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鹊桥仙

“陛下，儿臣不会娶林柔为妻的。”李佑这话里全然没有商量，他只是在告知高堂上的人。

        那眼神、那话语里明晃晃的表述着，若陛下不想计划太过落空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谋划。

        李煦听着这话也不意外，重新坐下。看着林府如今忙活的事情定然不可能只是他一个府门的决定。这个孩儿他如今是愈发看不懂了

        “你明白此刻放弃林柔，等于放弃了什么吗？”李煦希望自己的孩儿不要为被所谓的感情裹挟着走出一条让他自己后悔的路。

        李佑点头说着明白。他看着此刻的官家，他好奇极了，从前为太子之时，也同如今一样的可绝情爱吗。

        李煦就突然笑了一声，挥手让人退下。这一群人可真是有意思，他倒是很想看看，为了保下一个人，林氏、他的儿子又能做到什么份上。

        外头的天地变的可真是快。

        这一日，林柔来东宫实属正常，可裴煜也同人来了个不期而遇。两人在入东宫的道上遇着。

        林柔看着人，还无厘头问着：“你怎么来了？”

        这问题让裴煜大笑着看着人，说着：“这也是你林柔的守地了？我来还得知会你。”

        林柔听着这话才察觉着自己方才说话有失，忙补充道：“我是想要问你，你今日有什么大事要同攸宁说。”

        “没什么大事，我就来看看殿下。”裴煜看着小姑娘，瞧着就高兴。

        他此刻来还能因着什么事呢，外头有关林珲和林柔的婚事都要传出七八个故事来了，裴煜自然是想先听听殿下的想法，

        若李佑存心要娶，那可真就是件麻烦事了。

        小姑娘同人哦了一声，就自然的说起自己的事情来：“我想来同殿下说我哥哥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裴煜点着头：“娶钟家女。”

        两人一道走着，说着话，这一段路愣是多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入了东宫园里，因着林柔幼稚的要比人先见到攸宁就犯规的跑了起来，裴煜也不追只在后头大喊着让人注意脚下。

        殿里的人，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起身走到门边看着小跑的林柔和林柔后天跟着的裴煜。

        这样的画面是那般眼熟，却即将只能落在记忆之中。

        林柔见着李佑就喊着攸宁跑的更快些。

        言笑晏晏的模样，让李佑看着人也弯了眼。

        带着小姑娘入屋里，让内侍准备着茶水，裴煜慢人一步，进屋之时，林柔都已经开始诉说了。

        那表情看着又气又委屈：“攸宁，我哥哥落到这个位置上真是难，攸宁从前可是答应我了，以后也会护着我哥哥的。”

        李佑点着头，那年春来的话，倒是让小姑娘记得牢。他那时觉得朝堂会难走，当真走入了发现比他想得还要难些。

        “我刚听着的时候很难过，可后来很快就好了，秋儿都夸我说这情绪收放的愈发自然了。”说到这林柔的就同人笑着。

        李佑很喜欢听林柔絮絮叨叨的说些事情，明明普通小事从林柔这被说出来就那样生动，让他体会着每一分情绪来。

        林柔不多言着这背后的牵扯，她已经不是那年春日里的林柔，单纯的觉得攸宁能解决这一切。

        她今日来说不过是明白留给她任性能跑多时日也不多了，秋冬之日，她及笄后就不能在这样肆无忌惮的见攸宁。

        而谢筠和哥哥的话也让她明白，殿下也为她让步了。

        朝堂之上，无非喜欢简单之事，林柔嫁给李佑可以少很多麻烦，他们定然会给李佑各种明示暗示，而今日林氏同钟氏能成，也有攸宁背后在出力。

        她的殿下还没走到权柄大握的时候，可林柔已经察觉到被人护着。

        林柔见着人就不自觉的说个不停，李佑便在一边笑着同人点头，每字每句听的认真。

        或许朝臣与官家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情谊放在了李佑身旁。

        李佑觉得自己或许是不合适那个位置的，上头的人冷血无情，可他全然没法当一个这样的人。

        爱恨嗔痴啊，都要磨灭吗？去政事堂里当一个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圣人？还是一个傻子呢？

        李佑不想，他不希望自己同林柔终有一日要走成官家与林宴这般，也不想要有一日他要以至亲至爱之人为注，去搏出路。

        今朝妥协为着来日无畏。

        李佑看着林柔突然笑了起来，得偿所愿太难了。这里不论是他还是裴煜总归是被割舍的多一点。那林柔呢，这个小姑娘总得年年如今日，去简单的觉得可以用喜恶评一切。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真如兄长一般，他给不了人太多，又得了林柔带来的太多欢乐。这般抉择与他而言没有对错，但愿谢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能明白那一日自己说的那句话。

        天色不早，小姑娘就要离开。明明她也这样离了东宫数次，可今日在宫道上，林柔却频频回头。

        送走了人，裴煜才开口同殿下说着他今日来要说的东西。他们一道从园里往正殿走。

        “攸宁当真没有那样的心吗？”裴煜此刻问的委婉，若放在从前他一定是直来直往的。

        李佑听着这样的话，想着心里的小姑娘，他不叹气，他没失去，只是从未得到而已。

        “月亮遥遥挂在天边，便是皎洁圆月，你一旦贪心要把月儿摘下，月亮就成了这一汪水的碎月。”李佑同人说着话，没抬头看着十五的圆月，反而望着院里平静的水面。

        裴煜能明白李佑的意思，东宫这个位置上有世人说不尽的好处，和坐上之人最知晓的痛苦。

        林柔活泼不适合被规矩磨成一位人人称赞的表率。

        而他呢，真的能把人带回到庸城吗？

        以此刻的朝堂来看是悬的很，可来日谁又能说的好呢。

        盛京里的事情就是来的快去的快，一阵一阵的传着，就像是有同一张嘴一般。

        七月初七，上弦之月。

        乞巧之日，各街各户都是喜气洋洋。

        坊间乞巧方式多种多样，穿针、种生、蛛网，不过所求之事不千篇一律，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心灵手巧，日后能相夫教子、事事和顺。

        夜里华灯初上，街街热闹，今日没有什么禁忌之事，许多人家的小娘子都会带着帷帽去外头寻月拜月，不论人家如何，都着新衣新裳。姻缘不就都藏在这里了。

        往年这个时候张府就会大摆宴席，邀约各家娘子前去的，可如今家中嫡女已经许了人家，这些也都可以免了，今年就没拜帖各家，举办那样热闹。

        而林府就林柔一个小姑娘，早早差人在桦秋阁里搭了个小小的彩楼，彩楼里就任由林柔摆放各种玩意。用来乞巧，本该放点精美绣品、手艺东西，可林柔把她的弓箭也捎上还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压在绣品上，年年如此也没人会说。

        焚香列拜，望月穿针在彩楼上进行的草率，林柔觉得这些东西一成不变无聊的很。

        秋儿依着大娘子吩咐给林柔捉一只小蜘蛛，放在在彩盒里，拿给姑娘。这个盒子方得等到明日一早才能再打开，还得要看看小蜘蛛结出的网，网圆正，就是一个好兆头。

        而林柔不信这些，她的看着网年年都好，可她刺绣的水平依旧不可恭维的。

        这一场下来，她最感兴趣的就是穿着新衣，出门了。外头挂了灯，人来人往，定然热闹有趣。

        最最紧要的是她也可以渡过鹊桥遇到那么一个人了。

        一早就和人约好，要一同去五里桥这里，今夜城里的人大多都会来这走走。

        等林柔摆完府里乞巧的仪式，到五里桥的时候，一旁的河灯都亮了许多。

        而谢筠就独自等在那里，安安静静站着，望着河对岸的灯。

        林柔一下轿看着人，就着急着穿过人海跑着过去，秋儿想拉都没能拉住。

        “旻晟。”林柔看着人，掀起一点点帷帽。

        谢筠看着帷帽里的那张笑颜，果真比那头的灯还漂亮。

        小姑娘二话没说拉着谢筠就上了五里桥，桥上此刻人挤人。到桥头林柔就打算松手。

        谢筠看着桥上，怕林柔被人挤倒，就也没松手，这个模样像是被人牵着，却是由他牵着小姑娘。

        林柔发现被牵着的手，还回头愣了一下，被后头要上的人一挤着才被迫又向前。

        走到那一头，手都未松开。

        姻缘这根红线，绑在相爱的人的尾指，不用对月、不用穿针引线。

        求得来的是巧，求不来的是缘。

        下了这条人间鹊桥，看着身旁的人高兴的模样。想起幼时听来的牛郎织女的故事。

        “不用过鹊桥，你我相伴愿求朝朝暮暮。”谢筠停下来拉着人说着这句话。

        林柔听着谢筠说的话，抿着嘴，这一刻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可又觉得天地间好似只有她们俩。

        一同走到安静些的地方，想要再说一会儿话。

        “旻晟，我觉得我遇着你之后常哭，我从前可没这么爱掉眼泪的。”林柔为前面的事情找补着，要告诉人自己也是个坚强的小姑娘，才不是一遇着事情就只会哭。

        谢筠看着人点点头，他笑着却同林柔说着：“你遇着我，只要我在便可以哭，什么都不用做。”

        林柔总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变了一个，谢筠的心里装上她了。

        而后谢筠陪着林柔回去，忘了这是他第几次送小姑娘回府了，看着人被侍从迎进去，才笑着回过头。

        他们无所隔，但求久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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