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月雨

三月暖风来，人间自如画。

        盛京的三月，如这座城里被困住的人一般，瑰丽、短暂。

        廿一的天，如同浸在了墨里，晨起就没有日头，到了卯时黑云压城，外头下起绵绵细雨。

        落雨纷纷，撒入尘世之中。春雨贵如油，一场雨得一场暖，便可盼得燕归来。

        但这春来最是马虎不得，容易受一场风寒，病上一病。

        林柔明明也没在这个春来出几趟门，可就是那般巧合的在初春生了病。

        整个人病殃殃的待在桦秋阁里，天天喝着苦药，却不见病好。

        林珲听着侍从日日说着妹妹的病也是心急，但如今的情况他也不好多踏入妹妹的阁里，只能在外头满盛京的请大夫来府中。

        这架势，让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林小娘子是得了多大的病。

        谢筠得知了自也是心急，他特意跑到林珲面前有意无意的同人透露他也是位大夫的事情。

        林珲这才恍然大悟着，眼前的人可治好了裴煜那时的伤病，想来医治他的妹妹自然不在话下。

        但如今男女有别，谢筠再入林柔那传出去就不好，平白耽误了人。

        而谢筠自然不在乎这些同人说着：“医者自无男女之分，只看治病救人。”

        林珲这才觉得自己想的太偏颇，下了朝立马带着谢筠回到府里。

        昨日喝了药后林柔本已经好了不少，但夜里又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秋儿去喊大夫来也没能让人退烧。

        林大娘子晨起就到女儿院里守着，就怕人真的病出个好歹来，见着谢筠来像是拉着什么救命稻草一个劲的先同人言谢着。

        林柔就在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听到了谢筠的声音，她在梦里笑着，觉得这是在做梦，一个好梦。

        谢筠搭了脉，抚了抚小姑娘的额头，确实还在发热。出去问了大夫最后给人喂下的汤药，立马起笔换了几味药材，让林府的侍从快快去抓药、煎药。

        林大娘子全程站在一边，看着谢筠为自家女儿医治，忙问着人：“谢哥儿，我家柔儿这是得什么病了？”

        几日病下来，林大娘子就觉得林柔这定然不是普通春寒，春来多病可哪有这般厉害的，为人母亲总是爱多想，爱往厉害了想。

        谢筠同大娘子一道出了林柔的寝屋，走到外头的廊下才同人说道：“林大娘子不必担心，只是寒症突发。这冬来的疾病积压着，天气转暖反而容易显现，只是外加上春日的寒湿，才让病反反复复的。”

        前头的大夫，用的那些药全都用来压寒湿了，想让人从内去湿驱寒来转暖为安，但寒症没有去除，药一下去反而成了湿热，从内开始发热出来，这样拖个把月到也能好，只是折腾人。

        林大娘子倒是听过这些病症，可到底不是大夫不知道如何医治，只能拜托着谢筠能快快让自己的女儿好起来。

        林柔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前头的人没有找到明确的病根。

        秋儿熬好了药亲自端过来，谢筠嘱咐人要趁热喂林柔喝下。

        病的迷迷糊糊的人被女使唤醒，一勺子的药下去，苦的林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愣是不肯再喝第二口。

        “我方才好似听到旻晟的声音了。”林柔眼神迷离，说着这个人却还能带着些笑意。

        秋儿给人掖了掖被子，回答着：“姑娘没有听错，谢大人就在外头守着，已经两个多时辰了。”

        听着人在寒风里站了两个多时辰了，林柔立马蹙眉问着：“这般冷的天，旻晟怎么来了？”

        “姑娘病人，谢大人是盛京城里难得的大夫，珲哥儿自然把人请来给姑娘看病的。”秋儿回着话，看着姑娘如今病弱的模样心里难受着。

        看着眼前的人一说着自己的病就愁眉不展的模样，林柔就从被里伸手，轻轻拉了拉秋儿。又同人说着：“没事的，就是春寒惹得，旻晟那么厉害，我定然很快就会好的。”

        秋儿也点着头，又把药端了起来，舀了一勺往林柔嘴里喂。

        这药比之前的苦上数倍，但为了病好为了能让人心安，林柔也忍着这股苦味，喝了下去。

        秋儿拿帕子擦了擦林柔的嘴角才端着药碗出去，而谢筠还等在外头的廊下没走。

        看着人是端着空碗出来的才安心，从怀里拿出一包叠的方方正正的糖果子递给秋儿，同人说道：“这药苦，喝了后嘴里定然难受，压不下去还会回出苦味来，这糖果子你拿去，让你家姑娘吃上几颗，但不能多食用。”

        谢筠细心极了，从煎药开始他就让自己身旁的侍从去外头买了这些糖果子，就怕苦着了小姑娘。

        秋儿立马放下碗盏，拿过谢筠递过来东西又进了寝屋里，想着自家姑娘看着东西听着是谢大人送来的一定会高兴，说不定心情舒畅了病都能好的快些。

        果然盯着床侧帷幔又清醒又迷糊的人一看着糖果子就露出笑来，她正苦着呢，这一股味真是留在嘴里怎么都散不去。

        秋儿给人把外面包的纸拆开来，让林柔吃了五颗。还同人说着：“姑娘，这可是谢大人特意给姑娘准备的，姑娘定要快快好起来。”

        这一下林柔的嘴里甜兮兮的，心里也是。

        “你让旻晟不要在外头等着，风吹着冷，去哥哥院里就好，有事你们回去喊的。”林柔躺下吩咐着秋儿，外头寒风依旧，不适合长待着。

        秋儿点着头，把剩下的糖果子放在林柔床侧的桌案上，又看了看屋里燃的炭火才出去。

        她同谢筠行着礼，传达着自家姑娘的话。

        谢筠却着急问着林柔的现状。

        “姑娘此刻不烧了，喝了药吃了糖果子想来不久后能真正的睡上一觉。只要入夜能不再发热想来就好了。”秋儿说的详细，她知道眼前的人不单单是大夫，还是她们姑娘心里的人。

        她伺候姑娘许久，从一开始以为姑娘最最讨厌谢筠才有那些试探不同之举，到后来明白这些不同是因着与旁人一样的感情。饶是对待太子殿下都不是这般特别。

        东宫里的人这个春来却坚强着没有倒下，看着外头连月的雨还同庆洵说着：“今日的春日怕是游不得了。”

        庆洵看着外头连绵的雨，叹着气，二月二那一日宫里都没外出踏青，想来被着雨水打搅着要少了不少的乐趣。

        这时才又想着事情，同殿下说道：“听闻，林姑娘春来病了，还挺厉害。”

        “柔儿病了？”李佑这里的消息总归没有外头的那么快。

        庆洵点着头。

        “那你从库里拿些补药出去，替我去看看。”李佑说完又补充道：“你就静静的去不要惊扰了人。”

        庆洵立马领命去替人办事。

        外头的春日突然如深秋般萧瑟，李佑想着人，突然走到檐下伸手接着春雨，雨水滴落手心依旧是冷的。

        内侍看着立马拿着厚袍子上来提醒着，总要殿下保重身体。

        接过灰蓝色的氅袍披在身上，把整个人裹了起来。李佑不觉得冷，可这群人各个都怕他冷。

        “你叫上几个人去把裴煜住过的那个阁旁边的小屋打扫干净。”李佑转身突然吩咐着人。

        身边服侍的人就这样被他遣散了，他慢慢走着做到园中的亭里，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在这个时刻感受着春日。

        与李佑而言，春啊，总是一屋子的药味和昏昏沉沉的脑子。

        庆洵带着东西入了林府，没有惊动任何的人，放下补药问了几句近况就离开。他知晓主子的心，不想与林姑娘有多牵扯耽误了人议亲，可饶是庆洵也想问一问殿下，为何不言，为何不留。

        为何走到今日要成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没有人能在此刻懂得李佑的放手，懂得这个人的拉扯。他的身上就是有太多的相悖之事，促使他活成了这般。

        无字可解，无药可医。

        而总有人能得天地眷顾，得这一番幸运。

        谢筠就待在林府里，晚膳后还同林珲对弈一局。

        听着秋儿来传话说是林柔比之昨日有多用了些膳，且把药都喝完人也不烧了。

        谢筠才放下心来，而林珲就更直接，在这棋局里偷偷给人让子，让谢筠赢得一帆风顺。

        一局结束后，谢筠就低头笑着，也不点破对方这为兄长的感激之心。

        这一夜注定睡不了，谢筠让秋儿两个时辰来说一次情况，和衣不眠，打算同林珲坐一宿。

        他们如今也不比之在从前在翰林院之时，少有这样的机会能交谈了。

        朝政的事情总是说不完的，近来的永兴大胜，西云部族这回是损兵折将的，怕是几年来都修养不足。看着朝堂和许稹的意思，是要再打，往外打。

        谢筠对此只是摇头没说什么，而林珲心里那些想为将的心却被这样的胜利勾起，乐观的觉着能真正打败这个南边部族让永兴永无战事。

        看着好友依旧能振臂高呼的模样，谢筠才发自内心的笑着，林珲没被这一段姻缘拖垮，是一件好事，听闻婚期就定在今年入夏了。

        谢筠自不会同人多言这些。

        碰巧这时秋儿敲着房门，准时的要来同人禀报姑娘这两个时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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