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回炉再造

盛轩好久未曾睡的如此安稳畅快，伸了个懒腰，匆忙从床上爬起，洗漱完毕，出门看了看头顶春日的位置，约莫已快过午时。

“轩哥哥，快来吃饭吧，鸡腿我都给你留着呢。”院子里苏灵和七七正在玩耍，见盛轩推门而出，苏灵忙笑着迎上来拉住盛轩胳膊，径直来到饭厅，七七在后面紧紧跟着。

盛轩见桌子上摆着不少吃的，都是姑姑的拿手菜，不禁食欲大动，肚子也应景的咕咕叫了几声。

“我这就吃，你们去玩吧。”盛轩冲着她们一笑，两人答应了，便出门继续去玩耍。

盛轩吃过饭，去后堂禀告姑姑要去学堂之事，又来到医馆前堂诊厅，仍是聚了不少等待看病的人，而主诊医师已换成了苏任，见他望闻问切，手法熟练，诊病开药皆是信手拈来。

苏润泽在一旁看着也连连点头，看来已得苏润泽医术的十之八九，青出于蓝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盛轩见他们正忙，也不好打扰，便自行出门前往学堂。

来到学堂门口，见门敞开着，门中立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童，见盛轩前来，连忙施礼道：“想必你就是盛轩师兄了，请进。”

盛轩见这小童面带微笑，唇红齿白，乌溜溜的眼珠不住转动，看起来分外伶俐乖巧，不禁好奇，问道：“你是何人？”

“师兄，我名叫雪迟，自小无父无母，在官府育儿院中长大，是雪晴姐姐去郡城前领来服侍先生的，先生看我可教，也顺便收我做了学生。”这小童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

“那昨日怎么没看到你？”盛轩追问。

“昨日我奉先生意思去街上办事了。”雪迟大方一笑。

盛轩点点头，进了门，雪迟将门关上，带着盛轩进入彦真书房。彦真见两人进来，放下手中书卷，冲雪迟点点头，雪迟会意，一个人退了出去，并顺手关上房门。

盛轩拱手施礼拜见。

彦真端坐在书案后，看着盛轩，眼神不住莫名闪烁，中间有些许喜悦，更掺杂着几分忧虑，指了指书案旁放着的一把椅子，道：“轩儿免礼，快坐下。”

盛轩稍一犹豫，直直坐下。

“轩儿，你且说说为学何用啊？”彦真忽的问道。

“为学是要开启蒙昧，通晓天地，立身省己，进则为天下谋太平，退则固守君子本分，不庸庸碌碌。”盛轩答道。

“好，孺子甚得我心，”彦真拈须点头，“昨日曾说学问分两种，致学和致用，其实也不全对，学和用本来就不能分开，此处所谓致学其实是指放之四海皆准的大道理，以及修身处世的信条，而致用则是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法门。人活在世上，不同的人自然目的不同，为农者想要五谷丰登，为商者想要日进斗金，为医者想要救死扶伤，而我所要教你的，则是为政之道。”

“为政？”盛轩听完神色黯然，“先生忘了，我已被朝廷革除功名，永远不能入朝为官。”

“在未定之前，一切皆有变数，我选择教你此道，定有我的道理，”彦真淡然道，“况且于你而言，为官又算得了什么......”

“学生遵从先生安排。”盛轩虽心中疑惑，但早已将彦真当做了自己的恩师知己，自然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彦真接着说，“为政之道，圣人经典中也多有论述，那自然是些正大光明的正道，但人心鬼蜮，权力争夺更是复杂诡异，你死我活，要达到目的，也少不了要守正出奇。”

盛轩听着彦真所说，想着自己的亲身经历，赵卓列、王道之、薛予言等众官员的所作所为在脑海闪过，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轩儿，你可有异议？”彦真听见盛轩叹息，停下来问道。

“我想起了经历的种种，那些人为往上爬，处心积虑，结果粉身碎骨，但还是有无数人削尖脑袋，前赴后继，因此心中感叹。”盛轩答道。

彦真微微一笑，道：“为求上进，想成为人上之人，本身并无错，但通往权力之路凶险异常，为政需要超人的心智，更需坦荡无私的胸怀，那些人私心过重，必然是那样下场。这如今大夏的天下更需要你们这些活水清流，才有希望。”

盛轩听完点了点头。

“为政天下，要懂攘外安内，攘外要精通将将用兵之法，安内要擅长治民之术，但归结到根本，就是懂得人性，看透人心，知人善任，”彦真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后我先教你些兵法，再讲些实例，让你理解所谓权、术、势，明白如何运用去治国安邦。”

盛轩有所悟，接着说，“先生要教的东西，恰是学生心中存有疑惑想要学习的。”

“你其实很多已做的很好，特别是庆阳守城之战中，算是锋芒初露，只希望你学习后能更上层楼，少走弯路。”彦真面露欣慰之色。

彦真又讲了些概括性的东西，盛轩听的兴趣盎然，不住的提问。师生两人在书房中教学互动，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天色昏黄，直到雪迟进屋掌灯，两人才意识过来，发现时间已不早，盛轩拜辞后便匆匆而去。

自此，思行学堂中就只余下盛轩这一个回炉再造的学生，彦真将毕生所学倾心传授。盛轩每日手不释卷，对先生所教悉心研思，不懂就问，每每经过一番辛苦，得到正解，心中欣喜的同时，也不由得对彦真的博学深邃更加敬佩。

转眼时间已过去两月有余，盛轩对彦真教授的兵法典籍已可倒背如流，对历史上的经典战役也能品评一二，彦真心中欣喜，这几日也正好有事要外出，便给盛轩放假十日。

盛轩虽不上课，但仍于卯时便起，沿着奉安大街来回奔跑半个时辰，锻炼筋骨，跑完后还在院中练剑多时，每日不辍。

这日，盛轩奔跑完毕，心有所动，径直前往南市，远远便看见黄四熟悉的身影正在馄饨摊上忙碌。

“黄大叔，我回来了。”盛轩朝黄四招呼道，“来一碗馄饨，一个烧饼。”

“啊，是小轩啊，真是许久未见了，”黄四抬头见是盛轩，本来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快坐，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黄四将馄饨和烧饼端了上来，盛轩忙帮着接过放在桌上。

黄四将手在围裙上用力擦了几下，慢慢伸向盛轩。

盛轩只觉得有一双温暖有力，粗糙长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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