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76）

卫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灰蒙蒙的风沙之中，马车厚重的门帘随风微微一动，隐约能看到车中人的一袭裙纱。
卫影心说什么传旨人这么神神秘秘的，看了这一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吴冀，心说不是吧……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吧……
姓吴的就只是在一边冷笑，也不说话，一副我不管你耽误事情你这个小副将也担不起，你自己考虑事情轻重吧。
卫影对左右说：“看好，看不到旨令谁也不能进来，你们几个人把门给我守好，别被某些人钻了空子。”
说完也不管吴冀一张脸都气黑了，转身就走了。
皇城亲卫吴将军来传旨意了，还特别带着传旨人来的，那传旨人好像还有点眼熟……
卫影考虑了一路怎么传达这个事情，最后终于到了军帐外面，在外面守着的士兵还守在原地，动也没动过。
“怎么样了。”卫影看了一眼紧闭的营帐，问左右道。
士兵摇了摇头，“没动静，将军一天都在里面，没有出来过。”
“好，知道了……你们先去歇歇吧。”
“是。”
于是营帐外就剩下了卫影一个人。只见他一个人拧着眉毛，背着手，先是盯着门看了一小会儿，后来这门帘纹丝不动，指望燕临川心有灵犀的走出来好像有点不大可能了；于是他又来回走动了两步……就这两步的时间，其实也完全考虑不出什么更好的说法来……
卫影最后叹了一口气，在门口站定了，先干咳了一声，然后凑近了两步，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里面传来了燕临川的声音，“卫影？”
卫影嗯了一声，试探着问了句，“你怎么样了？”
“……没事。”燕临川说，最起码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平静，“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点事……”
卫影刚这么说着，很快就见门帘动了一下，然后燕临川掀开厚重的帘子，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这么一透风，从营帐中传来一股浓重的安神香的味道，还有一部分就附在燕临川的身上带了出来，他穿得整整齐齐，不知道是没有睡还是刚刚开始静坐，两眼清明，眼中的红血丝也消退了不少，看起来道隐给的那些经文还是有些作用的，燕临川现在看起来比前两天好多了。
卫影看他恢复的不错，才接着继续说，“皇城禁卫军吴将军刚才到了。”
燕临川确认了一遍，“吴冀？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传圣上旨意，但是在门口什么也不愿说，只说要见你。”
燕临川皱了皱眉头，这个人有点不太好说话他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平白无故的，怎么又和他皇城禁卫军扯上关系了？这一波才平息，紧跟着这是来的哪出？
“他还说什么了？”
卫影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回答，“说是有个传旨人，不过要您去了才行……我刚才看了一眼，没看清，就是看着不像是朝里的人……”
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卫影也暗暗在提醒燕临川一定要稳住，燕临川也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了，深深看了卫影一眼，他心下一思索，大概也能猜出来一点。不气是不可能的，燕临川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厌恶，低声骂了一句，卫影没听清，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走，咱们去见见这位禁卫统领到底是有何贵干来了。”
吴冀到底目中无人，又仗着自己的官大，没等燕临川和卫影走到门口，就看见他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边上还跟着两个军营里的士兵，肯定是一路拦着又拦不下来，只好跟着就进来了，边走边劝，没少给吴冀臭骂一顿。
这人脾气差长得凶，很少有人不怕他，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年轻点的士兵险些都要撑不住，还好抬头一看，燕临川从不远处走来了。
年轻的将军气势很足，大手一挥，左右两个小兵得了命令，立刻松了一口气，赶紧调头回去了。
燕临川边走到跟前，边说，“稀客。吴将多担待，军有军纪，实在也不是小兵和你过不去，犯不着大老远来就不痛快，有事里面谈？让兄弟们都歇歇？”
吴冀站在原地，一手插着腰，嘴角勾着一丝嘲讽，“哎，我这不也是有令在身，不能多耽误，要是燕将军早点儿出来，我也犯不着这么着急了……你看，圣上多重视你，我这可算是时隔多年再次出来。啧啧，北疆这个条件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
燕临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原地站定，也不说什么坐一会儿之类的客套话了，就说：“哦，当然还是任务要紧，不如就此地赶紧说吧，营帐还有一截路呢，可得耽误不少时间，嗯，吴将军就快说吧。”
这就像当街谈事一样，虽然这里环境比街上好一些，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但是吴冀那么多人马都在外面等着，站在这里谁都能看见……堂堂将军来传令，竟然连个招待都没有，直接就把人堵门口了，有这个道理吗？
有。
燕临川在这里就是道理。
把吴冀堵的还说不出什么不对来——不是你要省时间吗，那就省到底吧，直接说完就走不是更好。
吴冀一看，也卖不了什么关子，但是他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圣旨不在我这儿，实不相瞒，我只是护送圣旨到这儿来的，具体的得让马车里的那位和你说，你看，是不是应该亲自去请一下？这样比较合乎礼数吧？”
燕临川笑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嘴角微微一抬的嘲讽，他也没反对，说要去迎接，也没犹豫，抬脚就往那边走了，一边毫不客气地说，“早说呀吴将，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这说话也弯弯绕绕的了，有话直说呀，也不用我俩在这个自顾自的废话半天了是不是。”
吴冀：……
卫影没说话，一边心里偷笑，一边跟着燕临川就往马车那边走了，看也没看他一眼，真当他是个送行的护卫了。
燕临川很快走到马车边上。马车已经落地，周围几个兵自觉给燕临川让路，燕临川站在马车面前，看着时不时被风掀起的门帘，轻缓的吸了一口气，生怕打扰一般。
他往前一步，拂了下衣袖，在马车前半跪，“臣燕临川前来领旨。”
马车里边微微发出些响动，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卫影虽然有所准备，但看到这人的一瞬间都呆了。
“起来说话吧。”这人轻轻扶了一下燕临川的胳膊，燕临川闻声，整个人也僵了一下。
抬头一看，正是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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