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喝冰红茶居然醉了

方朝彻勾勾嘴角，有点窘色，他抽出两双筷子，刚想给谢安递过去，又想了想道：“用不用给你找双一次性筷子？”

        谢安抬眼看他，“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矫情？”

        这一句搞得方朝彻猝不及防，他只得道：“我不是怕你讲究多，再招待不周。”

        谢安的目光仍定在方朝彻身上，只听他认真道：“跟你有关的东西，你见我嫌弃过吗？”

        这话一出口，方朝彻无言以对，他觉得气氛瞬间也跟着微妙了起来，虽然他感觉谢安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带了一点赌气，在他看来这气生得也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转而仔细回想了一下，以谢安拒绝他人一切声色的做派，他与谢安身体上的触碰、他用他的碗筷吃饭、用他的东西，甚至睡他的床好像都没让他有什么拒斥。

        可是方朝彻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只得对着谢安笑了两声，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这笑意里有点轻微的讨好。

        谢安没作声，他低着头默默地开始吃饭，方朝彻起身去厨房拿了瓶酱油。

        他对着那盘炒饭往外倒酱油的时候，一时分心，手一抖一下倒多了，一滩酱油瞬间把饭浇了个透。

        “我操，完了完了。”方朝彻说了一句。

        谢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道：“要不我把我的给你匀点儿，你拌一拌？”

        “不用。”方朝彻说，“我吃咸点儿也无所谓。”

        谢安也没再理他，他俩就这么没什么声响地吃完了饭。

        方朝彻把用过的锅碗瓢盆一股脑堆进了洗碗池，他想洗，但又下不了决心。

        算了，先堆着吧，他心想，就在他走出厨房的时候，只听谢安在客厅说了句：“你手机好像响了。”

        方朝彻循着振动的声源找过去，手机在餐桌上，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萧国添打来的。

        “来不来？酒吧？”电话里，萧国添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方朝彻才想起来几天前他跟自己说的这事儿，他问道：“你去了？”

        “对啊，挺好的，不闹，不是那种。”

        方朝彻大概知道萧国添说的“那种”是哪种，酒吧他之前也去过两次，高一的时候和几个男生一起，当时纯粹就是好奇，想换个地方玩玩，他当时去的是那种各色dj能把耳膜震爆的群魔乱舞之地，他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唱ktv。

        他兴致不是很高，但他还是问了句：“都谁啊？”

        “就我和林菡。”萧国添说，“曹斌和赵子龙不来，说家长会刚开完避避风头。”

        方朝彻想起来今天还有开家长会这么个事儿，他想反正刚考完试，去玩玩也无妨，他答应了，让萧国添把地址告诉他。

        放下电话，谢安从刚才方朝彻的对话里听出他要出门的意思，于是他说：“正好我也走。”

        方朝彻对谢安道：“萧国添，他朋友酒吧开业，邀大家去玩。”

        谢安微皱了皱眉，“你还去酒吧？”

        方朝彻看了看他，脱口道：“不是那种……”

        谢安盯着他接过话：“哪种？”

        他一言难尽，只得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

        谢安低头没再说话，他穿起外套准备走，此时方朝彻又道：“要不一起去？”

        他轻微地哼笑了一声，“不敢领教。”

        方朝彻笑了笑，道：“你看事儿不能那么刻板。”他抓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穿一边对着谢安又道：“很多事儿可能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尝试一下怎么能刷新认知？”

        方朝彻这话谢安倒是入了心，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忽然提醒了谢安，这些年，他自从生病开始的这些年，他的确过得过于规律刻板，他过的是与外界几乎隔绝的生活，他的许多想法也好像随着他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被限制在既定的框架之下。

        “走吧，萧国添说没那么闹，咱俩一起去开开眼。”方朝彻穿上鞋开了门，谢安没应声，只是随着他一起下了楼。

        从出租车上下来，方朝彻他俩看见马路对面一整片的商区霓虹招牌在夜色下闪烁着各异的流光，这片是大学城，这也是本地唯一的一所大学，又离市中心不远，这座城市各种潮派的吃喝玩乐几乎都在此聚集。

        方朝彻隔着路面上穿梭不止的喧嚣车辆看到萧国添说的那家酒吧，招牌上是一串字体含混的中英文杂糅，他仔细辨识了一下，应该是叫“深蓝bar”。

        挺装逼，挺洋气，估计放眼看，市里头找不出第二家了。

        他二人穿过马路，进了酒吧的大门。

        让他俩都感到意外的是，里面真不怎么吵闹，虽然人不少，但大家都各有各位，各自聊天喝酒，店里放着音量适中的蓝调音乐。

        和萧国添一起坐在角落的林菡一眼就看见了方朝彻和谢安，她用眼神示意萧国添：“那是你朋友吧？”

        萧国添顺着林菡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有点惊讶，“谢安？他怎么来了？”

        林菡此时却是一副果不其然的复杂表情，她略勾了一下嘴角，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不能看走眼。”

        萧国添也有点迷惑，但他没来得及多想，他对着方朝彻叫了一声，又挥手朝他们示意。

        方朝彻二人走了过来，萧国添分别瞄了他俩一眼，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俩怎么凑一起了？”

        谢安站在方朝彻身后没答话，方朝彻道：“遇上了，就一起来了。”

        萧国添后面坐着的林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道：“一起坐吧。”

        他们四个坐下了，林菡又问：“喝点什么？我请。”

        “随意，我不懂这些。”方朝彻说了一句。

        林菡轻微点头，随即目光又投向谢安，没等谢安答话，方朝彻先道：“他喝不了酒。”

        林菡笑了一下，又看了他二人一眼，道：“那你们先坐，我去点。”说着她转身往吧台去了。

        方朝彻又在这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扫视了一圈周遭，道：“这儿不错。”

        萧国添笑道：“我就说挺好的，跟咖啡店差不多。”

        “比咖啡店的格调更……暧昧点儿。”方朝彻想了几秒，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形容词。

        萧国添不禁笑出了声，他又有意朝方朝彻和谢安看了两眼，之前林菡说方朝彻他俩是一对，萧国添权当是玩笑，但眼下他看见他俩一起出现，心里不免有了点犯疑。

        谢安一直坐着没说话，方朝彻又道：“你朋友挺牛啊，开这么个店。”

        萧国添回应：“是林菡朋友。”

        方朝彻意味深长地瞥着他，问了一句：“她是你女朋友？”

        “算不上。”萧国添说的时候表情有点不大自然，他只道：“总在一起玩儿。”

        方朝彻点头，没再多问。

        萧国添此时换了个话题道：“今天家长会你俩怎么都没去？”

        “家里没人。”方朝彻说，顺便指着谢安又对萧国添道：“他请假了。”

        “怎么，有什么看头吗？”片刻后方朝彻问。

        “没啥，就那样。”萧国添道，“我给我妈送进去之后就走了，那儿也没地方待。”

        “那你晚上就这么出来，家里人不找啊？”方朝彻又问道。

        “我妈这会儿估计在麻将厅摸牌呢，我不找她就不错了。”萧国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表情。

        方朝彻没说什么，他们又坐了会儿，方朝彻道：“我想去个洗手间。”

        萧国添给他指了方向，他正欲迈步的时候，谢安也起身道：“一起去吧。”

        方朝彻一个自然的点头，旁观的萧国添却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俩走了。

        不一会儿，林菡端着两杯饮料来了，“他俩呢？”她问萧国添。

        “上厕所。”

        林菡不禁笑了一声，“女生才结伴上厕所吧？”

        萧国添耸耸肩并没说什么，林菡睨了一眼萧国添，他又默契地给了林菡一个眼神回应，他的表情仍是犹疑：“不能吧？”

        林菡笑了笑，“是又怎么样，他俩挺配的。”

        萧国添虽然说对这事没什么偏见，他和林菡听说的、认识的男的女的朋友里早就有这种见怪不怪的例子，只是这俩人，他多少还是有点意外。

        “怎么样，这儿是不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洗手间里方朝彻问了和他并排而立的谢安一句。

        “还好。”谢安只言回应。

        方朝彻笑了笑，“你得多开拓一下，趁着大好时光不多玩玩看看多可惜。”

        谢安见方朝彻说得起劲又得意，只是轻微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他俩从洗手间里出来，方朝彻才开始感觉有点口渴，“看来是我酱油吃多了。”他说了一句。谢安看了他一眼，道：“你反射弧够长的。”

        等他俩走回原位，方朝彻看到桌上新出现了两杯饮料，他指着它们问道：“这能喝吧？哪个是我的？”

        林菡把其中一杯酷似冰红茶颜色的递给他，“这个，那杯没酒精。”

        方朝彻接过来先尝了一大口，他道：“也没什么酒味儿啊，跟冰红茶一样。”他说着，觉得口中的干渴还没得到彻底的缓解，就索性按照他平时喝饮料的做派，把那一整杯都灌进了嘴里。

        “我操！大哥，这是酒啊，哪能这么喝？！”没等萧国添拦住他，他已经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尽，最后只剩下还没融化的冰块。

        方朝彻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道：“你确定这是酒？半点儿酒味儿都没闻着。”

        “这酒精度数不算低了。”林菡说，“你这么一口干，怕你一会儿要上头了。”

        方朝彻有点不可置信，他笑道：“不可能，我酒量还算可以，不会轻易醉。”

        林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们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了一会儿，林菡有朋友来了，她就去别处了。

        谢安始终没说几句话，刚才吧台那边有歌手唱了两首歌，估计是为今天开业特意请的，唱得不好不坏，这小城市，有这么个逼格的场面，也是少见了。

        谢安感受着这种现场的氛围，想起了他爸，他还在小学的时候，他爸带着他去过很多城市，他爸四处联系谈他的音乐剧版权，或者也只是去其他地方见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他们谈话，谢安就在一旁安静地四处看，看周边的人，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楼厦车辆。有些时候，他爸也会带他去大剧场听音乐会，看音乐剧。

        那时候他爸东奔西走，对他而言那只是一次又一次随行的新奇体验，但直到现在，多少年后，他回想起他爸对于自己的坚持无路可走的绝望，他父母的决裂，他才渐渐理解了他爸，他才知道原来他爸这个人从来都不属于这座小城，这座他从小长大至今的小城。

        他有点失神，可能是此时的光线和人声混杂的氛围给了他陷入回忆的某种契机，他忽然想喝点酒，尽管医生告诉过他，他的病是终身禁酒的，但是他又想到方朝彻对他说的话，他还不到二十岁，正值放纵不羁的年纪，却活得俨然像一个老年人，也许，他应该改变一下，给自己一个喘口气的机会。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方朝彻，此时方朝彻正单手支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了，他用手臂轻碰了碰他，问道：“你怎么了？”

        方朝彻微动了动，他把扶着头的手缓缓放下来然后靠在了椅子上，他道：“好像有点头晕。”

        “醉了吧？”萧国添说了一句，“你那么喝哪有个不醉的。”

        “扯淡。”方朝彻略显费力地笑了笑，“就那么一杯冰红茶我就醉了？那我比赵子龙还菜。

        谢安看方朝彻此时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迷离，他道：“要不回去？”

        方朝彻想了想，道了一句：“也行。”他说着就要起身，但没等他完全站起来，他发现眩晕感瞬间冲上了头，而且四肢还有点麻木。

        “我操，不是吧？这酒劲儿真这么冲？”方朝彻自顾自说了一句，此时的飘飘欲坠感已然有了七八分，他想勉力撑着自己站定，但一旁的谢安却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回去歇吧，真不骗你，估计你明天起来还得头疼。”萧国添对方朝彻道。

        方朝彻晕头晕脑地点点头，他也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也没再和林菡打招呼就和谢安一起出了酒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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