丁氏如此也不至于为从前的一口气，撕破脸的去落井下石。士族之间的兴衰最是难说。

        同这道罢黜的旨意后中书又接了一道旨。晋封兵部侍郎张毅为侍中，入中书。

        这消息一出，看不懂的人便更多了。兵部侍郎在大靖可是个闲差，兵权几分，边郡的管不到，盛京的管不了。年年只做些文官差事，功绩平平。

        而张氏虽为士族却非鼎盛，有林氏在前，孔氏在侧，光制衡之道就不该把张氏摆在侍中之位。让中书成为士族的中书。

        林宴得知后，并不觉奇，官家走了这么大一步棋，若只是想换一个人来当侍中就太费周折了，定不会这般简单。有张锡在御史台，这位张氏二爷便不该至高位。

        就算是官家想，张家为着自己也该三思而行。

        只是今日册立并未在朝上商讨，也未传入政事堂。直接下诏本不合，但今日是张氏，朝中并未有人有异议，给事中也直接下发了诏书。

        也不知道张氏能坐几载。想来今日张府定是热闹非凡了。

        张家如今算来也算了得，一人入了御史台，一人如今入了中书省，有可比肩林氏的势头了。若非两家姻亲，士族定会生出官家要重用张氏压制林氏的念头来。

        但这般的侍中其实最是难做，张氏若聪明定会谦虚谨慎，不多与其他氏族结交，不然喜事来得快，祸事来得也快。

        月中休沐，谢筠应约来到林府，没想到短短三日朝中大变。

        谢筠入了明华阁，林柔才得到消息。这个时候便是去也不是，不去又不甘。心底里小小怨着林珲。

        明华阁里，特制两案相对，林珲同谢筠相对着，便从闲谈开始。

        谢筠就事论事，常言丁氏蛮横可也罪不至此，今日摆明了是被人算计的。

        而他们没料到的便是太子殿下要拿这事做文章。

        “我差人去查，你猜中间突生变故在哪呢。”谢筠还特意设问。

        林珲自然也知道回答着：“殿下在那一日入了内朝。”

        李佑同圣人说了什么，外头的人是不可知了，但就从那一天开始，朝堂多了对丁氏的闲谈，没过几天，就有了朝堂的这一出。

        “殿下不同我在淮路听得的那般软弱。”谢筠感叹着。

        “旻晟，你不知道这位殿下可能与你听闻的全然不同。”林珲最多从林柔嘴里听到有关太子的话。

        林柔便总是夸着攸宁是如何如何的好，待人可亲。

        就在这时侍从轻叩屋门，喊着：“大人，姑娘派人送了东西来，说是让大人松泛松泛，不能一味说着话，忘了时辰。”

        林珲一时间没能明白这个姑娘是谁。还是谢筠笑着同人道。

        “家中有女眷便是好，这般细心，林兄好福气。”

        林珲的才智也在这一刻迟钝了些，让人不敢置信林柔会送吃食过来，还这般贴心的准备了许多。

        听谢筠夸了，也只能点头应下，丝毫不提自己这个妹妹偶尔的奇思怪想与那些不同平常女子的喜好。

        幼时不是要同自己比试射弹弓就是要比爬树的，长大原以为会好些，没想到依旧这般，不是想弯弓射箭，就是想策马飞驰。没点姑娘样。

        今日怕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侍从推门进来，林珲也携人到圆桌上，从甜的桂花圆子、青梅酒，到咸的鱼粥、肉饼。

        林珲好奇，林柔从城东买到城西这是要做什么。

        “谢兄来到盛京这些时日有尝过闽扬楼的吃食吗？”林珲只能这般问着。

        谢筠摇着头：“今日沾林兄的光。”

        等谢筠走了，林珲就遣小厮去唤林柔来。

        林柔进的那叫一个风风火火，人还没进门声先到了：“哥哥，他走了吗？”

        “你对旻晟依旧带有偏见。”林珲这话都不是问，说的很肯定。

        林柔真的有嘴说不清，总不能直接告诉哥哥，自己是想接近谢筠给人一个好印象吧。

        好在小姑娘最知道怎么对付自家哥哥了。到林珲旁边，一屁股坐下，微微嘟起嘴，眼睛垂下来到出瞟，吸着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好了，下回有机会哥哥带你去认识一个真的谢筠。”林珲摸着妹妹的脑袋，怕这个小姑娘骄纵惯了往后都会因一己得失去评断一个人。

        林柔点着头，眉眼弯弯，自有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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