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粉色公主裙

于相南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僵直着背坐在咖啡厅，她的手不停的抚摸着裙摆。而她的对面是身穿一袭白色西装，坐姿优雅的搅弄着咖啡的父亲于国闽。

        他看着眼前这个特意为了他穿上裙子的女儿，眼神复杂。

        她的存在代表着他和梁妄的曾经。

        他望着她局促的动作，忽然就想起当年他赚的第一笔钱。

        他赚的第一笔钱就是给了梁妄让她买旗袍，他想起梁妄穿着旗袍时眼神里虽然有着局促，但也遮掩不住对他的爱慕。

        爱慕……

        他曾经也是爱过她的，是真的想和她好好的过一辈子的。

        只是，人只有一辈子，他不可能只为了爱而活……

        “咳咳”

        一阵咳嗽使得于国闽回了神。

        “上次你约我见面，有事么。”

        于相南始终没有忘记她在当时接到他电话以后，他那冷漠的态度。

        也没有忘记他和于洲洲玩耍时的笑容。

        “我下周要去给洲洲开家长会。”

        于相南听着于国闽的话渐渐停止了动作，原本抚着裙摆的手不知不觉的攥紧了裙子上的蕾丝。

        “兰兰，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

        难过的心情又伴随着不停响动的手机铃声，渐渐积蓄成为了愤怒。

        她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她从农村走到城市，这个她之前很尊敬的父亲，她还是压住了愤怒。

        她不想就用这样的方式收场。

        于是她维持平静的开口：“我不小了，很多事情你们不说我也懂。”

        “可你女扮男装，让我每个月都过去假装我们还在一起就是你的解决办法吗。”

        于国闽看着女儿固执的神色，终于是忍耐不的开口了。

        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够了。

        “兰兰，你这样让我很没法做。”

        “这是你们欠她的！”于相南本来还想给于双方最后一丝体面，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怒火说道，“要不是你们家那么逼她，让她为了你生儿子，她至于过成现在这样吗！”

        “她是你的妻子，不是生育工具啊。”

        她的眼睛扫过于国闽白色的西装，声音又低了下来：

        ”她为了你，男装只买白色，为了你她这一辈子都只能被人骂是疯婆子。可是她曾经是最爱整洁，最受不到别人骂她的啊……”

        “我敬你是我父亲，可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宝贝儿子。”

        街对面，陈华带着于洲洲买了一个冰淇淋，坐在路边凉椅上等他们。

        于洲洲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对着陈华咯咯笑着。

        于国闽想起了当年那个对着自己娇羞笑的女孩，想起了他第一次表露心意时，女孩因为周围人的注视而尴尬的神情。

        但他看着街对面的吃着甜筒开心笑的儿子，看着抱着于洲洲给他擦嘴的陈华。

        他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过去和现在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还是选择了现在。

        “于香兰，我已经再婚了。”

        于相南抬头，用着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眸看着他，双眼布满泪水。于国闽一瞬间不忍再说下去：“我……”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于相南死死咬牙，忍住眼泪离开。

        一直走出来咖啡馆很远她才扶着街边的一棵树低声哭泣了起来。

        而在她不远处的一路跟着的李春从兜里拿出了卫生纸来到她身边。

        于相南看着凭空出现的纸疑惑抬头。

        储满泪水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超载的泪水在眼尾四散逃离，看起来惨不忍睹。

        看着一滴眼泪似乎试图想从她的眼尾划向下巴，李春抿了抿唇上手帮她把它截住。

        随后，他再次把纸递给她。

        “我不看，你哭吧。”

        说完，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过了身。

        于相南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响亮的声音让原本还能躺在树梢上挺过一天的雪纷纷吓倒，落了她个满身。

        于相南呆呆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雪，一边哭一边拍掉自己身上的雪。

        有的雪她自己够不到，又哭着喊着让李春帮她拍掉。

        等他俩终于弄干净了，于相南的眼泪也止住了。

        李春靠在树干，望着树枝上只剩的薄薄一层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忽而开口：”’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你知道下半句是什么吗？“

        ”什么？“

        于相南呆愣愣的，没有明白他忽然说这个的原因。

        李春站直了身体，双手插兜，弯腰认真的看着她刚刚被泪水洗过的眸子。

        他对着她眼里的自己说：

        “我们不怕掉眼泪，但是，要值得。”

        “小时候家长会忽视我们的情绪，觉得我们的生气都是在无理取闹或者耍小脾气。他们以为我们只是在借用他们的在意来换取我们想要的。但是他们却忘了，我们在遇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痛苦时，就会本能的想把这种痛苦扩散，来让他们开导自己。小孩的逻辑也是人的，情绪也都是真实的，只是这份痛苦他们不能理解。”

        他说完，是是嘲笑，又似乎只是觉得好笑的扯了扯唇角。

        他拍了拍她的头。

        “他们不能理解的话，就不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你做的很棒，南南。”

        —————

        于相南穿着裙子觉得哪里都不自在，于是立春带她重新买了一套衣服。

        俩人又来到之前那个公园换衣服。

        李春在于相南换衣服的时候去了上次看到的堆雪人的地方。

        于相南换完衣服发现李春没有像之前一样在外面等他，她疑惑的站在原地等他。

        过了很久才看见了回来的李春。

        但此时李春却不解释，只是和她说：“回去吧。”

        李春带于相南回到自己家，梁圣婴此时正在沙发翻着相册。

        她看到他们回来，也看见了李春神色之间的反常。

        于是她叫住于相南，“南南，来奶奶身边。”

        随后看着还在换鞋的李春，对他说，“小春，你去房间看看奶奶给你买的新衣服。”

        李春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去了房间。

        于相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走向了梁圣婴。

        “奶奶。”于相南笑嘻嘻的坐在抱着梁圣婴的胳膊，眼睛望着相册。

        梁圣婴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想和我一起看看吗？”

        李春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是很简洁的黑白色，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大片奖状。他扫了一遍，知道奶奶只是想支开他。他没着急出去而是缓缓走到一个写着“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下面。

        他把它揭开，下面却贴着一张画，画里是两个孩子堆雪人，一个看着像女人模样的身影在旁边陪伴着他们。

        李春喃喃开口：“妈妈，我好想你啊……”

        “奶奶这张是李春吗？”于相南问道，她指着旁边一个小男孩又说，“他们看起来好像啊。”

        梁圣婴摸索着照片，沙哑的开口：“他是小春的弟弟。”

        话还没说完，李春打开门出来了，他对着梁圣婴点点头。

        梁圣婴看见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俩想吃什么。

        于相南静静的看着，在梁圣婴问她的时候她配合的说，自己想吃糖醋里脊。

        梁圣婴点点头，借着合相册低头的功夫擦了擦自己眼里的泪水，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于相南想要去帮忙，李春去拉住她带她出去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余晖将俩人的身影投射在了地面上。

        于相南踢着路边的石子，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突然带我出来？”

        与此同时李春也问：“你父亲的事怎么办？”

        俩人对视许久，终究还是于相南沉不住气，转移了话题。

        ”我们快走吧，一会天黑了奶奶该着急了……“

        李春看着于相南明明已经察觉出他不对劲了，可还是不想问他的样子，心底忽然来了气。他一把抓住于相南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边，低头问她：“你真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我知道你那么多秘密，你怎么就不觉得不公平呢？”

        于相南看着他咬紧的腮帮，垂下了眼。

        “我……我……我就是觉得会唐突你，你知道我的事都是我和你说的，我心甘情愿的。”于相南看着他渐渐咬紧的腮帮，有点害怕的坦白，“从堆雪人那次开始，还有你今天的状态，我其实都好奇。但我不想勉强你啊。”

        李春看着她，渐渐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坐在路边的一个大石头上，低声说：

        “你也知道了我有一个孪生弟弟。”

        “他叫李冬望，九年前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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