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苦中作乐【06】

黄少天从梦中惊醒了。

        心跳得很快，他在床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黑夜里，只有微弱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

        又梦到同一个梦了。

        忘了从哪天起，他的梦境中就来来回回地梦见同一个女孩。

        夜色中的光芒点缀着她的眼睛，灿烂的红霞装饰着她的嘴唇，乌黑的头发垂落在她的肩侧，他能听见她胸腔跳动的声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梨子味。

        她总是苍白的、弱小的、依偎着他的。

        他们相会的地点都在无人瞩目的角落，他似乎享受着这种隐秘恋情的快乐，从来不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心意。

        有时候是蓝雨无人问津的茶水间，有时候是她或他的卧室里，有时候在毫无人影的训练室中，他都会搂着她低头采撷。

        他总会亲昵地喊她小梨花。

        这个称呼从舌尖滚落，甜蜜促狭的宛如搅拌着诱人色泽的蜂蜜。

        他们亲密无间。

        这种亲密的氛围总让他恍惚，梦醒时分，他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恋人，只是记忆缺失，毫无印象。

        但是询问了整个蓝雨，大家都只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就连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奇怪，竟然对一个梦境产生了绮念。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这个女孩夺取，每天只想和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肌肤相贴，唇齿相依。

        今夜的梦境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在电梯里拥抱着对方，只是奇怪的是，本该洒落的灯光失去了颜色，他只能在黑暗中搂着她发抖的身体，一遍一遍轻轻安抚着她。

        她怕黑吗？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化为了一滩春水，怜惜着这样楚楚可怜、惊慌失措到只能颤抖着抱着他的她。

        这样的弱点也让他升起了一股未知的战栗感。

        多好的机会啊。

        她那闪烁着泪水的眼睛，她那依恋的，顺从的，将自己全身心都交付出来的样子，让他从未表露出来的掌控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没有错。

        就这样继续。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在这种只能存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将自己的世界固定在他的身上。

        仿佛他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够掐碎她通往外界的希望。

        场景变化，从黑夜换到黎明，他们在晨光熹微中相拥。温柔的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而她正在瑟瑟发抖。

        还是在害怕吗？

        黄少天伸出了手，想要安抚她温暖她。

        “你喜欢我吗？”她没有动作，只是抬头问着，脆弱的波光闪烁在她的眼眸里，“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就和被折断了翅膀的雏鸟一样，习惯了在他的掌心起舞，早就忘了如何飞向远方。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可怜巴巴地询问呢？

        毫无疑问，如果不喜欢的话，他怎么会日日夜夜都在梦中与她相会？怎么会想要用自己的贪念禁锢她的自由。

        可是黄少天在梦里一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只能等待着“自己”做出反应。

        今天会是什么样子的亲近呢？

        以往每次她这么询问，“他”都会笑着哄她很久，无论是抱着说些腻歪的情话，还是低下头去亲吻她那双让他沉醉的眼睛……

        黄少天只感觉自己低下了头，用手指强行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是要索取一个吻吗？

        明明是在梦里，他却期待的心如擂鼓。

        她的唇齿他早就感受过，甜蜜的、热情的、能让人融化的，数不尽的烟花在大脑里绽放。

        然而就在这一刻，忽然一声巨响，他的世界仿佛断了线，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黄少天被迫睁开了眼。

        他醒了过来。

        梦中怅然若失的感觉还停留在记忆中。

        他甚至有点懊恼，如果不是被打断也许——

        也许他就能再次尝到她的味道。

        既然醒了，也没有睡下去的必要。

        黄少天伸手够到了手机，已经晚上了。

        他明明记得只是想要睡一个短暂的午觉。也幸好现在时值周末，没有错过训练。

        他穿着拖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正出门的时候刚巧碰上了喻文州。

        “刚醒？”他略带诧异，“我就说怎么哪儿都找不到你。”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到了现在……”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怎么，是经理那边找我吗？”

        “那倒没有，想和你商量一下这周比赛的出场顺序。”他说着，翻开了形影不离的笔记本，“正好，你来我宿舍一趟，我喊了其他人一起开个小会。”

        黄少天正想答应，结果眼一尖，看到了喻文州手里拿着的一瓶牛奶。

        这可很罕见。

        “队长这是要养生了？睡前一杯牛奶？”

        他想调侃两句，喻文州却是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好笑地说：“这不是给我的。”

        那还能是谁的。

        “队里哪个小家伙睡不着需要我们的暖心队长安抚啊。”他锁了门，跟上了他前进的步伐。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青训营刚来的小孩子，大多第一次离家这么久，经常需要他们细心的队长挨个进行心理辅导。

        “是个刚从嘉世交换过来的小朋友。”喻文州随口回答，“下午电梯出了点毛病，她在里面有点被吓到了。”

        ——电梯？

        刚刚的梦境突然出现在了黄少天的脑海里。

        是巧合吧。

        他开玩笑地说道：“……不会是终于来了个女生，队长要特殊关照吧。”

        喻文州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倒没有反驳。

        真的是个女生？

        黄少天的胸腔开始砰砰砰的被撞击。

        说不清的预感在他的大脑里盘桓。

        “什么女生，叫什么名字——是——是真的是女生吗——”他的声音都开始不稳定，焦急地走到了他的身边追问。

        喻文州略显奇怪地回答：“你很在意？”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点不对，毕竟蓝雨确实从没出现过女生，表现得好奇很正常，“她叫花梨，明天的时候你应该就能看到了。”

        “花梨？”黄少天直接就懵了。

        “是梨花的花，梨花的梨吗？”他穷追不舍，不至于这么巧，不至于——所以——所以——

        喻文州的注意力早就转到了这周比赛的出场顺序上，完全没发现他语气中的不对：“嗯，是个好名字。”

        黄少天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我——”说出来的话甚至都沙哑了。

        不行，不能等着。

        要现在——

        “队长，我来替你送牛奶！”他完全就没等对方答应，从他抢过了瓶子就一跃而起。

        “等等，少天——”

        喻文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是他完全没有理会，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的只记得向下冲。

        训练生宿舍——究竟在哪一层楼？

        他茫然地兜了几圈，然后捏紧了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自己之前的记忆慢慢寻找。

        找到了！是这里。

        宿舍也就这几层，他很快锁定了目标，有经理布置过的痕迹，上面甚至还有一个铁栅栏特地提示大家。

        但是还没敲门进去，他又犹豫地往回走了一段路。

        不行，这个牛奶有点冰了，如果是她的话，喝了这个会不舒服的吧。

        心里的期待和胆怯来回拉锯。

        黄少天最后去厨房用热水将牛奶浸泡了一会儿，这才又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那条走廊。

        这个点，其他宿舍都还亮着灯。

        该敲门吗？

        是她吗？

        要怎么开口呢？

        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胸口盘桓，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一片混乱。

        等到手放在门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牛奶又热了一遍，这才敢站到了门前。

        “咚咚咚——”

        等等，是他敲门了吗。

        为什么——他还没准备好——

        头脑一片空白，黄少天就像是正在等待宣判的死刑犯，四肢僵硬的无法动弹。只有细碎的脚步声在他的耳膜里共振着。

        门开了。

        熟悉的，在梦里千百遍摩挲过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他像是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了湛蓝的湖泊一样，将她的模样看了一遍又一遍，和记忆里的样子来回对比。

        比那时候的她似乎要小一些，还有些稚嫩的美丽，目光懵懂又清澈。

        一直到她关上门，黄少天都没有从心如擂鼓的状态中出来，只能呆愣愣地握着那瓶桃子汽水站在原地，让热气将他的头脑烧晕。

        大概是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走廊里只有应急灯围绕着他，他才想起来踏出回宿舍的第一步。

        一步两步。

        步伐从缓慢，到轻快，再到跳跃。

        他想着她刚刚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想着她尚且纯真的脸庞上的轻柔微笑，只觉得胸口的心跳声似乎大的要撞碎骨骼。

        好——好可爱——

        他忍不住地捂着脸蹲在了地板上，偷偷地笑了好久。

        这么可爱的人，未来——可是他的女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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