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喷射出来的可乐溅的四处都是，柳思情站的最远被波及到的也最少，江落就比较倒霉了，因为店里温度高没拉外套拉链，里面那件白卫衣直接晕开了几块褐色的水渍。柳思情一边道歉一边找纸给江落景翊擦衣服，急得汗都下来了，江落看她这样，反而安慰她：“没事，你别急。”

        景翊被可乐洒湿了裤脚，他稍微皱了皱眉，声音有点冷：“回去换一身吧。”

        都成了这样再去吃饭也不合适，卫衣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江落抻了抻衣服下摆，感觉很不舒服。他朝柳思情摆摆手，这姑娘没什么坏心思，他也不想让她为难。

        走出店门，景翊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的。江落的衣服被风一吹更黏糊了，他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一会还出来吗？”

        景翊说：“不了，回去洗个澡。”

        江落感觉心沉了下去：“时间不是还早吗？”

        景翊把手机收起来，看着他说：“点外卖，在宿舍吃。”

        江落一怔：“学校禁止点外卖啊。”

        景翊点点头：“哦，那看你跑的够不够快吧。”

        江落把湿透的卫衣脱下来扔脏衣篓里，自己进卫生间火速冲澡，出来的时候左挑右挑找到一件薄毛衣套上。他整整衣领，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我是真特么帅啊。”

        景翊站在门口：“…”

        江落：“卧槽，你怎么在这？！”

        景翊：“外卖到了，敲你门没人吭声，我就进来了。”

        江落尬咳两声，把鞋蹬上跟在景翊身后。放学之后的校园很空旷，门卫大爷捧着个保温杯，杯子上面飘着热气，透过雾气他看见两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大爷看见他俩，纳罕道：“怎么又是你俩？”

        江落和景翊都不认识这大爷，只觉莫名：“您认识我们？”

        大爷：“前几天大半夜出去夜不归宿的不就是你俩吗？”

        江落正色：“大爷，你这么说就有点那啥了”

        大爷疑惑：“啥？”

        江落在这和大爷东扯西扯，景翊已经越过栏杆把外卖拿手上了，江落见他拿到手后跟大爷说拜拜。大爷看着他俩走出去几十米，突然发现景翊手里拎着一大兜东西，七中不允许学生点外卖，他从窗边探出头喊：“你俩给我回来！”

        这时候回去就是傻子。江落和景翊走的更快，几乎是两三分钟就没入拐角。大爷看了看保温杯里的热水，刚探出去的时候被外面的气温冻的脸疼，保安室里开着暖气，他不大愿意去追，跑也跑不过两个小伙子。

        一路畅通无阻，身后也没有保安大爷的身影，江落和景翊回到寝室，这才看清楚景翊掂了一大袋子吃的。

        那一大袋子里装了个盒子，盒子被里面的食物顶的合不拢盖，锡箔纸包裹着烤串，香味扑鼻。景翊把盒子拆开，江落看见里面装着不少肉还有他喜欢吃的烤土豆，土豆切的薄薄的，上面刷了一层孜然辣椒，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景翊拉开椅子坐下，这是在他的寝室吃的，冯巩周末不住校，宿舍里剩他一个人清净。江落搬了自己的椅子过来，他的椅子是自己买的躺椅，比学校配的小板凳舒服多了。

        江落咬了一口土豆，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景翊没伸手去拿吃的，又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江落说：“跟人吃饭还看手机，合适不？”

        景翊把手机摁灭：“有点事儿，你吃你的。”

        江落“啧”了一下，继续吃他手里这串烤土豆，景翊这人根本不会多和他说一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冷冷的，好像给自己套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盔甲，刀枪不入。

        两个人一块吃饭，按理来说是该先聊几句，拉近拉近关系。可江落看着景翊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就没什么想说的，正觉得有点不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响。

        他点开微信，看到是他妈给他发了段语音，江落手上沾的有油，不方便点开。他正打算把屏熄了，谁知道不小心碰到屏幕，他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下周你爸要回来，你自己的事好好想清楚到底跟着谁。”

        信息量太大，两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江落看向景翊，景翊拿了一串烤肉慢条斯理吃着，吃个串都能吃出优雅感来。

        江落迟迟没有移开视线，景翊吃完一串把木签放到一边，问：“干什么？”

        江落：“帮我拿一串烤蘑菇。”

        景翊把烤蘑菇递给他，两个人又安静了一会，景翊突然开口：“你喜欢电影？”

        要是说这个他可就不尴尬了，江落精神一振：“是啊，你也喜欢？”

        景翊摇头：“一般，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江落有些好奇：“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景翊看着江落，刚才提到电影时江落就好像把之前的烦心事都忘了，眼睛立马亮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自己转移话题的方式很生硬，但在这种纯粹的热爱下直接被掩盖过去了。

        “不知道。”

        江落呆了一下：“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吗？”

        景翊：“嗯，当然有。”

        一顿饭吃完江落对景翊有了新的认知，这人简直像是个清心寡欲的酷和尚，对什么都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收拾好残局，江落突然想起来什么，拎着垃圾袋又折回来：“加个微信吧咱俩。”

        景翊扫码添加的时候看到江落的头像，看上去像是一部电影的海报，很有艺术感。名字叫hérossolitaire，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着挺装逼。

        回屋后江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来手机，好友验证那有个一个小红点，他戳进去，看到景翊的头像是一只小比格犬，小短腿大耳朵懵懵懂懂看向镜头，简直可爱的不行。景翊的名字是一个‘’符号，看上去还挺别致。

        江落动动手指，给景翊改了个备注，发了张小狗表情包礼貌问候一下。

        —拇指姑娘：？

        江落看着备注想着景翊的脸，觉得自己简直是起名鬼才，笑声大到隔壁宿舍都听得见。

        —拇指姑娘：发癫？

        —hérossolitaire：没，你忙你的。

        把书摊开放到桌上，江落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他将笔夹在指尖转来转去，飞扬的心一时间拽不回来，飘飘然的在半空中荡漾。

        一忙起来学习，江落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直到摸底考考完撂笔，他才终于在他妈的微信提示下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

        爸妈赶着他高三之前快马加鞭准备离婚，手续估计早就办好了一直没找到好时机，这会终于憋不住了要赶紧分开。

        拧动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浓烈的廉价二手烟味直接从房子里冲出来，撞到江落鼻子里。江落被熏的扭头就想走，被坐在沙发上的他妈叫住：“小落？”

        江落走不了，就站在门口应：“嗯。”

        “进来说。”他爸说。

        沾了一身烟味，江落关上门走进去，就杵在玄关柜旁边，看他妈和他爸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两个角，中间好像隔了一张无形的铁门，两头都上了锁。

        他爸是个老烟枪，一天能抽三四包烟，离了烟过不成日子。江落看着烟灰缸里积了一层的烟头，他爸用被烟熏黄的手指搓了把脸，看向江落：“你怎么想的。”

        江落：“我跟着我妈。”

        他爸面色如常，应该也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他把手上那根烟抽完，站起来拍拍裤子：“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江落说：“不用了。”

        他爸：“嗯？”

        江落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外面的冷风和阳光一块洒进屋里，他说：“不用来看我，也不用来看我妈。”

        “我俩以后就和你没关系了。”

        男人低头换鞋，没说什么就走了。江落在窗户边站了一会，沙发上坐着他妈，这些年他妈每天早出晚归，整个人都泡在工作里。江落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平静地看他妈的模样了，那个记忆中精致漂亮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个穿着地摊上打折促销的毛衣，头发随意披在身后的憔悴妇人。

        江落觉得自己的心被拧了拧，有点喘不过气，他站到双腿发酸，先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女人接了个电话，拿着手提包离开了。江落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那部摔碎的手机，屏幕已经修好了，除了接触有点不灵敏外，里面的数据都保留着。

        像是掐准了他吃软不吃硬，江落叹了口气，把电脑打开把手机里的资料都导出来，然后全都存进了旧手机里。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还放到原本的位置上，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塞进包里。

        他回来的时候早餐摊刚出摊，出来还能在路边吃一顿早饭，他跨坐到小木凳上正对着大门口。有人掀开门帘走进来，江落抬头一看，竟然是熟人。

        “孟哥？你怎么在这？”

        孟哥看见他，端着碗走到他对面坐下，说：“这不巧了吗，我来这边帮人搬东西。”

        江落：“搬东西？”

        孟哥喝了一口胡辣汤，他说：“有个朋友搬家，我来帮帮忙。”

        江落点头了然，不打算多问。孟哥倒是好像需要找个倾诉的人：“我这两天城东城西两边跑，感觉已经要超脱了。”

        城东是富人区，能住在那边的人一般家里都很有钱。江落住在城西，他家就是普通工薪家庭，这边房价跟城东差了几倍。

        孟哥：“诶我跟你说，我那朋友有点后现代的意思，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直接搬这边来了。他妈是个厉害人物，宁澜知道吧？大满贯影后！我要有这么个妈还愁没资源吗我”

        江落看电影从来不记演员名，他搜了搜宁澜，看到照片他顿住了，照片上这个明艳漂亮的女人他不久前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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