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殿上奏对

“臣的确未遵从司马刘大人的命令，对流民有所宽纵，臣有罪。”盛轩说完，稍微顿了一下。

“那是因为京兆府大牢已经人满为患，臣曾有幸，两次身陷囹圄，那坐牢的滋味令臣终身难忘，但很多流民为求有口饭吃，有处栖身，甚至故意犯案入牢，臣认为对这些流民犯案，当予以区分，对情节轻的需予以宽大处理，施以训诫，为天子教化民心，而不是罪加一等，所以未遵上官命令。”盛轩接着说道。

盛轩几句话说完，朝堂上寂静无声，百官均在回味着盛轩的奏对。

天熙帝突然冷冷道：“那就放任这些流民胡作非为吗？”

“陛下，当然不是，臣对情节恶劣和屡教不改的，绝不手软，并将处罚结果公之于众，以儆效尤，绝不姑息。”盛轩答道。

“那青阳公主被流民抢劫一案你可勘破？”天熙帝问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此案昨日晚上已勘破，这个应该就是公主的钱袋吧。”盛轩从怀中取出一个绿色锦缎钱袋，这钱袋是用最上等云锦制成，做工极为精美，上面还用金线绣着芙蓉图案，盛轩双手捧着呈上，“昨日公主虽未报案，但那犯案人已主动投案。”

还未等殿上内侍迈步，青阳公主轻盈跑上前来，一把从盛轩手中取过钱袋，扭头笑着对天熙帝道，“父皇，就是这个钱袋，这可是懿妃娘娘去年送我的生辰礼物。”

见青阳脸上笑容绽放，天熙帝心中怒气顿时去了大半，又问道：“盛轩，该案案犯你是如何处置的啊？”

“回陛下，臣已将那人放了。”盛轩答道。

“什么？盛轩，你好大的胆子，这贼子竟敢抢掠皇族贵胄，应予以严办，你竟然给放了。”天熙帝说话声音中带着冷冷杀意。

“陛下，案犯是个十岁的少年，与母亲自平邑郡逃荒而来，他母亲得病，却抓不起药，一时情急，便趁青阳公主不备，偷走了腰间钱袋，去药店抓药，事后其母得知，命其赴衙门认罪。这少年偷取公主钱袋时，并未使用暴力，只能定为偷窃，依我《大夏律》，十五岁以下之人犯偷窃罪的可轻罚，且自首并归还赃物，因此臣判免于处罚，当堂释放。”盛轩不卑不亢道，“臣是依据律法及事实判案，不会因为偷的是皇族贵胄而重判，也不会因为是平民而轻判。”

盛轩前面的话倒还好，只是最后一句当着朝堂如此多的官员，直接回怼，丝毫未顾忌天熙帝面子。

百官听盛轩如此回答，心想这家伙真是嫌自己命长，看来今日这午门外又要见血了。

天熙帝听完，面上怒道，“好你个盛轩，那你说是朕不顾律法，仅凭喜好判断，失其公允了？”

“陛下，这盛轩言语太过放肆，请治其大不敬之罪。”吏部尚书曹祯出列奏到，他心中一直未能忘记庆阳武威军的仇怨。

“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

几个世族派的官员出列附议。

相邦苏润泽在旁察言观色，见天熙帝并未真动杀心，那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出列奏道：“陛下，盛轩性情刚直，为陛下在流民中广施仁治，只是年纪尚轻，不当言语皆是无心，陛下乃圣君明主，还望陛下宽宥。”

“陛下圣明，还请宽宥......”

几个清流派的官员紧跟着出列附议。

二皇子轩辕昂和三皇子轩辕显仍是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父皇，既然钱袋已经找到了，那孩子也是为给母亲治病，一片仁孝之心，情有可原，这事儿就翻篇了吧。”青阳公主笑盈盈对着天熙帝说道，“还有这个家伙，竟说出那样的话，真是不知好歹，女儿替您出气。”说完伸脚在盛轩腿上轻轻踢了几下，说踢还不如说是挠痒。

“罢了，就这样吧，退朝，”天熙帝早将青阳看盛轩的神色收在眼底，又顿了一下，冷冷说，“盛轩留下，在御书房外候驾。”

百官听完皆是意外，不知道天熙帝单独召见盛轩又有何意，离去时，皆好奇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巡城御史。

三皇子从盛轩身边路过，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盛轩微微点头示意。

“传天子口谕，命盛轩于御书房外跪候。”御书房门外，内侍总管马守义对前来听旨的盛轩阴阳怪气的说道。

盛轩口称遵旨，正欲跪下，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俊俏小宫女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了个厚厚的软垫，“我是青阳公主的贴身宫女琉璃，公主说感激你替她寻回钱袋，这是公主赏赐给你的垫子。”

盛轩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马守义，马守义自然知晓这天熙帝平素对青阳的宠溺程度，忙道：“既是公主的赏赐，你就受了吧。”说完挥着手中拂尘，转身而去。

盛轩谢过琉璃，一时也想不清楚青阳公主为何如此，便不再多想，直挺挺跪在御书房门外，静静等待。

天熙帝轩辕焘原是盛轩叔叔，世上风传正是轩辕焘为了夺取皇位，联合世族，害死他父亲轩辕烈、母亲慕珈珞和雪晴的哥哥，此时盛轩手中还无一点证据，但利高者疑，他眼前正一点点走近轩辕焘，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盛轩跪了约莫两个时辰，仍不见天熙帝传见，心中明白，定是刚才殿上的话多少触怒了轩辕焘，他是有意要杀杀自己的傲气。

虽然铺着垫子，仍是跪的膝盖生痛，双腿双脚感觉麻木沉重，腰上也有些酸。

“天子有旨，传盛轩觐见。”马守义在御书房门口唱喏道。

盛轩双臂用力撑地，努力从地上爬起，跺跺脚，整整身上官服，迈步走进御书房中，见天熙帝坐在堆满奏折的御书案前，在仔细看着案上放着的一纸奏报。

盛轩正想行叩拜之礼，“罢了，罢了，你也在房外跪那么久了，这礼暂且免了。”天熙帝淡淡说道，眼睛仍盯着奏报。

盛轩谢恩，颔首而立。

“盛轩，你可知朕为什么要单独将你留下？”天熙帝忽然抬起头来，双目寒芒闪过，问道。

盛轩在殿上最后说的那句话本就是故意为之，是想在轩辕焘心中留下自己直臣的深刻形象，着实是赌了一赌。

“臣愚钝，怎敢妄自揣测天子心思。”盛轩知道此刻就是知道也当说不知。

天熙帝冷冷一笑，用力一拍御书案，“好你个盛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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