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家庭

就在我恨不得起身逃跑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温热的气息穿透衣料传来，稳住我发抖的肩膀。

        透过面前玻璃的反光，我看到黎舟站在我身后。

        手搭在我肩膀上，他弯下腰，眼睛直视我爸，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在。”

        内心升腾的焦躁渐渐平稳，我看着玻璃上的倒影，看着我爸一步步靠近最后坐在我对面，那种呼之欲之的想要逃跑的欲望，最终在黎舟坚定的目光下，压下心底。

        我拿起旁边的对话听筒，强迫着自己看向我爸。

        或许，叫他姚建忠更加适合，在我身上，他从未真正实行父亲的义务。

        “你好像很害怕。”姚建忠手搭在台子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要吃人似的。

        “是。”我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害怕又如何，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看着姚建忠，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没事，他出不来，他不能怎么样，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囚禁在笼子里的鸟而已。

        “呵，你就不怕我长时间不回去，你妈会死。”他丝毫不在意我的态度，说起话来轻描淡写，跟询问我今天吃什么一样。

        死人这样的字眼，他都丝毫不忌讳。

        我的心脏再一次提起，恐惧放大重新淹没我。

        只不过，这次我不想逃跑，我必须迎上去，必须问出关于我妈的消息，不然，就算是囚禁了姚建忠，也不能救出我妈。

        “她自己会生活。”我吞咽口水，尽量抚平声音，挺直了腰板，微微扬起下巴，“没有你，她只会越来越好。”

        “你怎么知道她能自己生活？”姚建忠反问我，毒蛇似的眼睛里，带着讥讽和得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儿时阴暗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

        是啊，我怎么敢保证我妈还有自理能力？依据小时候姚建忠的所作所为，他打伤打残我妈都是有可能。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见过我妈，我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

        如果我妈真的残疾了，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那她怎么办？

        “姚知。”肩膀上的手轻轻捏了捏我，黎舟说，“冷静。”

        我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

        抹去眼泪，我问姚建忠：“我妈在哪。”

        “弄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姚建忠得意洋洋，随即他皱了皱眉，故作思考，又笑起来，身子向后仰，“不，我现在又不想出去了，这里挺好，你妈饿死，也挺好。”

        心里最不想听到的话被他无情的念出来，我紧紧握拳，满腔的愤怒跟恐惧来回冲击着，最终都化成了无能为力。

        我看着他，强迫自己看着他。

        我们彼此对视，谁都不说话。

        黎舟提醒我：“时间快到了。”

        我提一口气，让自己冷静。

        我该怎么做，才能打到我的目的呢？

        忽地，我笑了下。

        “笑什么？”姚建忠问我。

        “笑你蠢。”我紧握着听筒，指节泛白，“如果我妈真的残了，你怎么肯照顾她。姚建忠，我太了解你了，你那么自私，不会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付出一丁点爱心的。”

        姚建忠短暂了愣了下，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他也笑起来，更加靠近玻璃，如噩梦中的索命鬼那样，瞪大了眼珠子瞅我：“那就试试看，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看你多久能找到尸骨。”

        他突然的靠近吓我的哆嗦一下，我下意识回退，黎舟死死压住我的肩膀，没让我露怯露的太严重。

        姚建忠呼出的气体打在玻璃上形成雾气，他的脸遮挡一半露出一般，更显狰狞。

        看管人员拉着姚建忠离开台子，探监的时间到了，姚建忠被强行带走。

        他被人夹着，扭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话。

        通过唇语，我看出他对我说的是：“你等着收尸。”

        直到他消失在我面前，我才放松下身体大口大口呼吸。

        “还好吗？”黎舟蹲下身，握着我的手，语气温和。

        “嗯。”我点点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让你见笑了。”

        “胡说八道，这算什么。”黎舟抬起我的手，在下巴处蹭了蹭，“未来我们结婚，这也是我家庭的一部分，你能让我陪你来，我很高兴。”

        家庭？

        家庭……

        从读书开始我就知道这两字的含义，却又从未真正经历过，活这么大，所谓家庭给我带来的，都是伤害。

        不被伤害的时光，我一直在外漂泊。

        家庭是什么？我能真正拥有吗？

        见我半响没说话，黎舟拉着我起身说；“回去吧，下次想来，我再陪你。”

        我回神，顺着黎舟的力道站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上，关于如何救出我妈和关于家庭的概念一直在我脑海里交叉萦绕。

        我必须要找到我妈。

        “探监有限制吗？”我问黎舟。

        黎舟快速看我一眼回：“你想来，随时可以，我会打招呼。”

        我没吭声，闭上眼假寐。

        关于寻找我妈这件事毫无头绪，我只能给相关部门提供我知道的全部信息，黎舟那边也在努力派人找，重点关注之前姚建忠去过的所有地方。

        希望渺茫，姚建忠去过的地方太多，我看着相关部门的列出的分析，觉得头大。

        横跨了大半个国家，其中，我的高中、大学、工作地点占了主导地位，正是因为我一直逃，姚建忠才跟着横跨这么远的距离。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我只能抱着这句话，相信黎舟和相关部门，等待结果。

        周末，我抽空去二手车市场看车，正琢磨着买哪辆，听到范贝贝喊我。

        “姚姐！”范贝贝高高举起手臂，像个雨刷器似的对我挥舞。

        哎呦，出息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刚毕业的小丫头，都能自己买车了。

        范贝贝小跑到我身边，身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让我不由的感慨年轻真好。

        “这么巧，姚姐你来买车呀？”问完，范贝贝又觉得不对劲儿，“黎总那么多车，你怎么还要自己买车。”

        “自力更生。”我搂过范贝贝问，“你呢，也来买车？”

        “不是，我陪别人来的。”范贝贝回头，找了一圈人，最后定格在一个穿着打扮都洋溢着纨绔子弟气息的人身上。

        “陆公子，这边！”

        陆遇？！

        我瞧了瞧范贝贝，又看了看陆遇，他们认识我是知道的，只是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陆遇裹着围巾，半张脸埋在其中，嘴里不停地埋怨着破天真冷。

        “你怎么在这儿？”陆遇见了我也挺奇怪，“黎舟呢？”

        “你觉得他白天能跟我在一起？”我反问陆遇。

        陆遇当下噎住，回避我的视线换了个话题：“买车？买什么价位，我帮你选选？”

        我暂时对买车没兴趣了，倒是对他们两个有点兴趣。

        “说吧，你带范贝贝来这干什么？”我简洁明了，“要想泡我们家范贝贝，你身上要改的地方可挺多。”

        “谁泡她啊！”陆遇高声否认，“我帮人买车，说是送一学生，我身边哪有什么学生，就瞧着她有点那意思，估摸着眼光差不多，就带来看看。”

        我了然，对范贝贝说；“听见没，帮朋友买车骗人的。”

        陆遇翻个白眼，没否认。

        范贝贝心大，不在乎这些，一直对我问东问西，顺带着旁敲侧击什么时候能蹭沈昱的饭，她对沈昱的手艺，一直念念不忘。

        沈昱最近都忙飞了，哪有时间招待人。

        有了陆遇的帮忙，买车进行十分顺利，之后为了感谢，我请他们两个吃个饭，陆遇作为唯一的男性，死活没让我掏钱，最后还是他买的单。

        吃过饭，送走陆遇和范贝贝，我坐进新买的小车里，翻出导航，直奔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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