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69）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从前仙魔之战，大大小小的战役青瑛经历无数，后来回到了仙界只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那便是在魔界门关处和赤阎之战前经历的那场幻境。幻境之中的场景直到后来他都历历在目无法忘却。以至于他从那时候开始便深刻的意识到幻觉连接的是他的思维深处，那些他小心深埋起来的东西，在幻境的世界里再不受他的思维控制，一切不可说的事情都在幻境中暴露。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有点害怕幻境。
人心有执念，执念者不得，终难放下。
哪怕是现在青瑛已然记不清当时的那场幻境，更不必提幻境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执念还在，执念不会依附于记忆，也不会随着记忆的缺失而消散，它在人心中根深蒂固，是连帝君也控制不了的，除非青瑛形神俱灭，否则别无他法。
只是眼下，青瑛不知道心中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从何而来，区区烟雾本无危险可言，但他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恐怕又是他们常用的伎俩——幻觉。
只见眼前青烟渐起，眼前一片迷茫，而后空气中似乎凝结着冰晶，周围在一片白茫茫中开始飞速消逝，他只感到眼前晃动了两下，再一看面前便出现了碧绿山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正站在一叶小舟上，随着水波晃荡。
小舟的前端站立着一只仙鹤，不知道是谁在划船，周围无风，但湖面上独这一艘小船保持着自身的速度缓缓往前……往前……
很快，浓雾的尽头，岛上的轮廓越发清晰，渐渐可以看到堤岸的一条边际，岸上绿草如茵，一直延伸到湖水中来，映着碧波荡漾；岛上古木参天，有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岸上看不见什么人影，景色虽然热闹，但是依然很是安静，是人烟罕至的那种静谧。
这番风景有些熟悉，看起来像是烟岚岛，没等青瑛细看，小舟彻底穿过了迷雾，终于显出了岛上清晰的样子，等青瑛收回视线，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下了小舟，正是疑惑，忽然岸上传来些许动静，他抬头一看，是一只仙鹿，通体纯白，鹿角剔透晶莹，华丽非常。
“踏云？”青瑛呢喃出声，这呼唤一出，那鹿忽然往前跑了起来。
“哎？等等！”青瑛想也没想，迈开步子便追了过去。
只是他步伐一动，周围的景象忽然就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们扭曲着，好像一起追随着仙鹿的步伐，像是时间飞快的消逝，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他们的前方忽然多了一道门。
仙鹿脚步放慢了一些，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见青瑛跟着，它便踏入了门中。
进了这扇门，门内的场景和外面看起来又大不相同，外面那些黄沙忽然一变，变成了茂密的林荫，精致的庭院，有丝竹和笑语之声传来。穿过林荫，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宴席，放眼看去全都是人，仙界上，那些青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面孔基本都到齐了。
这场景虽不熟悉，但是青瑛有幸见过一次，当时反应过来，这不是群仙会么。
他下意识想走人，只是他脚步一停，走在前面的仙鹿似有感应，跟着也停下了，还冲他低声呜咽了一声。
青瑛迅速往周围看去，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们甚至于不存在……青瑛这才忽然想起来，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幻境里，和这些人处在不一样的世界。
只不过这场面太真实，他恍惚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幻觉。这是幻觉。他对自己说。
然后重新跟着仙鹿往前走去。
这场景和他当初参加群仙会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帝君永远坐在他的那个位置上，周围是一众仙君，只不过和他那会儿不一样的上，在座的人没有他和春山君，狰河坐在他的位置上，笑容还是一贯难看的得意。
而帝君，脸色也不好看，可以说是很差了。
春山君倒是在席上，只不过他站在众人之间，脸色阴沉，和帝君对峙着。
气压很低沉，再看周围的仙君，都是一副不敢出声的样子。
不知道春山君刚刚说了什么，这时候只听帝君问，“春山，你刚刚问我什么？”
帝君鲜少有这么动怒的时候，还是和春山君。青瑛已经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他一时觉得自己现在恐怕无比接近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既有点激动又有点害怕，他想知道自己离开之前以及之后仙界发生了什么、春山君发生了什么，但是又怕关系到他自己……他最怕春山君和他一起扯进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情中来，这样对他来说比历劫还要痛苦。
幻境中的春山君不知他所想，按照当年的样子，他忽视了帝君露出的不悦，复述了一遍，“我说，青瑛去了哪里？”
帝君忽然站起来，说，“他在哪里？他已经不在仙界了，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若是这次他渡不了这劫，便是与我仙界无缘，上天入地，你还救得了他不成？你跟着去不成？”
春山君很笃定地说，“我救的了。他现在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帝君万万没有料到春山君的嘴里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瞪着春山君，“你说什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气氛变得更为凝重，群仙会上本来鸟语花香，现在整个天气都阴沉下来，鸟雀一点声音都没了，周围当真是一片死寂，众仙坐在位上，都像个假人，一动不动，面色僵硬。
只有春山君脸色不变，他冷静地回答，“来之前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不在时，还有踏云……所以帝君，我最后问一遍，青瑛去哪儿了。”
帝君一抬手掀翻了桌子，画面忽然就模糊了，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踏云还是在他前面带着路，青瑛抬头一看，这便又回到了烟岚岛。
是他历劫之前去找春山君的那一次。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春山君的屋门是开着的，青瑛只看到他的一个背影。
踏云止步不前。
他一个人坐在琴架前，手中慢慢地勾出一个个调调，虽然很缓慢，但是青瑛可以听得出来，这就是那首散落在琴边的曲子，是青瑛没有学完的那首。
“春山……”
站在门口的青瑛忍不住，像春山君的背影迈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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