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王不一终于将凌霄打扮完毕。

        “这……”

        她望着镜中模样翻天覆地变化的自己，竟然出神了一瞬。

        说句实话，王不一的手艺的确不错，审美在线。

        原本凸显成熟的飞仙髻，经过他的改良，保留了尊贵华丽的部分，增添了少女的活泼。搭配一身粉色的水薄烟纱长裙，凌霄都要称赞一声如花美眷，仿佛自己真变成一位芙蓉出水、美丽动人的小仙女。

        这一套行头下来，凌霄完全挑不出来毛病。

        若非要说什么有缺陷，那就是头上压着的发饰太沉了，让她摔伤未愈的脑袋产生了丝丝痛感。

        当然，女子都是爱美的，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她如今的长相还变小了几岁，试问谁不喜欢看见更年轻的自己呢？

        为了美，她打算先忍了。

        “我们家霄霄才是最好看的。”

        望着镜中露出慈父笑容的王不一，凌霄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在她的心里，王不一是天一门的掌门，不是她凌霄的亲爹。

        她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忙起身催促道：“我们出发吧。”

        时辰差不多了，王不一也起身，拉着她一块出门。

        他们所居住的宫殿不大，走了一会便到了门口。

        宫殿上青色的瓦很普通，栏杆结构是普通的红木，凌霄看下来一圈，发现这里比王不一在灵界时还要低调。

        整座宫殿只有她的那间房最华丽，是被精心布置过的。

        原以为天界和王不一的宫殿是同样的风格，没想到走出自家宫门后，凌霄发现天界世界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王不一的宫殿竟然是建在云雾上的！

        此时，他们脚下的土地并非山脉，而是如棉花般的云雾，皎洁而柔软，凌霄踩了云雾几脚，感觉和自己榻上的白绒毯子很相似。

        “霄霄，那便是天庭的南大门。”王不一指着天空，为她介绍道。

        凌霄抬起头，望上望了过去。

        在他们头顶更高的云层上，万丈金光闪耀，厚厚的云层一层叠着一层，缭绕的云雾间，只见琼楼玉宇，紫殿金阙，龙腾凤翔，星辰灿烂。

        凌霄快速数了数，发现云层竟有三十三层之多。

        就在这时，一名手拿两个金瓜，紫绶金章的男子腾云驾雾，从他们附近飘过。

        凌霄恰好认识此人，他是晚霞峰一脉的弟子，是厉风行的师弟。

        他一身天庭官员的打扮，看起来身份和地位都比王不一要高。

        他背后随行的是一群手捧仙巾、执掌羽扇的宫娥。那些宫娥衣衫单薄，半透明白纱裙勾勒出妖娆身段，低垂的前襟露出大片雪白。

        望着着装过分清凉的她们，凌霄狠狠拧了拧眉。

        那群女子娇笑着从他们身侧飞过，王不一表情淡定，老神在在，似乎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凌霄半是调笑，半是故意道：“咱们这架势不够啊。”

        闻言，王不一不仅没有露出窘色，反而耐心地向她解释：“霄霄，爹爹在灵界时，曾经也是弟子云集，一呼百应。如今爹爹来到天界，虽只是一名小仙，但自从有了你，爹爹倒是过得比飞升前还要快活。”

        一提到女儿凌霄，他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温和：“权势乃是过眼云烟，宝藏皆为身外之物，越是在乎，修士便越容易沉溺其中。你可明白？”

        为了配合他的表演，凌霄点了点头，心里却始终琢磨不透：掌门的心境如此平稳通透，为何还会被幻境所迷？

        二人驾着云，跟着拿着大官员弟子一行人身后，往上空的天庭飞去。

        仗着王不一将自己当做亲女儿宠，凌霄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趁机打听起与幻境有关的情报。

        他们现在所处的幻境，是一个叫做天界的地方。

        在这个天界中，有天生的大罗金仙，如仙帝、仙后、仙族公主、龙王等仙人，也有后来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比如说王不一等人。

        在凌霄刻意引导下，王不一聊到自己曾经在下界执掌的门派——天一门。

        凌霄抓住话题问道：“是否还有别的仙人出自天一门？”

        王不一回答道：“自然是有的，还有很多。譬如，如今天界的星魁天师，便是我的师弟。”

        在幻境外的世界，王不一的师弟只有一人，正是月星河。

        凌霄面露喜色，急着追问道：“星魁天师的本名叫什么？”

        “你满脑子都是你那太子哥哥，竟连我师弟的名讳都忘了。”王不一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爹不是曾经和你说过么？他叫作月星河。”

        闻言，凌霄心脏猛地一跳。

        在幻境中，月星河竟也是从灵界飞升上来的！

        “他今日会来么？”她问道。

        “会的。”王不一语气肯定，“今日是仙后设下的蟠桃会，月天师他一定会来……”

        王不一话说了一截，觉着此事涉及仙后的隐私，便将下面那句“否则仙后不会和他罢休”给咽了回去。

        凌霄点了点头，心道，月星河能来就行。

        说不定他会比王不一清醒，不会非要闹着给她梳头。

        凌霄紧随王不一，进入南天门，往瑶池方向而行。

        路上，望着附近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光芒灿烂的花草，凌霄不禁感慨地想：“渊幻这只老魔……为何会有如此见识？”

        天界高大的宫殿，珍贵的饰物，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是灵界真实的存在，但比灵界的级别要高。

        珍稀的花草就那么长在路边，她走路的时候，很容易会将它踩碎。

        她总觉得这么大的幻境，不可能是渊幻一个人能造出来的。

        这一路上，他们遇上不少前去参加蟠桃会的金仙。

        因王不一地位低微，大部分金仙瞧见他时，都会直接略过，偶尔出现那么几个会打招呼的，大多是天一门飞升上来的。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掠过一名骑着金色葫芦，身穿黑色重铠和红色披风的男子，那一身诡异的搭配看起来十分古怪。

        凌霄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对方，问道：“那位师弟……不，是那位金仙，我似乎有些眼熟，他是谁？”

        “曾是我座下的弟子，赵健。”王不一答道。

        难怪她觉得眼熟，原来真是天一门天一峰的弟子。

        为诛魔台值守弟子传递消息的弟子，名字就叫赵健。后来，他们被困在幻境后，值守弟子便没有再收到他们的消息了。

        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赵健回过头，冷淡地向王不一点了点头，骑着金葫芦快速离开了。

        凌霄同情地望向王不一。

        方才路过的其他弟子大多隶属于晚霞峰，但这位赵健可是正统的天一峰弟子，王不一的亲传徒弟！

        王不一仍然一副松快的模样，毫不在意赵健冷淡的行为。

        他自顾指着前方那一片云雾缭绕的桃林，对凌霄说道：“那是仙后的蟠桃园。桃园内共有三千六百株仙桃树，其中，那九千年一熟的紫纹仙桃，吃了便可与天地同寿，仙力无边。”

        那仙桃听起来挺厉害，但其真实效果恐怕不会如众人所愿……渊幻不会那么大方。

        凌霄定睛往桃园望去，只觉得那园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感。

        她抬起右手，用双指在眼皮上一抹，暗自催动魔种，再次望向桃园。

        原本那片粉红的树林，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兽的口，林间鬼影沉沉，血雾浓郁，似能吞人。

        望见此景，凌霄觉得有点想吐。

        虽然她自小出生在万魔之源的魔渊，但实际上，与魔雾弥漫的魔崖裂隙不同，魔渊其实是一处世外桃源。

        那里鸟语花香，花草茂盛，还有一片美丽的蔚蓝之海。

        当然，这话说给谁听都没有人信，即便是魔界的魔们，他们也不会信。

        王不一问道：“蟠桃会上的仙桃都是刚采摘下来的，霄霄想吃几个？”

        凌霄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果断回答道：“我不喜欢吃桃。”

        担心王不一强迫她，她又坚定地补上一句：“一个都不想吃。”

        她本以王不一会劝她几句，却不料他从善如流地答道：“爹爹不会逼你吃。既然你不想吃，爹爹也不吃。”

        凌霄嘴角一抽，心想，没想到掌门宠起女儿来，竟然这么没有原则……

        二人路过蟠桃园后，进入了瑶池后。

        瑶池内宴席早已备好，凌霄寻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宴席豪奢异常，在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仙果、仙酿、瑞草等食物，就连盘子都是极品的清净琉璃所制。

        凌霄记得，清净琉璃是蓝恋霞本命法宝的材料。

        她催动魔种，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瞬间没有了胃口，还差点吐了出来。

        此时，长案上摆放的那些颜色鲜艳，外表诱人的仙果，在她眼里全部化为一团团腐烂的、长满蛆虫的尸肉。

        更别提那金樽盛放的清澈佳酿，飘出来的腐臭味熏得她几乎晕倒。

        这时，王不一突然伸手，将金樽从她面前拿走：“小孩子家家，不能喝酒。”

        凌霄：“……”

        她差点忘了，她现在的年龄是一千二百岁，在仙界还属于妙龄少女。

        凌霄没等多久，忽然，前方传来热闹的喧哗声，有人欣喜地喊道：“碧落公主来了！”

        碧落公主？

        凌霄神情一顿，心里有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碧落公主驾到。”

        一道掐着嗓子的诡异男声响起，前方下起了漫天的粉色花雨。

        瑶池深处的方向，缓缓走来两排盛装的宫娥。

        数十名宫娥或持扇，或捧宝瓶，在宴席台上的左右两侧站定。

        等那排场停下来之后，凌霄果然瞧见了自己的老熟人——乔碧云。

        幻境内的她，今日形象大变。她穿着一身华丽的水蓝色宫装，梳着成熟而夸张的飞仙髻，头顶的八宝芙蓉冠看起来十分沉重，金闪闪的流苏垂下，落在肩上，衬得她美艳绝伦，贵气逼人。

        她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微笑，神情倨傲，一看便是在幻境里过得如鱼得水。

        望着乔碧云的变化，凌霄差点忘了她曾经那副怯懦的模样。

        也许这样的乔碧云，才是真实的她。

        凌霄嘴角勾勒出笑意，感谢乔碧云，是她的出现，让她彻底确认了这个幻境形成的规律。

        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乔碧云心情甚好。

        突然，她不小心一侧头，瞥见角落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待瞧清楚那粉衣女子是谁后，顿时脸色大变。

        “殿下，您怎么了？”察觉到乔碧云的异常，站在她身边的宫娥小心翼翼问道。

        乔碧云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轻声冷哼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凌霄的飞仙髻要比我的好看？”

        那宫娥面色一白，连忙垂首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哼。”乔碧云提起裙摆，气冲冲地坐了下去。

        观望完乔碧云的入场仪式之后，凌霄便收回视线，没有再关注她。

        她现在很忙，忙着和身边乱飞的花瓣做斗争。

        在其他人眼里，这些飘落的花瓣美轮美奂，浪漫至极，但在凌霄眼中，它们是一只只长着肥硕肚子的绿眼苍蝇。

        “霄霄，你在做什么？”王不一扭头问道。

        自方才落座下来，凌霄就没消停过。

        凌霄拿着一把极品紫檀小圆扇，将那群绿苍蝇当做是乔碧云，努力挥手驱赶朝着：“我不喜欢绿苍……不喜欢这些花瓣。”

        王不一皱了皱眉，心想，自家女儿怎么什么都不喜欢？

        众仙落座后闲来无事，便开始聊了起来。

        “碧落公主芳龄已有两千岁了了吧？仙后此次的蟠桃会，莫非是想为她定亲？”

        “不知哪家的仙家公子能配得上碧落公主？”

        “碧落公主身为星魁天师的徒弟，谁要是与她结亲，便是拉拢了星魁天师。”

        闻言，凌霄握着小圆扇的右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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