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黑风高

“无法无天了是吧，敢在教室里赌博？”老韩逐一扫视着他们几个，语调怒中带威。

        “我们没玩钱的，不算赌博。”曹斌在此时强调似的剖白了一句。

        老韩一声冷哼，反问他道：“那你说，不算赌博，是什么？”

        曹斌被老韩的眼神盯得发怵，但他还是声音微弱地回了一句：“就是普通玩个牌，这跟打球看小说也没什么差别。”

        曹斌语一出，其他几个人听着觉得这货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

        “打球外面有场地，看小说不会打扰别人，你们乌烟瘴气聚在一起吵吵嚷嚷，还好意思说没差别？”

        曹斌被怼得没话说，老韩拎着竹条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唬得他们几个人不由闪避了避身子，此时老韩却冷声道：“转过去，面壁。”

        他们几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不动，等他们过了身，老韩挥起竹条，先是对着曹斌的屁股一下子打了过去。

        “啊——”曹斌冷不防地一声叫，他们几个也都吃了一惊，之前挨老韩的竹条，顶多照小腿打两下也就完了，没想到这次打的居然是屁股。

        曹斌捂着屁股皱着鼻子，老韩道：“你再喊，我让你再多挨两下。”

        曹斌只得闭了嘴，老韩一连又打了四下才算完，他对曹斌道：“有记性了？”

        曹斌忍着疼点头，随即他们几个听见竹条划过空气落在别人和自己身上的声响，都不免觉得心惊肉跳。

        方朝彻觉得这次是真特么疼，史无前例的疼，许是老韩真动了气，使劲了全力。

        方朝彻见老韩打完自己朝谢安那边挪步，忙转过来道：“这事儿真跟他没关系，就我们四个玩来着，他一直坐自己座上没动过。”方朝彻急欲解释，差一点就要抓住老韩的手腕。

        老韩盯住方朝彻急切的面孔看了一眼，片刻后方道：“他参没参与还用你说，你当我是傻子吗。”说着他一挥手，一记竹条又猝不及防地落在方朝彻的屁股上。

        “啊……我……”方朝彻不由用手捂住屁股叫了一声，他随即本能地闪到一边，生怕再遭一次老韩的毒手。

        谢安不禁偏过头看了看方朝彻，只见方朝彻此时脸上的表情有点神奇，好像很痛苦，有点无奈，但他与自己的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好像又带着几分顽皮的苦笑。

        老韩果然没再动谢安，他只对着他们几个警告道：“我再看到你们几个生事，就不是今天这待遇了，记住没？”

        他们几人龇牙咧嘴地点头。

        “你回去。”老韩对谢安说了一句，随即又指着他们四个道：“你们四个，晚自习站着上，各写一份检查，教导主任要看，明天给我。”

        走回教室的路上，曹斌两步凑到方朝彻耳边，还不忘调侃道：“我发现你总有本事能让老韩多打你一下啊。”

        “滚。”方朝彻面无表情地怼了他一句。

        老韩随后进来了，他在班里巡视了一圈之后在讲台后面坐下了，班上的人都默默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只有方朝彻他们四个在后排鹤立鸡群地站着。

        方朝彻看见曹斌已经煞有介事地拿起纸笔开始写检查了，他懒得动笔，他本打算做数学题的，但站着也没法演算，他只好随手拿起政治书背一背知识点什么的。

        这时候谢安把他的笔记本轻轻朝方朝彻这边推了过来，方朝彻低头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疼吗？

        方朝彻面露一丝笑意，他抬眼扫视了一下前面低头写教案的老韩，拿起桌上的笔回道：就最后那一下疼。

        谢安意会地上浮着嘴角，没再回应，不一会儿，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两块糖，默默地放到了方朝彻的桌上。

        方朝彻有点意外，但他转而又笑了，他拿起一块大白兔剥开糖纸，趁老韩始终没有抬头，把糖塞进了嘴里，他又含笑着把那张糖纸展了展平，递到了谢安手边。

        谢安垂眸没动，嘴角却一直挂着轻微的笑，片刻后，他又把那张糖纸拿起来，从方朝彻的桌上随手拿过一本书，把它夹在了里面。

        方朝彻笑着看向谢安，谢安未动声色地又开始伏案学起了习，他默默地把政治书举起来遮住了脸，畅快地享受着口中奶糖浓郁的甜香，他感觉今天这糖好像格外地甜。

        “看来以后咱这保留的娱乐节目得取消了。”下课之后，曹斌没精打采地一屁股坐到座上，歪斜个身子对方朝彻他们几个说。

        “老韩是真够狠。”赵子龙道，“我算是真领教了。”

        “他这不算啥。”曹斌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他没我爸狠。”

        曹斌前面的萧国添听了这话不由转过头来笑了两声。

        曹斌见方朝彻桌上放着一块大白兔奶糖，不禁好奇道：“现在还有这种糖吗？你在哪儿买的？”说着他便走过来想拿，“我尝尝呗。”

        方朝彻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糖夺在手里，“想吃自己买去，什么你都想要。”

        “一块糖而已，你激动个啥？”曹斌看着大惊小怪的方朝彻疑惑道，“我记得你不抠啊，你赵子龙附身了。”

        赵子龙伸出腿隔着过道要踹曹斌，萧国添在前面笑道：“人家不给自有人家的道理。”他对曹斌说，“肯定是意义非凡了，你咋总没个眼力劲儿。”

        “啊……原来如此。”片刻后曹斌才反应过来，他一脸戏谑地看向方朝彻，“怎么，什么时候又悄悄另结新欢了？”

        方朝彻却意外地有点不自在，他扫了一眼那三个人如出一辙看向自己的神情，就连赵子龙那厮也配合着他们一起演起了戏，他只得道：“闲的吧你们，瞎扯些什么有的没的。”说着他不经意瞥了一眼身旁并无所动的谢安，站起身要走。

        “干嘛去啊？找新欢去啊？”身后曹斌又一声不依不饶的调侃。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方朝彻回头撇下一句，“我做广播操去。”

        只见赵子龙和萧国添又开始对着曹斌笑了起来。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老韩没在，班里虽然大体维持着安静，但还是有点隐隐约约的躁动。

        方朝彻他们几个照旧在后面无聊地站着，赵子龙抻着头一直往窗外看，尽管外面除了操场上的几盏路灯什么都看不见。

        曹斌低着脑袋像个脑残似的在摆弄自己的手，时不时还认真地撕两下手上的倒刺。

        萧国添把手机藏在捧着的书里，戳戳点点的不是玩游戏就是在发短信。

        方朝彻无聊地靠在墙边，什么也没看，只是吹着刚嚼不久的泡泡糖。

        又是这样一个每个人好像都在各自忙碌却又都是在瞎忙的无聊之夜。

        方朝彻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琢磨，这晚自习，开得根本没必要，效率还没有在家高，白白虚耗光阴，还不如高三再拼，但用老师和学校领导的话说，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等高三才开始拼，什么都晚了。

        就在某一刻，赵子龙看见操场上的路灯突然熄灭了，他不由发了句声：“我操，什么情况？

        他们几个瞬时看向他，好像无聊至极的时候忽然抓到了什么新鲜东西一样，但没等任何人开口，教室上方所有的灯竟也霎时灭了。

        班级里顷刻间一片哗然，还有一些女生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所有的人都一脸懵逼。

        但片刻之后，这种懵逼又转化成了一种奇异的兴奋。

        “我操，居然停电了？！”曹斌在黑暗中叫了一声。

        他马上摸着黑走到走廊，探头探脑看了一番，随即站在门口对班里的人兴奋地喊道：“整个楼都停了哎！”

        班上的兴奋好像又展开了新一轮的发酵，嗡嗡的阵阵私语已经变成了喧哗。

        “还有这种事儿。”方朝彻不可思议地自顾自说了一句，他索性在座位上坐下了。此时前面的一众女生都七吵八嚷地打开了话匣聊起了天。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始终在持续，学校广播没有任何通知，也没见老韩来，曹斌也没回来，可能又趁乱出去探听消息瞎蹦跶了。

        “这什么事儿啊，不行放学算了。”只听前面有些女生抱怨着说了两句。方朝彻本来想去办公室找老韩，但他听了这话，瞬间又觉得就这么耗到放学也不错。

        他侧头瞥向谢安，他们坐的窗边总归要稍亮一些，他借着夜色模模糊糊地朝谢安看，他发现谢安正趴在桌上，脸朝着这一侧，此时也正看着自己。

        他轻微笑了笑，随即也趴在了桌上。俩人面对着面，只是黑暗之中，谁都看不清谁的表情。

        片刻后，方朝彻随手抓起桌上的一页纸张，把嘴里的泡泡糖吐了出来，而后把整张纸揉成了团。

        “谢安。”方朝彻把上半身往谢安那边略靠了靠，头仍枕在臂弯里轻悄悄地唤了他一声。

        “怎么？”谢安也是轻声一应。

        “你说这么夜黑风高的，是不是应该干点什么。”方朝彻凑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从表情到声音，都不自觉地显现出某种挑逗的意味。

        谢安只轻轻牵动着嘴角，问道：“你想干什么？”

        方朝彻笑着抬起身，在他俩中间支起一本书，观察了一下周围之后又俯下身子凑近谢安，对着他的嘴一下亲了过去。

        仿佛这是在全无日光的暗夜之海中逐游，内心慌张却也难掩悸动，水下有着暗流触身，正如他二人此刻不动声色的偷吻，方朝彻觉得口中那丝丝糖的甘甜已然在他舌尖狂乱的裹挟之中悄然递到了谢安的味觉里。

        少倾过后，他俩终究因为心有顾忌而分了开来，此时班内仍是一片嘈杂旧象，但对于他俩而言，好像刚从混沌之中得见天日一般，脑中仍是恍恍惚惚。

        沉默了片刻，谢安才低声地道出一句：“技术精进了。”

        方朝彻心领神会一笑，“那是。”但他随即又靠在了椅背上，好像在竭力压制因为刚才那一段而引起的身体反应。

        哪怕在这乌漆墨黑的情境之下，谢安也似乎感觉到方朝彻的异常，他只是笑了笑，进而伸过手在方朝彻的膝上按了按，玩味一问：“这么激动？”

        方朝彻自觉有点难掩，他只道：“不行，我得去趟厕所。”

        谢安笑着撤回了手，方朝彻站起身往后门去，恰在门口他遇见游手好闲往回走的曹斌。

        “你干嘛去啊？”曹斌看清是他之后对着他喊了一声，方朝彻却全然没理，直接往厕所去了。

        等方朝彻出来，他才在心里暗暗自言自语了一番，这可真称得上是自作自受，虽然这种作还挺爽的，不过幸好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否则自己丢多大脸还说不定。

        他走回教室以后，发现大家都在收拾书包，“刚才广播通知了，说提前放学。”谢安对他说。

        他点头，也摸着黑随便捡几本书往书包里塞，道：“我就去了这么一会儿，就错过这么一好消息。”

        谢安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去的可不是一会儿。”

        方朝彻心知他所指，他用手肘杵了一下谢安的胸口，只半笑着道：“你闭嘴。”

        一旁的谢安便笑着没再说话。

        等他们乌泱泱地从教学楼里挤出来，看了周遭才发现，原来是老城区这一片全都停电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曹斌那货连网吧都去不了了。”方朝彻幸灾乐祸地说，但他转而一想，又道：“不知道我家会不会也停电。”

        “要不你去我那儿。”谢安走在他身边说，“我那儿不走市区的电网，应该不停。”

        方朝彻想了想，应道：“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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