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修）

凌霄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蒙混过关，以前她求上几句，月星河总会放过她。

        她偷偷抬眼，望见他薄唇紧抿，下颔微绷。

        “月长老，这颗魔丹该如何处置？”一旁捧着魔丹的乔碧云出声道。

        魔气若散了，魔丹便无用了。

        月星河望向凌霄，淡淡道：“你随碧云去晚霞峰。”

        这三日凌霄被关在诛魔台地底，陨星峰很多事交到了乔碧云手中。

        “是，师尊。”凌霄应了一声，暗自皱眉。

        乔碧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玉盒，将魔丹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训练场距离晚霞峰不远，凌霄和乔碧云乘坐各自的飞剑，来到晚霞峰上晚照宫。

        晚霞峰峰主名蓝恋霞，曾是月星河师妹，如今也是天一门众长老之一。

        一身湖蓝色裙子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形高挑，削肩细腰，身形与少女无异。然而，她那张瘦削的脸上却生着一双炯炯的凤目，透出被岁月沉淀后的城府。

        蓝恋霞款款从晚照宫走出，乔碧云盈盈朝她行礼，笑着道：“蓝长老。”

        蓝恋霞点了点头，冷淡地瞥了凌霄一眼：“凌霄出来了？”

        凌霄正要答话，乔碧云抢过话头道：“凌霄师姐在诛魔台地牢反思三日，月长老已经提前免了她的责罚。”

        蓝恋霞微抬下巴，对凌霄发出一声冷哼：“你瞧瞧你，恣意妄为，娇纵任性，半点也及不上碧云。师兄就该收碧云为徒，而不是你。”

        凌霄负着双手，没理会她的抱怨。

        一直以来，蓝恋霞便不喜欢她。

        她和乔碧云都想争夺月星河，这么些年来，凌霄没少受她们的排挤。

        蓝恋霞本想敲打她几句，见她不理会自己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是个阴险狡诈的丫头……蓝恋霞在内心如是说。

        “蓝长老，月长老命我和师姐将魔丹送来。”乔碧云拿出存放魔丹的玉盒，声音清甜地喊了一句。

        蓝恋霞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伸手将玉盒接过，称赞乔碧云道：“你办事，我放心。”

        她的神识只在玉盒上一扫，便惊讶地出声道：“竟是四阶的魔？为了让你们了解如何与魔战斗，他可真是舍得。”

        魔本生性烈，战斗往往至死方休，想要生擒魔非常艰难，尤其是四阶以上的魔。

        因此，诛魔台地牢里四阶魔数量不多，每一只四阶魔都属于珍惜物种。

        “可不是嘛。”乔碧云亲热地挽起蓝恋霞的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蓝长老，月长老对碧云很好，事事都为碧云着想。”

        “那我便放心了。”蓝恋霞拉着乔碧云往里走，走了几步，她忽地发出一道叹息，“只可惜你如今还只是寄养弟子，我一想到绮霞，便伤心不已……”

        提起已经战死的绮霞峰峰主，乔碧云眼里泛起泪花：“蓝长老莫要为碧云担心，碧云会好好照顾自己。”

        她拜入绮霞峰时，绮霞峰主便已经去世了，因她无人管束，月星河便让她来陨星峰当寄养弟子。

        “我只盼着师兄也能照顾好你。”蓝恋霞拍了拍她的手，又冷淡地瞥了凌霄一眼。

        凌霄假装没听明白，故意没接她剩下的话茬。

        蓝恋霞的盘算她很清楚，她希望她帮乔碧云一把，让她升为陨星峰的正式弟子。

        可是，月星河曾经答应过她，只收她一个徒弟。

        她出生在魔渊，生来便是至情至性的魔种，她不像灵界的人爱讲那些弯弯绕绕，弄那些虚有其表的伦理纲常。

        她喜欢月星河。

        她不希望他对她的关怀被这种人分走。

        见凌霄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蓝恋霞嘴角一撇，也不知在对谁说话，低声道：“还是那么不长眼……”

        三人各怀心事，来到晚照宫内侧殿。

        此时，晚照宫殿内人来人往，秩序井然。一名穿着白色衣袍的弟子迎上来，将手中金色匕首一收，对蓝恋霞行了一礼：“蓝长老，今日得三阶魔丹十粒，四阶魔丹一粒。”

        凌霄的视线往下方扫去，看见殿内摆放着五排白色长案。每一方长案上，都摆放着魔的尸体。

        那些魔的尸体零零散散的，有的只剩下一团紫色的烂肉，或只留下一滩浓黑的血。都是天一门弟子从战场上清理回来的。

        凌霄胃中不适，生出想吐的感觉。

        蓝恋霞介绍道：“师兄送你们来，是想让我教你们剖魔丹。魔丹与修士的金丹相同，都是魔力量的来源，魔死后魔丹的魔气将会消散，你们需尽早将丹剖下来。送来晚照宫的魔已死去多时，魔丹只能当低级材料。”

        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凌霄，听着蓝恋霞的话，感觉自己的腹部仍然在隐隐作痛。

        蓝恋霞拉着乔碧云往前走着，忽地发现后方的凌霄没跟上来。

        乔碧云回过头，大声催促道：“凌霄师姐，你怎么不来？是不喜欢这里么？”

        “是你们走得太快了。”凌霄瞥了她一眼，大步跟了上去。

        前方厅内，恰好有一名先生在为天一门弟子授课，讲述的内容便是如何剖出魔丹。

        这相当于天一门所有弟子都要上的课程，凌霄被关在诛魔台地牢里三天，不小心落下了授课。至于乔碧云，则是陪她过来再听一遍。

        二人听完基础课程后，还得跟着先生去实操。晚照宫存放了不少魔的尸身，足够弟子们练习剖魔丹。

        蓝恋霞站在一排多宝格前，望着远方乔碧云和凌霄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无奈地道：“师兄，你这徒儿一点也不中用，不知你护着她作甚。”

        她话音刚落，多宝格前出现一道蓝色气旋。

        气旋白光点点，灵光汇聚，最后形成一道淡蓝的身影。

        月星河站在她身侧，淡淡道：“师妹，是你对她太严厉。”

        “师兄。”蓝恋霞皱了皱眉，她早就看出来月星河待凌霄的不同。

        这让她感到担忧。

        不仅仅是她，就连掌门师兄，也常常为此事忧愁。他们已相处千年，互相了解足够深刻，能大概猜到对方的心思。

        蓝恋霞嘴唇动了动，想劝上几句，又觉得多说无益。

        就在这时，她望见不远处的白色长案边，乔碧云举起一把金色的匕首，动作麻利地剖出一颗魔丹。

        蓝恋霞忽然计上心头，转过身，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总该给绮霞……”

        提到“绮霞”的名字，她顿了顿，道：“给碧云，给她一个名份。”

        魔界界碑已经出现，谁都无法预料到下个月裂隙会发生什么，又有多少高阶的魔重现世间。

        也许整个天一门会沦陷，也许他们所有人将殒命在此。

        月星河的视线却落在凌霄的背影上，久久不答。

        凌霄今日着一身胭脂色拢纱裙，乌黑的长发挽了起来，露出线条优美的项颈。

        她小时候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即便现在长开了，鹅蛋脸也略有些饱满，格外具有活力，她的那双圆圆的、乌黑的眼睛像溪底的黑曜石，以前她笑着望向他的时候，她眼底仿佛洒落了星星。

        可惜，最近的她似乎很少笑。

        月星河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

        “师兄，在天一门中，哪位峰主座下没有十几个徒儿伺候着？你多收一个徒儿继承你的衣钵，有什么要紧？”蓝恋霞见他没有动静，仍努力地劝说着，“更何况，让碧云入了你的陨星峰，若今后当真遇上了什么事，她也能与你那徒儿相互扶持。”

        提到“互相扶持”四字，月星河神情一顿，脸色有所松动。

        蓝恋霞趁热打铁，眸含泪水道：“绮霞峰一脉已经断了，将来她是要继承绮霞峰的。你知道的，这是她的心愿，难道，你忘了她曾经为你而死么……”

        若陨星峰多了一位乔碧云，凌霄便不再是陨星峰唯一的徒弟。

        那么，凌霄对于月星河来说，将不会像从前那么重要。

        蓝恋霞眼神闪了闪，她不得不承认，对待这位惊才绝艳、恍若天神的师兄，她是存着私心的。

        “师兄。”

        见月星河仍然没有反应，蓝恋霞轻声又唤了他一句。

        十年前，魔崖裂隙魔气突然爆发，无数妖魔趁机从中杀出，意图霍乱灵界。

        绮霞峰峰主替月星河挡了一枪，在此战中陨落。

        想到那惨死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可怜女子，月星河垂下双眸。

        “好。”

        他应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凌霄和衣躺在了冰冷的玉床上，望着蓝色的轻纱帐顶发呆。

        她背上的汗已经干了，衣服也黏巴巴地贴着，但她却没有一丝力气去换衣裳。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感到疲累。

        她正准备先睡上一会，忽地，她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魔气。

        “谁？！”

        她猛地从玉床上弹起，右手月华银光乍现，朝着那魔气的来源——长案下狠狠地刺去！

        当月华剑尖离那魔气来源仅一指距离时，凌霄右手一顿。

        她看清了藏在长案下方的人。

        准确来说，那不是人，而是一只……魔。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孩抱着膝盖，坐在阴暗的角落中，她抬起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大颗大颗的眼泪水往下滑落，在脸颊上划出两道白色的印子。

        “……呜呜，主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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