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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兴水利(5)


天完全暗下去前,灯亮起,暖黄的光将众人的面庞照得有些朦朦胧胧,无意间将大家伙儿的阶级地位淡化了,人人毫无拘束地交谈着,伴着端上来的整头乳猪、八宝鸭、当归炖牛、火烧驴肉、老龟汤、烧年糕、各种珍贵的腊味、糖醋排骨、地方野菜,喝着醇厚甘甜的糯米酒,倒颇有一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豪迈。

陆流斓换了裙子出来,引得众人“噢——噢——”地一阵叫好。她容貌明艳美丽,因常着红衣,通常给人以气势夺人之感。线下换了这一身湖蓝长裙,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便没那么强,看着较往日温婉明媚,眉目神色流转之间,尽是风情万种。

有人看着她这一身裙子,和南庐渊身上的明蓝白鹤长袍似乎般配的很。在场虽多喜庆  红衣,着蓝衣者亦不在少数。但一眼看上去便像是一对的,似乎只有南庐渊和陆流斓。

于是那人借着酒劲,捅了捅身侧的兄弟们,笑眯眯地问:“南公子和陆姑娘看着真是般配一对儿。”

他的声音还颇大,但周围人也都吵闹着,故而这话就是大家都能听到,但就是不知源头在哪。

南庐渊听见这话,当时便觉得脸烧的慌。他的肤色白皙,这一年风吹雨打的,黝黑了不少,直到冬汛前活计少了,才慢慢调养回来。然而就是肤色太白,这一羞,腾然间整张脸像是熟透的虾子。陆流斓还想厚着脸皮帮他遮掩一二,听到大家愈发激烈的语气,狐疑地侧头一看见南庐渊那张红得离谱的面颊,心里便哀哀地长叹一声,把脸埋在双掌之中,恨不能找个地缝把南庐渊塞进去。

张沈陵虽然没有起哄,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挑衣服的时候就故意在找和南庐渊身上这身相搭的。

张老太太看着场面有些收不住,怕给这对隔着一层纱的男女吓着,于是咳嗽一声,持箸敲了敲碗沿,道:“别给人家吓着了,吃饭吃饭。”

尔后暗暗瞪了张沈陵一眼,给他做口型:“一看就是你小子的主意。”

张沈陵摸了摸鼻子讪笑。

众人吃吃喝喝,一直到了深夜。在第一轮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家便停箸交谈,玩着酒局游戏,士人们对飞花令,武人们划拳猜谜。南庐渊等人则坐成一圈,聊着近来发生的趣闻。

张沈陵一面叼着鸡腿骨头,一面用侍女端来的绿豆面儿薄荷水净手。南庐渊先挑起话头:“李大哥今年得了个男孩儿,因在冬日降生,名霜字雪生。说是一生出来有八斤重,白胖,是个福相。”

张沈陵把骨头吐在一边,调小道:“恐怕这字取的,不只是因为在雪中降生,还因为他是暮雪所生。”

南庐渊笑着道:“李大哥能娶到心仪的女子,还生个健壮的儿子,真是他的福气了。子潺说他宝贝妻儿得紧,媳妇儿子都藏得好好的,李相几次三番想把孩子抢到自己身边抚养,都被李大哥拒之门外了。”

“倘若有人想说大哥的不是,也就是从这父亲下手了。”张沈陵用勺盛了一碗龟汤,一面喝一面道,“李相这人,估计算是大哥一生里唯一的污点了吧。孩子若是真给他养,十有八九就是一头豺狼。”

陆流斓嚼着酥脆的乳猪皮,撑着下巴,听他们二人讨论,忽然笑着问:“去年李妃被打入冷宫,今年南商王还得费心思怎么糊弄选妃的事儿吧?”

南庐渊神色一动,似乎觉得确实在理,便应道:“我明日便写信回去,让他多留意些今年的秀女和大臣之女。一国之君至今后宫空缺,确实会被人说道。”

陆流斓憋着笑,和张沈陵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南庐渊确实是在某些事儿上榆木脑袋,木得很,“南公子,估计这些话南商王都在朝上朝下听得怕了,耳朵要磨出茧子来,谁还要看你再催一遍?况且南商王年纪确实太小,这事儿不能急功近利。”

南庐渊正色道:“忠言逆耳,他不愿听,但这确实事关他的名誉,愿意与否,可由不得他。”

张沈陵无声地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流斓埋头继续嚼她碗中的乳猪肉,嚼得“咯吱咯吱”响,以此表明她对南子潺的同情。

南庐渊却没发现这两人的异样,他静静地回想着诸位大臣千金的画像和风评,道:“徐家的千金似乎不错,琴棋书画都精通,也会管理家中产业,我听梁少将军说起过她。”

张沈陵扶额道:“若有男子主动谈论一个闺中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心里有人家。二哥,你就不能代一下自己吗?你说你整天陆姑娘来陆姑娘去的,你不欢喜人家吗?”

南庐渊被他这么呛了一下,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啊?”了一声,好久才回味过来。他维持着一脸笑容,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张沈陵:“沈陵,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张沈陵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二哥你最了解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流斓夹了一口野菜,权当作没听见方才那些话。

等她吃好了,才重新加入这俩人的闲聊:“你们晓不晓得,宁府倒了?”

两人均是一怔,张沈陵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东魏的宁氏吗?”

“天下宁家千家万家,真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就是东魏那一家,”陆流斓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花茶,用茶盖拨弄着面上的野茶花,“他们今年出事儿了,嫡子被人查出与别国有勾连,他这个七公子之一完全是德不配位的,抢的是他大哥的名声。”

“宁东谲?”南庐渊不是太意外,宁家二少有名无实的风评自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要不是他的庶出大哥宁东篱整日在外拼死抵御偷渡和入侵的外族,他们宁家不可能还能撑这么久。

“但若是宁东篱还在,宁家也不至于倒的这么快吧?是宁东篱出了什么事吗?”他敏锐地抓到点上。

“对了!”陆流斓放下茶盏,拊掌道,“宁东谲把他的行踪以一笔可观的数目卖给了外族,前段时间入秋的时候,宁东篱给人害了,至今下落不明。而宁东谲作为一个草包,根本撑不起宁家,所以现在天凉了,宁家也就倒了。”

南庐渊感慨道:“一想到往日那些叫人惊艳的军事阵列图纸和兵器构造假想都出自这样一个被人顶替的可怜人,便可怜他不被人重视的天赋。”

张沈陵道:“不说这么沉重的了,说点别的——王女殿下明年是不是该婚配了?”

南庐渊一愣:“她已经长到这个岁数了吗?”

张沈陵翻了个白眼,怀疑地上下打量南庐渊:“你不至于吧?王女殿下可是比你少不了多少啊?你到底是不是和她一块长大的?说起来去年王女殿下就该婚配了,没想到一直拖到今年也没个准话。”

陆流斓用她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瞟着南庐渊,端起茶掩盖神情,调笑道:“冬宴时我和暮雪就看出来她对南公子很有意思了。她出身高贵,且和南公子打小一起长大,当然对南公子势在必得。既如此,又怎会青睐不如南公子的人?”

她想看南庐渊的反应。南庐渊和南子笙可是整个南商除了南商王最尊贵的人,他俩若是联结,必然会在南商只手遮天,南庐渊就没对此心动过?  

怎料南庐渊听了这话,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用评价一个共事而不交好的同伴的语气平静道:“倘若她真有这份心思,便该反省自己,早日收心。南商祖上有规矩,帝相不得和王族联姻。她若明知故犯,便是不可理喻了。”

陆流斓和张沈陵打眼色:你们南商还有这样的规矩?

张沈陵用轻得几乎不可察的幅度点了一下头。

陆流斓乍舌,道:“除了璇玑阁,我还没见过规矩这么多的地方。”

这话挑起了南庐渊的兴趣。他扬起眼眸,睫羽颤了颤,眼神中透出一点探究的意味来,语气里也带着些好奇:“你还进过璇玑阁?”

        拜璇玑阁每次的预言所赐,在他的心里,那一直是一个神秘且不为人所接近的地方。也正因如此,陆流斓话勾起了他的兴致。

        毕竟对于这样神秘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十分好奇。

        陆流斓道:“我跟你说过,我的母亲是清修门所出。她和现璇玑阁阁主的姨母当年乃是‘江湖小双花’,也就正是有这层关系在,我早些时候曾经常出入璇玑阁。”

张沈陵好奇道:“那阁主是否正如传闻所说,三头六臂,天生神力?”

        陆流斓哈哈笑道:“那倒不是,那璇玑阁阁主我见过一面,生得相当俊美,寻常人看了他,便觉得世间男子皆无味,女子也不能和他媲美一二。”

        “世间真有此男子?”张沈陵喃喃道。

        “阁主常年着鹤氅白衣,身上蕴着一股子好闻的鹅梨香。人们都说他身负绝技,这我不清楚,反正他确实来去无踪,随心得很。”

        南庐渊听了那“着白衣,有鹅梨香”,心里微微一动,无端地将他和自己落水时感到的那人联系起来。

        忽然巨大的钟声响起。城中远近都是人们的欢呼。百姓三三两两地结伴拜年。身边的人也都欢笑吵闹着,侍女已经端了饺子上来。

        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这点心思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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