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娜伊古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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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心宇忙着起草给夏亚关于立达传媒收购合同时,张伟坐在一边看,体会到有钱人几分钟内敲定几千万生意的快乐,直到庄静打过来电话。
“那个视频上的人是你吗?”庄静语气幽幽,显然已经认出来,并无疑问。
张伟心脏砰砰地跳,要蹦出胸膛,“是我。”
“你知道自己被拍了视频吗?”庄静又问。
“知道。”张伟说。
“不看视频,我还真不知道你胆子那么大,那么不要脸,你怎么没掉下来摔死呢?”庄静声音稍微抬高,恶毒地诅咒。
张伟叹了口气,“对不起。”
“这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现在才放出来?”庄静接着问。
“上周吧。”张伟机械地答。
“上周……”庄静显然在回忆上周都发生了什么事,语调变得更加恶毒,“你怎么没掉下来摔死呢,你怎么没掉下来摔死你个王八蛋呢!”
好像除了这句的话她不会别的话了似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张伟不耐烦地问。
“你们公司的人知道你的事了吗,你爸妈知道你的事了吗,他们怎么说?”庄静挑衅似的问。
“我现在在公司,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好吗?”张伟心里有些发毛,担心庄静打电话给爸妈,他们在遥远的家乡,真的传过去,又是另一番麻烦。
“有什么可说的,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庄静赶着说。
这情境张伟早预料到,真到这一刻还是不免黯然,“行吧。”
“你犯了错,你是婚姻里过错的一方,必须净身出户。”庄静紧接着说。
这也是可预料的,谁让张伟怀着侥幸之心,没早点儿提出来呢,“我同意,房子、现金归你,我的车归我,茹茹跟我。”
还有两百万的房贷要还,但房子价值按时价算,大约值七百万,现金股票基金拢共有三十来万;车子是三年的比亚迪,折价在十万以内,张逸茹,无价。
“你做梦呢吧,茹茹能跟你这个混账老爸,车我就让给你了,茹茹当然跟我。”电话那边庄静斩钉截铁地说。
张逸茹大概会喜欢爸爸多一些,胜过妈妈。但张伟忽然吓了一跳,想起自己长商银行账户里此刻足有好几亿现金,庄静要是不小心看见估计会晕过去。
“回头再说吧,会有一个结果的。”他生涩地说,落了下风。
挂了电话,这边马心宇一位助理把委托投资协议也准备好,给张伟签字,张伟有些麻木地签了十几个签名。
“好了,夏总那边已经在审这份合同,本来要三天才能完成,但我们提出加急,夏总也很配合,预计两小时候后他那边就会签字生效,其他协议可以慢慢地换文,收购合同完成以后,公司就已经属于你了,张总。”马心宇放下手头工作,端着香槟走过来,递给张伟,笑着说。
“辛苦你了!”张伟才挂了那个电话,接了香槟,脸色还是阴沉。
马心宇惬意地坐在张伟旁,轻松随意地说,“张总,现在我必须这么叫你,但老张,我认识你二十几年,不久前我们还谈过合作,我对你,不敢说知根知底,基本上还算掌握情况吧!你没钱,你个人没钱,你连给自己投资的五十万也拿不出,所以,这次收购绝不是你个人意志,而是……我是你的白手套,你又是谁的白手套?你可以不说,但如果肯告诉我,未来或许会规避不少麻烦。”
张伟乜斜他一样,“我不告诉你。”
“不告诉也行,但我不仅是你的白手套,还要冲锋在前,当这家公司的执行董事,你总该告诉我你的计划,你想拿这家公司做什么,上市圈钱吗?”马心宇油滑地问。
“不,不会上市,我是想有这么一家公司,证明开公司正当赚钱,不钻法律漏洞,不低俗营销,不剥削压榨员工是可行的。”张伟这回认真地答。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熟悉,不过那家公司后来成了老赖,你要再走一遍吗?这是你背后金主的意思吗?”马心宇嗤之以鼻。
“好吧,在做到之前我什么都不说,免得到时候打脸。”张伟正好乐得,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要任命一个新的总裁?我可以理解你和原先那位关系不好,干掉他顺理成章,但选择一个几乎是白纸的人来做总裁,你又不让我告诉他,不对他直接发号施令,这我就不理解了。”马心宇摊摊手。
“他是个人才,有很好的潜力,放手让他做吧,他不是我或者任何人的傀儡,他可以把这家公司带好,在业务层面上。”
张伟说,心里也难免打鼓,自己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假设的;这些年自己看走眼的事也不只一两件,又想,不赚钱又如何,这家公司全亏掉又如何,这是尝试不同的可能性,做尽一切坏事的公司该死也一定会死,活不下来;一家公司的兴衰不在于为善还是为恶,而在于做好业务——张伟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我关心公司干嘛,它重要吗?
这话却不好对马心宇说。
协议文本落定,马心宇便直接往立达传媒赶去,张伟在他办公室里又坐了半小时,等到马心宇电话来说已经搞定,这才下楼,开车回利达传媒。
门禁卡昨晚上被收走,他打电话给马心宇,马心宇出来接他,把门禁卡给他,悄没声息地进了公司,回自己工位上。
此前十分钟,行政人事部刚刚向全公司发了通知,祝时雨改任公司媒体公关部总监,新的公司总裁由李晓强先生出任。
通知出来时,项目组众人大笑,皆以为公司来了位和李晓强同名同姓的新总裁,一个个要找李晓强开玩笑,这才惊见他不在座位上,顿时有些笑不出来。再一会儿,李晓强由行政部邓玲陪同,从二十二楼下来,也是一头雾水地和众人见面,都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恭喜你啊晓强,以后要多照顾我们大家哦!”阿依古丽先回过神来。
“先给我们补充个线编,还要个文案,对了,安排一下,把老大给安排回来!”谢瑛子欢快地说。
杨洋凑近来,欢快地在李晓强肩头拍一下:“晓强,其实你是富二代,以前装屌丝,现在不装了,干脆把公司给收购了自己玩儿,对不对?”
平时她和李晓强算私人关系好的,说话稍微出格。李晓强瞪圆眼,冲她低声吼,“你别乱说啊,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那为啥你能一下子……”杨洋有些被吓住,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陈念失落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勉强站起来走到李晓强面前,“恭喜你啊,晓强。”
他平时工作上没少奚落李晓强,该他做的案子常推给李晓强做,这时倒不是担心自己被报复,而是想不通李晓强怎么有机会直接拔擢到最高,而不是自己,不免气沮。
“谢谢。”李晓强淡淡地说,一抬头,见张伟由过道走来,心头一震,迎上前去。
“老大,你回来了!”他有些动情地说。
“我就没走好吧,”张伟装作惊讶的样子,冲李晓强点点头,环视项目组其他人,都十分惊讶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晓强……被任命为新的公司总经理了!”阿依古丽走过来,动情地抓住张伟手说,接二连三变化让她激动得声音战抖。
“真的吗,晓强?”张伟觉得这很幼稚,但幼稚也强行装一波吧,激动地,小心地从阿依古丽手中挣脱,面朝李晓强,“我一直觉得你有这个才华,虽然这个提拔有点儿突然,缺乏阶梯性,你可要千万小心啊!”
李晓强还是一脸懵懂,“该做总经理的是你,老大!”
张伟推了一把他肩膀,笑着说,“你说啥呢,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公司不养老,你还年轻,大有前途,这估计是董事会选择你的原因。”
“我啥也不懂啊!”李晓强有些啼笑皆非,腼腆地低下头。
张伟揽住他的肩,转身对众人说,“晓强升迁,今晚上咱们得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啊!陈念,你找地方订个位置,按人均两百,不,按三百订吧,这就快下班了,大家准备一下啊!”
说完,凑近李晓强的耳边,低声说,“作为曾经的领导,我有些建议想提给你,希望你能听。”
李晓强当然连声说好。
两人离开众人,找了间最近的会议室,面对面坐下。
“你不用多想,关于这个提拔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做你本来的自己就好。”张伟先开口说。
李晓强唯有点头。
“我一直觉得,做传播是最依赖思路和执行的,创意优先,执行紧随,这很取决于做事的人的主观能动性,简单说,在我们的业务构成里,人最关键,一个思维活跃,熟稔专业的员工,精神上自由,比一个唯唯诺诺,朝九晚十的员工重要得多,更容易出成绩。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希望你担任公司总裁以后,把这个理念执行贯彻下去。”
张伟思索着说,沉浸在幕后布局的快乐中。
李晓强点头,这是他此刻很容易理解的。
“作为公司,赚钱很重要,但不是唯一重要的,我更想把赚钱放在第二位,不,甚至第三位。第一位是什么,是实现这个公司之所以建立的理念,每个公司都有要赚钱这个表象之上的理念,那是创始人觉得自己有价值,可以为这个社会做贡献的良好用心,但被赚钱这个商业上正确所掩盖了,你现在执掌这家公司,我认为你应该认识到这一点,把它擦亮,秉持这样的用心做每个决定。”
张伟接着说,这想法从来都在他的念头里,从未有此刻清晰。
李晓强显然有些不解了,还是点头。
“第二是成长,成长是第二重要的,因为如果能活下来,能够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不言而喻,我们也是能赚钱的,那么扩张就是它的第二要务。想把贡献做得更大,这是一个公司的内在灵魂,创始人塑造了它最初的形态,继任者有义务把它扩展到它成长的极限,这是一家公司对社会能释放出最大的善意。”张伟有些脑子里缺氧似的,快活地说。
“我知道。”李晓强终于开口说。
“赚钱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那不是我的长处,虽然咱们项目组绩效常年第一。”张伟笑着说,老凡尔赛了。
“老大,你说这么多,我还是……需要消化一下。”李晓强磕磕巴巴地说。
“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张伟重复了三遍,以示重要,“我不是你的朋友,如果你一切都做得很好,你甚至感觉不到我存在,但如果你慢慢变成了资本的帮凶,走狗,你会再这样面对我,作为对手。”
这话听起来怪异极了,像是警告,但也没那么怪;李晓强脸上有些恍然,迟疑着,迟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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