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71）

入夜。
北疆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大片的黄土沙漠，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那种，空旷的沙漠连接着远方深沉的夜空，一丝云烟的遮挡都没有，夜幕之中一轮明月格外清晰明亮，抬头看去，好像月亮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触到。对面星空万里，繁星点点连成一片，原本微弱的光芒聚在一起，十分耀眼，将周围的一片夜空都映照得明亮起来，冲淡了漆黑的夜空，一切变成幽深的蓝，一点点晕散开来，直到天际，是繁华的大都中看不见的壮观美丽。
距离军营不远处的小镇倒是不受黑夜的影响，大街上一直都有人来来回回地走，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把守，灯火整夜都燃着，悦动的火光照耀着人影，跳动的灯影映在墙壁上，映出不稳定的人影，墙壁那边借着一些微弱的灯火，显得往来的人影冰冷又诡异。
再往边上走一些，离主街远一些的巷道里，家家户户门窗都紧闭着，一点灯光都没有，比起街上那些大摇大摆经过的人，这些当地的人则非常低调，生怕被这些人注意到，本来也就没多少人，这几天被骚扰地住不下去，天天出来置办点日常用品还要被这群人当成犯人一样看管着，大家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又打不过。
以至于这段时间以来，大家能跑的早就跑了，能躲的就还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老老实实不惹事就行。
这些人晚上一般有一队人负责站岗，就是街上隔开站着的那群人；一部分人负责去外面搜查，还有一部分就是在镇子中来回巡逻看看有没有余党回来。因为他们在这里得知过有燕临川的踪迹，后来又发现了叶青瑛，所以认为这里应该算是他们的老巢，如果他们两人另有帮手，趁着现在消息传送不出去，万一有人不知情来找他俩的时候，敌人早在这里等着迎接了。这倒是和守株待兔无异了，再加上这两天燕临川回来的消息，那一部分出去搜查的队伍也撤回来一部分，另一部分还在接着找叶青瑛呢。
怕就怕有人藏在暗处。由于上次燕临川偷袭了一大帮人，现在这位则十分谨慎，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派人在周围巡逻，就怕有人偷溜进镇上来破坏他们的行动。
这天晚上，巡逻的队伍还是按照定好的线路走，在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黑暗的巷子中突然出来两个人，穿着相同的衣服，跟到了队伍后面一起走着。
本来站在最后的人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太对，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后平白无故多了两个人。这人一惊，回头一看，这两个人打扮得倒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看起来是和他们一伙的，他稍微没那么紧张了，但是还是有点不放心，光线不是很好，他就隐约看了个差不多的模样，就问，“你们两个看起来有点面生啊？”
那两人笑了一下，偏瘦一些的人回答说，“兄弟，我们是搜查队的，下午刚刚回来，晚上就接着来这边凑人数了，头儿说你们这队人数不够啊，你不知道吗？”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那人确实知道最近搜查队正在减少人数呢，基本信以为真，被这一问，立刻道，“知道，怎么不知道，你俩既然是新来的就跟在后面好好看看周围，这和你们搜查队可不太一样，无趣的很。”
那人又笑了一声，说：“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有趣的活儿呢。”
“也是。”后排的人点了点头，对他俩彻底放心了，就转过头去没再说别的了。
叶青瑛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燕临川点了点头，两个人压了一下帽檐，跟着小队一路走到了他们头目所在的客栈。
这客栈自从他们来之后，也就不能正常做生意了，老板不用负责营业，只要负责这帮人的日常就足够了，银子也是不缺他的，唯一的要求就是除了送饭送水，这老板一律不能待在客栈里，别的客人就更不必说了，总之就是这个客栈已经被他们包下来了，除了他们自己谁，谁也不能出现在客栈里。
在镇里巡逻的小队，就以这个客栈为起点，再从另一边回到这里来算作一圈的终点，稍事休息然后再进行下一班巡逻。
巧的是，今晚，那领头的人正好就在这个客栈的一楼，他们经过的时候往那边瞥了一眼。
木桌边上坐了一个人，边上站了一个，坐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们这次的领头，正一脸严肃地在打量桌上摊开的什么东西。
仿若有感应，就在他俩看向客栈的时候，那人恰好抬头也看向了外面。
燕临川目光一顿，移开了视线，但是他感觉刚才两个人好像是视线交汇了……客栈里面那人明显也是一愣，燕临川最后只看见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阴狠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正巧他们跟随着队伍已经走出了客栈的范围，边上又是一个巷口，燕临川伸手一拉叶青瑛，两个人又神不知鬼不觉从队伍中消失了。
这巷道特别窄，两个人站在一起必须要错开，叶青瑛扶了一下墙，猛地一抬头，差点撞到燕临川，两个人莫名其妙慌张了一阵。
叶青瑛才问，“怎么了？发现你了？”
燕临川点了点头，还靠在墙边，卡着视角探看外面的情况，说：“那人认识我，估计是认出我了。”
好像就等他这句话说完，燕临川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突然掀起一阵喧哗，只听不远处有人在喊，“燕临川！快给我搜！”
紧接着就是纷乱的脚步声，巡逻队伍又匆匆跑回去了。
两人在巷道中的一片黑暗里，谁也没看见。
叶青瑛听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了，才出声问，“这声音太咬牙切齿了吧，你们有仇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么讨厌我啊……”燕临川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张痕的？……你不知道也对，我们以前同在军中，都是副将，后来他受伤了，听说是去修养治疗去了，后来我也没听到过他的什么动静了……应该没再回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以前我刚到军中，什么规矩都不懂，还是他教我的……”
叶青瑛哦了一声，说，“多年后重逢，他现在就在那边吵着要抓你？”
燕临川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去程辉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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