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生我之恩

“呵，看来我是愧疚早了。”周彩丹垂下手臂，激动的情绪稍稍收敛，“那天吃饭你说你的经历，我还狠狠地心疼了你，愧疚的不行，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补偿你，可现在出了事，你一点不如你说的那样在乎我。”

        这话我听的牙酸，亏她说的出口。

        如果真的愧疚，真的有这份心，当初她在老江那里稳定了工作和生活以后，就会来找我，而不是放任我在外面不知是死是活。

        在这场争辩里，她从未有一刻真正面对正视我们的关系。这十多年来，我在她心里与死人没有分别，甚至还不如死人。

        倘若我一直不出现，周彩丹恐怕永远都想不起我来，现在我出现了，对她而言也是负担，巴不得撇清关系。

        只有江家出事了，她的生活受到波及，才想起我来。

        还有之前下毒的解释，漏洞百出。

        这些我不是听不懂，她的虚情假意也不是看不出，只是……只是我这十多年来执着忽然成了笑话，我难以接受，只有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才能让我好受一点。

        可周彩丹一点不给我欺骗自己的机会，她非要无情的拔下这层皮，让我看到最真实的她，让我不得不面对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的是个笑话。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倍觉身心疲惫。

        “你走吧。”我说，“我就当从未见过你，周彩丹，你我缘分至此，散了吧。”

        “凭什么？”周彩丹大步来到我面前，她扯着我的手臂，满眼的不甘和几近疯狂的索取，“你说散了就散了？”

        “不然呢？”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还想怎样，我话说的不够明白吗？江家的事情，我帮不了。”

        “你能帮，你明明有办法，是你不肯帮，你顾忌你的爱情，顾忌你的友情，唯独不顾及一下的亲情，我是你的妈妈，我不是外人，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过苦日子吗？”周彩丹疯狂质问我，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进行审判。

        “你不是也眼睁睁看着我过苦日子吗？”瞧着她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表情，我的内心无比平静，“这十多年里，你随时都可以带我逃离苦海，可是你没有，你真的找不到吗？还是压根没想找？”

        “我怎么找你？”周彩丹百般辩解，“万一我又被姚建忠抓住怎么办？你对姚建忠有阴影，难道我就没有吗？你害怕他，我就不怕吗？你为什么只想你自己，不想想别人呢？你太自私了姚知，你跟姚建忠一样，都太自私了。”

        “我自私？”品味着这三个字，我无奈的笑了下，随即又恢复常态，“是，我自私，还请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帮着江家脱离苦难，我这条路你走不通，去尝试下一条吧。”

        我推开周彩丹，到玄关处，准备打开门。

        “姚知！”周彩丹忽然大声叫我的名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内心的某种情绪似乎要压抑不住了。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而后长长的吐气，像是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一样，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无情地看着我。

        她说：“就当是你还我的，我生了你，你总要报恩，你让沈昱和黎舟不要为难江家，就当你还了我这份恩情，从此以后，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这就是她的底牌。生我之恩。

        我完全想象不到身为一个女人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从母女相见，到撕破脸，短短的几天时间，竟然比我苦熬的十年带给我的痛苦更甚。

        我觉得自己还是太多温柔了，对于这样的亲情，又何必眷恋？

        留着最后的底线，给谁看呢？有谁又真的领情了呢？

        “既然你要交换筹码，可以。”我站在玄关处，抱起手臂，像平常工作那样，与周彩丹谈判，“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什么选择？”周彩丹询问。

        “你说过，黎舟手上有江家的把柄，只要他放出这个把柄，江家必然要受到更大的打击，甚至直接玩完。”我顿了顿，见周彩丹的脸色暗下去，我接着说，“你提到了生我的恩情，好，我现在报恩。要么，黎舟将这些威胁放出去，直接按死江家。”

        “你敢！”话没说话，周彩丹打断我，她瞪起双眼，愤怒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敢？”我反问她，“江家你留恋，我不留恋，你也说了，我是天下最自私的人，你将来要过什么日子，关我什么事？”

        周彩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她出神了几秒，眼中爬上迷茫。

        “我的报恩的方式只有一种，让黎舟不要对江家出手，留着江家的底子，不扯下最后一层遮羞布，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自己选，是让黎舟过几天按死江家，还是留江家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此刻我切切实实体会到权利所带来的至高无上，这份权利，压根不讲道理，被捏住把柄的人，只能任由其发落。

        是横是竖，是生是死，都是位高者的一句话。

        本不想走这一步，甚至在两分钟以前，我压根没想到这一步。

        周彩丹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我对她的认知，一层一层剥掉我对她的美好幻想。

        她不仁，我也不义。

        “你……”周彩丹看着我好一会儿，愣是没说出去一句话来。

        她瞳孔颤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里的情绪也千变万化，看样子，她在短时间内闪过好些个念头。

        最终，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权衡利弊后，走到我身边说：“早知道今天，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丢下这么一句，周彩丹愤然离去，房门摔的震天响。

        我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耳朵被他摔门摔的嗡嗡直响，眼眶和喉咙处都跟着发酸。

        这就是我盼了十多年的母亲。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之门之间的收场，会是这样的狼狈。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空气逐渐转凉，我不知黎舟在哪等着，飘飘忽忽地到茶几处摸起手机，我刚要打给黎舟，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黎舟打开门，收起手上的雨伞。

        “我看到她走了。”进门，黎舟放下手里的菜问，“看她的状态，你们似乎谈的不怎样。”

        “她怎么走的。”我仿佛是打了一场仗，没力气去帮黎舟处理菜，只能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缓解身上的每一分疲惫。

        “开车走的。”黎舟回，“不用担心她，她不是自己的来的，有佣人照顾着。”

        呵，真够搞笑的。

        她如此富太太的做派，是怎么开口跟我哭惨的呢？

        黎舟脱下外套，到我身边捏着我的肩膀问：“还好吗？”

        “不太好。”我靠在沙发上，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黎舟绕过沙发坐在我身边，轻轻将我揽过去，抱在怀里。

        “有我呢。”他说，“无论如何，有我呢。”

        我抓着他衣服，再也忍不住内心里翻滚的情绪，嚎啕大哭。

        我说；“黎舟，我们走吧，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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