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两侧建筑将阳光遮住，巷子幽深且冷。

        两三个少年吊儿郎当地将人围住，带头的红毛眼神不屑，“上次就是你把条子喊来的？”

        打火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响着，营造出无形的压迫感。

        被围住的是个脏兮兮的小孩，脸上太黑以至于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怕了？我们哥几个在局子里吃的苦头，你说该不该找你算账！”

        红毛猛地伸手揪住他的后领将人提起来，还不到少年大腿高的小孩被拎起双脚离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就不再动弹了，只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前方。

        “草！这小子的眼神忒诡异了！”

        说着红毛一巴掌往他脑门呼去，小孩猝不及防被打得歪了头，周围的人笑了起来，“快求大哥，说不定大哥心情好就放过你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哑巴啊，这么打都不说话，上次是怎么找的条子……”

        红毛又踹了几脚，见对方也不反抗，有些意兴阑珊，“听说这小子是个没人要的，要是饿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就是，谁会管一个小乞丐的死活……”

        原本靠着墙缩成一团的小孩猛地身体紧绷，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警惕地看过去。

        几人没有察觉，还在用玩笑的语气决定小乞丐的下场，突然听到一句——

        “我报警了。”

        红毛先是一顿，条件反射往四周看，没有发现任何人才松了一口气，嘲讽道：“这招没用了，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你，别再做梦……”

        红毛一边狞笑着朝他靠近，一边招呼同伴过来，小乞丐像条死狗一样奄奄一息缩在角落，仅凭那双凶狠的眼睛根本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别说不给你机会啊，如果你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我可以放——”

        红毛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头。

        “噗嗤！”

        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双手握着刀柄，趁红毛分神的时候狠狠地扎进他的大腿，在对方痛呼声中继续用力，刀子竟然又往里了几分。

        “啊——快、快把他、弄开……”

        红毛脸色苍白，疼得直接跪坐在地，竟然无法将眼前瘦弱的小乞丐推开。

        几个少年人干的做出格的事就是打架勒索，哪里见过这种事，等大家反应过来去救人，红毛早就晕死过去，腿上血流如注。

        趁着几人慌成一团，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消失在转角。

        -

        警员看完监控，摸着手臂竖起的汗毛，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做的。

        那群混子上周来所里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桀骜，没想到竟然在小孩面前表现出了惊恐。

        “伤者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没有生命危险。”

        小警员汇报完刚才收到的消息，眼神不断往张佳身后看。

        “别看了，人没找到。”张佳在外面晒了两个钟，进门后还没坐下先一口气灌了瓶矿泉水，“那小子很机灵，专挑没监控的地方走，西区几十条巷子我们都跑遍了也没找到人。”

        “会不会藏起来了？”

        张佳疲惫地抹了把脸，“垃圾桶都翻遍了，还能藏哪。”

        监控也没看到他走出巷子，这只能说明，“小崽子在跟我们躲猫猫呢。”

        小孩对西区很熟，总能在避开监控的同时不遇上警方。

        “找到他的资料了吗？”张佳问。

        “这孩子已经在西区流浪小半年了，应该是没有监护人，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小警员点开一张图片，“阳光福利院半年前走丢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不过没有放出照片。”

        张佳有些头疼，“尽快让人去核实。”

        “是。”

        她刚准备打电话让人守着巷口，只见小警员又跑了进来。

        “张姐，有人来报案！”

        张佳拧着眉，“这点小事不会自己处理，教你的流程都忘了？”

        “不是，”小警员解释，“是那小孩，我们找的那小孩——”

        张佳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小警员懵了懵，对着空气把剩下的话说完，“……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带他过来报案。”

        小警员说的并不夸张，确实是个漂亮气质很好的青年，就连所里的霸王花都收起了平日里的凶悍，娇滴滴地缠了半天，原来是要帮人包扎伤口。

        “小哥哥，我包的不难看吧？”

        “谢谢。”清泠的声音惹来一声娇笑。

        受伤的青年很清瘦，面容昳丽，随便往那一坐像个偶像明星似的。

        旁边正是在寻找的小孩。

        小孩还是监控里那身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却比监控里看到的还要瘦小，瘦骨嶙峋的样子完全不像能把人捅进医院。

        小小个的又脏又黑，手里抓着个同色系的巧克力，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他低着头一下又一下地舔，一旁的青年问他，“不喜欢吃这个？”

        小孩抬起头，看了几秒才摇头。

        青年伸出手，小孩本能地后退，然后像做错事一样抿紧嘴唇，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盯着青年的脸。

        青年收回的手落在茶几上的一次性杯上，笑着递过去，“喝点水吧。”

        脏兮兮的手刚抓上，纸杯上就留下了黑印，青年没想到他会一口气喝完，以为小孩很渴，便麻烦警员再倒上一杯，连着喝完五杯之后，青年才察觉到不对。

        “你……还想喝吗？”

        干瘪的小肚子凸了起来。

        小孩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对方再递过来他一定会喝完。

        霸王花发现这小孩看着挺乖的，努力露出个平易近人的笑容，柔声问道：“小朋友，你还渴不渴呀？”

        然而对方看都不看她。

        “……”

        青年提醒：“姐姐问你话呢。”

        霸王花被小哥哥的一句话甜到心里，还没美多久，就被小孩看过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狠戾得像是下一秒要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虽然小孩很快转过头，她还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青年却毫无所觉，“嗯？”

        小孩摇头，重新盯着手中的巧克力，似乎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你——”

        霸王花刚惊呼出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见张佳无声地摇了摇头。

        青年也注意到了动静，望了过去。

        张佳朝他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问道：“什么情况？”

        霸王花心有余悸，站得远远的，“张姐，有人故意伤害和拐……”

        张佳扫了眼青年的手臂，目光却紧紧盯着小孩，“他伤的你？”

        青年神情一怔，“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小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弱小无助的小豆丁能伤他，是他看起来太弱还是这个世界太魔幻。

        霸王花赶紧解释：“不是啊，施害者刚进去接受审问了。”

        张佳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道了歉后问清楚情况。

        其实盛厌还有点不在状态。

        任谁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都不会很快适应。

        不久之前，盛厌还躺在治疗舱里，并没有把治疗的过程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换个地方躺着，睡醒就好了。

        谁知道，他会在垃圾堆中醒来。

        他边感叹梦境的真实性边站起来，沿着破旧脏乱的小巷子一直走，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人贩子拐卖现场，还是站出来救下小孩，过程中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后他才发现——

        这不是梦。

        他有痛感。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盛厌终于想起了治疗前的说明。

        “恭喜您被选中加入‘逆生计划’，您尽管放心，这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技术，治疗过程不会产生任何痛感，同时会帮助您修复心灵的创伤，您进入睡眠后精神体会进行时光回溯，您可以弥补过往的遗憾。”

        盛厌问：“如果没有遗憾呢？”

        “……那只需要闭上眼睡觉。”

        自认为没有任何心灵创伤的盛厌，不仅回溯到了十六年前，还找不到幼小的自己。

        很显然，这不是属于他的世界，或许是治疗的过程中将他的精神体随便塞进了一个世界。

        这种靠转发抽奖得来的机会根本不靠谱，盛厌也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根本不指望真的能治好他的病，即便这个“逆生计划”被众人期盼已久，自诩是最顶尖的技术。

        “盛先生，谢谢您的配合。”

        盛厌做完笔录，准备离开派出所时，想起救下的小跟屁虫。

        小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即将出大门时被拦住，“你不能走。”

        张佳刚和福利院那边通过电话，已经确认了小孩的身份，“等我问完几个问题，会送你回福利院。”

        小孩攥着拳头，满脸抗拒，盛厌蹲下安抚他，“别怕，叔叔有空会去福利院看你的。”

        小孩似乎想抓住他的衣角，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退缩了，瞪大眼睛看着他离开，漆黑的瞳孔轻颤，拼了力去推开前面的警员，警员不小心被他挠出了一道血口子。

        张佳上前拎着他的后领，“傅予然！你闹什么！”

        没走远的盛厌听到愣住原地。

        傅予然？

        这不是“逆生计划”的创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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