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午夜梦回

晚上，外面的风刮得跟不要钱似的，好似要把草皮都给卷走，大的吓人。

        我在蒙古包里听着外面来来回回的走动声问黎舟：“他们在做什么。”

        黎舟之间把玩着一支烟，手臂搭在小桌子上，眼睛看向门口说：“有一家羊受了惊，羊圈破了，大家正在帮忙抢修。”

        我问：“我们能帮上忙么？”

        黎舟搭了我一眼，“能越帮越忙。”

        我不说话了，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那算了，睡觉吧。”

        黎舟也凑过来，不要脸的跟我挤一个枕头，手又伸过来耍流氓。

        “你最好收收心思。”我警告他，“小心给你扔出去风干。”

        “你舍不得。”他亲吻我的脖颈，“你一直在试探我，现在试探出我的真心了，你更舍不得了。”

        “真心也不当饭吃。”嘴上说了冷漠的话，我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值几个钱。”

        “很值钱。”黎舟硬是拧过我的肩膀，搂着我在怀里说，“你先在吃的住的，不都是因为我的真心才给你准备，怎么就不能当饭吃，当钱花了。”

        “别闹了。”我躲开他要俯身下来亲我的唇，脑袋转到一边说，“太累了，你别折腾我。”

        黎舟沉了一口气，从我身上下去。

        他自己拿了拿了枕头和被子，铺在我身边。

        我以为他要好好睡觉了，哪知，他又拉过去我的手，覆盖在他身上，央求着：“那你帮帮我。”

        我去健身房撸铁都没这么累过，这人咬着我的唇，硬是哄着我帮了他两次，他才不情不愿的放过我，让我睡觉。

        夜里，黎舟搂着我睡觉，前半夜，我睡的特别安心。

        后半夜我起来去了次厕所，再回到被窝里，梦境就变了味道。

        自从出事以后，我第一次梦到关于孩子的梦。

        我梦到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孩子一直跟着我问为什么不带他回家，一会儿是小男孩，一会儿是小女孩。

        孩子问我是不是不爱他，是不是爸爸不喜欢他所以才不让他来。

        我在梦里不停的哭，不停的解释，最后我看见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那是一双芊芊细手，潜意识告诉我那是郑诗书。

        我想要掰开那双手，可我就是怎么摸不到人，好像孩子离我好远，看似近在眼前，可就是碰不到。

        然后我看见黎舟出现了，他就在不远处，离孩子特别近，我喊他要他救救孩子，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那双放在孩子身上的手，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我大声喊他，梦里的声音，跟我现实声音重叠，我猛地惊醒坐起身，大声喊出黎舟的名字。

        蒙古包里的灯亮着，眼前极具特色的花纹让我恍惚。

        我呆愣数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我慢慢转过脸，看向身旁的黎舟。

        他好像早就醒了，正在旁边看着我，眼神复杂，眼眶发红。

        “我做噩梦了。”我一张口，嗓子是哑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是湿的。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梦里的挣扎，与现实同步。

        巨大的悲伤余韵还在，我擦擦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我一边哭一边问黎舟。

        黎舟没说话。

        我擦着眼泪说：“我没想哭的，就是有点控制不住，等会儿情绪缓过来就好了。”

        黎舟忽地保护我。

        “对不起。”他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姚知，对不起。”

        我任由他抱着，宽慰的笑了下：“我就是做个噩梦，等会就好了，你不用道歉。”

        “我听到了。”他手臂收的更紧，低沉嗓音极近梗咽，悲怆的声音更是夹杂着无限的懊悔，“我听见你喊我救救孩子。”

        脖颈处传来湿润的触感，我想推开黎舟看看他，他没让。

        关于孩子的话题，我们一直没提。

        这点我们都默契的避而不谈，分手的理由，我给的还只是他的不坦诚。

        我知道，我们都在逃避这个话题。

        黎舟死命的追着我，用不要命的方式讨我开心，也是因为失去了孩子，他的愧疚无限放大。

        他排解不出这份负面情绪，只能折磨自己，来给予自己自欺欺人的宽慰。

        失去孩子，他的难过不比我少。

        郑诗书现在什么样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在郑诗书对我下手的前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黎舟已经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了。

        或者说，知道她不是黎舟想象中的那个‘好员工’了。

        但是他出某种原因，或许是没瞧得上郑诗书，或许是念了点旧情，总之，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郑诗书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将她完全赶出我的视线。

        他留了余地，只是以‘休假’的理由让她离开公司，已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来让我安心。

        这份余地，给了郑诗书机会，让她伤害我。

        更是伤害了我们的孩子。

        陆遇当初在医院打了黎舟，也是因为这份气不过。

        明明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但是黎舟处理的不够好。

        午夜梦回，我第一次梦到孩子，梦里黎舟的袖手旁观，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指责。

        黎舟一直抱着我，他不说话，或者说不出话来。

        我的后颈湿了大片，黎舟哭了，哭的比我还彻底。

        他隐忍着自己的声音，压着嗓子说：“姚知，梦里我救到孩子了吗？”

        这话问的太卑微了。

        明知道答案，还要问。

        若是救到了，就不是噩梦了。

        我们谁都没说话，外面风的呼嚎。

        好一会儿，黎舟问开口：“你……”

        接着，他又顿住，换了个说法：“我该怎么原谅自己。”

        像是在问我，也像是质问他自己的内心。

        原谅这个词太过宽恕了，归根结底，我跟黎舟都一样，我们可能早晚有一天会原谅对方，但，原谅自己这一关，太难了。

        我东奔西走，毫无目的，甚至不顾安危，某种程度讲，我跟下海不管生死捞鱼的黎舟，有什么区别？

        与一群陌生人上岛，真的是一件安全的事情吗？

        来到非常规的旅游景点的大草原，我就没想过任何危险吗？

        想过的，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来。

        倘若没有黎舟，白天我独自一人走山路，恐怕到了天黑，我都走不下山，不是路途远，而是我内心，压根就没有求生的欲望。

        我是奔着死去的，只是我不承认而已。

        偶然窥视到自己的内心，才敢稍微承认一点。

        我跟黎舟都是胆小鬼，一直一直躲避着失去孩子的问题，我们纠结着过去所谓的‘利用’，不过是因为，‘利用’与‘不坦诚’，比‘失去孩子’更让人能接受罢了。

        现下，竟然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噩梦，扯下了我们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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