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彭斯农场的牛棚里，查尔斯结束了和老猎犬鲁波愉快的午后闲聊，他抖了抖身上蓬松的银灰色皮毛，趴在地上将身体拉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说道：“鲁波，我的好朋友，我该回去了，今天天气不错，我想我该早点回去清理一下我们家的厕所了。”

        草原鼠们都是一些讲究干净舒适的家伙，所以他们绝不会随便挖个洞就当作自己的窝，也不会一家子窝在狭小的洞里吃喝拉撒睡，他们的窝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室一厅一卫的配置。一间一家子吃饭玩耍睡觉的卧室，一间存放食物的储藏室，一间存放干草的储物室，一间招待客人的客厅，还有一间厕所。

        当母草原鼠们考察公鼠做的窝的时候，她们会特别着重观察储藏室的容量，卧室的舒适度，还有厕所的干净程度，其他方面都可以稍微忍耐，这三个地方要是弄得不好可别想讨到老婆。

        尤其是厕所，这是一个窝里十分重要的部分，挖建的时候尤其考验技术，首先要保证厕所里的味道绝对不能窜到其他的房间里去，然后要保证他非常容易清理，不然粑粑堆满一厕所，谁还能住得下去。

        “这确实是个要紧事。”鲁波赞同的点点头，他是一条血统不出错的灵缇犬，跟那些会吃自己粑粑的土狗不一样，他可是相当爱干净的狗狗，所以在这方面和查尔斯很有共同语言。

        “那我这就走了，过两天再见。”查尔斯向鲁波甩了甩尾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今天的收获不错，拿到了一块软面包，还有一块熏牛肉，这两样食物被他塞在颊囊里，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比早上出来的时候肥了好几倍。不过这完全无损于他的颜值，相反那张圆滚滚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鲁波看了一眼，觉得人们不愿意伤害草原鼠，除了他们是种报复心很强的小动物之外，大概他们的长相在这方面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人类对长相可爱的毛绒绒们自来没有什么抵抗力，草原鼠的远亲老鼠们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优待，因为他们长得实在是丑陋又猥琐，总是会把女人和小孩吓得哇哇大叫。

        鲁波想到前两天那座大房子里的城里小姐看到老鼠后吓得差点晕倒的情景，就呼哧呼哧的笑了起来。

        然后他连忙喊住了查尔斯，对他说道：“等等伙计，瞧我这记性，我这里有好东西要给你，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什么东西？”查尔斯连忙止住脚步，扭头按了按鼓鼓的腮帮子问道。

        不过鲁波已经性急的从牛棚的小门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后，才叼着自己的食盆跑了回来。而那个干净的白瓷盆里，放着一块拳头大小裹满了奶油的蛋糕。

        “这是大房子那边给的回礼，有洗脸盆那么大一块呢，安娜这两天都会切一些给孩子们。这块是我从莉莉那里讨来的，她向来是个慷慨的小姑娘，很乐意和自己的朋友分享好东西。你把这个拿回去给小宝宝们吃吧，虽然上面的裱花坏掉了，可是味道还是一样好的。”鲁波把食盆放到查尔斯面前说道。

        蛋糕在乡下可以说是一种很高级的食物了，只有在镇上的面包店里才能买到，而且价格十分昂贵，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

        查尔斯在彭斯家大概只见过两次蛋糕，一次是他们的大女儿黛米重病治愈之后，另一次是在他们的小儿子达蒙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罗伯特买过两块巴掌大小的蛋糕作为庆祝，其他时候可从没在他们的餐桌上看到过蛋糕的影子。

        其实当地的主妇们倒不是不会做蛋糕，但是她们做出来的蛋糕和面包店里卖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主妇们做得蛋糕其实称为涂了奶油的软面包更贴切一些，而面包店的蛋糕则是真正的蛋糕。这些蛋糕都会用绵软的戚风蛋糕做底，中间夹上外国水果，然后在外面涂抹甜美的彩色奶油，那些奶油还会被做成各种花朵和小动物的样子，与巧克力、糖果一起摆出漂亮的造型，摆在橱窗里看起来就跟艺术品一样完美。

        鲁波趴到边上的干草堆上，下巴搭在前爪上说道：“到我这个年纪吃什么都是空的，这种好东西还是给小宝宝们吃吧，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鲁波今年已经十岁了，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就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了。活到了这时候，对食物早就没有了早先的欲望，对他来说，面前的蛋糕能够让好友的孩子们吃的开心，要比吃进自己嘴里更让他感到满足。

        查尔斯接受了他的好意，他真诚的向自己的好友道了声谢，然后把那块奶油蛋糕塞到了自己塞软面包的那边颊囊里。

        由于蛋糕外面柔软的白色奶油沾到了他的爪子和嘴边的毛毛上，他又不得不花了几分钟把它们简单的舔干净，然后才顶着一张腮帮子一大一小的脸离开了彭斯农场。

        回去的时候他走的就是来时挖的那条雪中通道，经过了大半天的日晒，表面的雪化了一层，不过查尔斯挖的那条通道因为靠近原先的地面，倒是保持的还算完好，只不过有些地方被路过的人和动物给踩塌了，需要他花一点点的时间重新修整。

        这不算难事，查尔斯一边挖着塌下来的积雪，一边愉快的哼起了歌：“我是一只快乐的草原鼠，我是一只快乐的草原鼠，大草原是我的家，我在草原上快乐的生活……”

        虽然因为颊囊里塞得太满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但是这完全影响不了查尔斯的心情，他一路前进一路哼唱着，直到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熏得呛了一口气，才停下了脚步。

        查尔斯抬着头对着靠近地面的位置使劲嗅了嗅，很快就闻出这股味道来自一只陌生狗的尿液。他立刻警觉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这只狗可能来者不善。

        从外头来的动物们很多可能会因为不认识草原鼠的气味，或者不知道他们的规矩，从而不小心踏入他们的地盘，甚至会在他们的地盘上随便做上标记，这种冒失的行为查尔斯见多了，所以也不会大惊小怪。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离开彭斯农场的范围，这一圈地方都有鲁波的二次标记，这只陌生的狗不可能没闻到。既然知道了这是别人的地盘，却还在上面随便撒尿，这只狗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个狂妄的挑衅者。

        如果是前者，查尔斯目前没工夫搭理，如果是后者，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了。

        查尔斯再次仔细闻了闻从外面传来的臭味，从浓烈的味道感觉出对方应该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小心的在头顶挖了一个洞，然后悄悄把头钻到地面上观察了一下。

        那只狗果然还没有走太远，查尔斯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是个黑漆漆的大块头，长着一个表情狰狞的大方脑袋，张着血盆大口，眼睛和耳朵格外小，肩膀宽阔强壮，四肢粗壮有力，那一身的肌肉结实又壮硕，撑得身上的皮毛没有一丝褶皱，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油光水滑。

        查尔斯几乎在看清楚这只狗的瞬间，浑身的皮毛就炸了起来。他告诉自己，这是个厉害家伙，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最好现在先回家，等明天找亲戚朋友们和鲁波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后，再来找这只狗算账。

        可是还没等他把头缩回雪里，那只狗就突然转过了头来，用他那对冒着凶光的小眼睛盯着查尔斯。然后嘴唇上翻露出尖锐的牙齿，同时喉咙里还发出了一阵阵表示威胁的呜呜声，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冲上来发动攻击。

        就算是曾经和灰狼、野狗干过架的查尔斯，看到这只狗的凶相也是吓了一跳。他瞬间就缩回了通道里，然后拔腿往回飞奔。

        短短几秒钟内，查尔斯就已经想了很多东西，这边距离他家实在太远了，而且不知道前面的通道有没有被踩塌，朝前跑的话太危险了。所以他决定先回彭斯农场，那里有鲁波可以帮忙，罗伯特今天也没有出门，看到这样凶的狗，他肯定会开枪的。

        再厉害的狗都会害怕□□，只要开枪，这只狗一定会逃走的。

        看到猎物消失的比特犬愤怒的低吼了一声，然后冲向了查尔斯逃跑的方向，他虽然看不到雪下的情景，但是他那嗅觉敏锐的鼻子可以闻到查尔斯的气味。那些气味分子在这只比特犬的脑海里形成了一张色彩斑斓的图谱，其中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气味，同一种颜色不同的深浅色号，则代表着同一种气味的新旧浓淡程度。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个图谱，就会看到在这张图里那条雪道是一条淡灰色的长条，而查尔斯则是那个长条里一块快速移动的灰色斑块，所以这只比特犬很快就判断出了查尔斯逃跑的具体线路，然后冲到前面拦在了雪道上，张着大嘴只等着查尔斯自投罗网了。

        而疯狂奔跑中的查尔斯也一直注意着雪地里的动静，所以当他感觉到通道前方传来的积雪被踩踏的轻微声响，立刻就猜到那只狗可能挡在了他前面。

        不能再往前跑了，查尔斯马上放慢了脚步，然后开始回忆这一段路附近的情况。

        之前说过，草原鼠是认路好手，他们脑中自带导航仪，其实除了导航仪以外，他们脑子里还有一张详细的地盘地图，地图上仔细的标注着他们地盘内所有事物的具体位置，所以查尔斯很快就想到在他右前方差不多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口井，只要跳进井里，他就安全了。

        于是查尔斯猛地从通道里窜了出来，然后埋头向那口井冲去。

        比特犬被查尔斯突然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他的跑步速度非常快，没几步就缩短了和查尔斯之间的距离。

        查尔斯觉得自己几乎能够闻到从那只狗嘴里传来的口臭味了，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惊慌失措，他坚定的朝着那口还有二十多米远的井跑着，同时一边跑一边把颊囊里的那块熏牛肉拿了出来，丢到了自己屁股后面。

        那么丁点的肉并不能让比特犬改变追逐目标，但是查尔斯这个神操作确实让他脚步顿了一下，而查尔斯就利用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疯狂前冲了一段路程，然后猛地一跃，直接跳进了前方的井里面。

        “噗通”一声，查尔斯掉进了水里，不过不用担心，草原鼠们都是游泳健将，成年的草原鼠皮毛有两层，厚实的外层毛可以防水，里层细短柔软的绒毛可以让他们在水里保持体温，所以查尔斯在井水里翻滚了一下后，很快就钻出了水面。

        这时比特犬已经伸着脑袋趴在了井口上，他看到查尔斯竟然没有被淹死，气得从喉咙里不停发出低沉的呼哧声。

        查尔斯又翻了个身，让自己仰躺在水面上，露出柔软的白肚皮，然后对着那只狗充满嘲讽的尖声叫了起来。

        他正在试图激怒这只狗，因为跑了这一路，查尔斯发现这只狗竟然一直没有大声叫过，他显然知道自己在这里大叫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尽量把力气都花在了追逐上面。但是查尔斯需要他大叫，因为他不知道这只狗会在井边守多久，所以他需要把鲁波或者罗伯特引过来把这只狗给赶走。

        当一只动物对着另一只动物露肚皮的时候，这通常是一种信赖的表示，因为肚皮是动物们最柔软最需要保护的地方，能让他们露出这个地方，证明他们非常信任对方。

        不过查尔斯现在露肚皮却明显代表着另一层含义，他在嘲笑和鄙视这只狗。他在告诉这只狗：老子不怕你，你看，老子就算露出了自己的弱点，你也拿老子没办法，你就是个没用的家伙。

        比特犬既然会主动挑衅别人，性格自然是特别傲慢自大的，现在竟然被一只在他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老鼠给鄙视了，顿时愤怒的朝着井里狂吠了起来。

        原本趴在牛棚里睡觉的鲁波听到外面陌生的狗叫声，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怒气冲冲的大叫着冲了出去。

        竟然有狗敢在他鲁波大爷的地盘上闹事，看他不把这个混蛋收拾一顿。

        不过鲁波在看到趴在井边的比特犬后，很快就和查尔斯一样，意识到自己估计打不过这家伙。

        他虽然一直觉得自己依旧老当益壮，但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灵缇犬的体型特点就是轻盈纤细，他们一直都瘦的和竹竿子似的，而对面这只狗强壮的简直不像话，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头壮实的小牛犊，与他相比，鲁波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堪一击。

        于是鲁波立刻决定进行战略性撤退，但是比特犬此时已经发现了他，当他闻到鲁波身上和这块地盘上的标志气味一样的味道的时候，立刻恶劣的咧开了长着满口尖牙的大嘴，然后朝着鲁波追了过来。

        “嗷呜！！！”

        鲁波吓得赶紧后退，他可不想被这只狗咬断脖子。

        正坐在壁炉前烤火的彭斯一家先是听到一只陌生的狗叫声，接着又听到自家鲁波惊慌失措的叫声，立刻就意识到外面可能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和鲁波关系最好的莉莉马上担忧的对着罗伯特问道：“爸爸，鲁波是不是在和别的狗打架，它会受伤吗？”

        “罗伯特，你去看看吧，鲁波的叫声不太对劲。”坐在摇椅上织着毛衣的安娜也说道。

        罗伯特原本盘腿坐在壁炉前修理农具，闻言丢下了手里修到一半的锄头，抓起挂在壁炉边上的□□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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