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完·待续（五）

　　她瘦了，瘦了好多，简直是形销骨立，看起来又累又憔悴。
　　这是刘陌然看见于静窈后的第一反应。
　　该死，她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阿静，是我，我回来了！”他喃喃着，迷乱着，迫不及待的关上房门，也不待她开口，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她是因为太想他，想到都产生幻觉了吗？
　　“我是在做梦吗？”她依偎在他的胸前，恍恍惚惚，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方。
　　“阿静！阿静！我的阿静！”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她的情景，却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然而，就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所有的想象和设计全部落空。此时此刻，他只能将她紧紧的揉在怀中，尽情纾解他这一年来的相思之苦。
　　她不能思考，不能相信。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又在他的怀抱里了呢？
　　“我该死！我真是个蠢货，简直蠢到家了！”他抱紧了她，咒骂着自己。她是那么纤细、那么脆弱，他既害怕会将她碰碎，可又担心会再次失去她。他进退两难，只得痛苦的喊着，“我为什么会放开你呢？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他闭上眼睛，不停的用面颊摩挲着她的鬓发，感觉有东西濡湿了他的肩膀。
　　那是她的眼泪。
　　“阿静！原谅我！原谅我！我那时候鬼迷心窍了，看见那男人在向你求婚，我……我就失去理智了，就发狂了！所以才那样伤害你，还对你说那么多过分的话！”他看着她空洞木然的双眼，恐惧着、哀求着，“原谅我好吗？我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失去你！我……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我不要原谅你！不要！”她流着泪，突然对他大吼大叫起来，“我会恨你！因为恨你比爱你好受太多太多了！我恨你、恨你……”她用双拳大力捶打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全部打在他的心上。
　　“不！阿静，不要恨我，不要恨我！你那么善良，你的心那么柔软，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你……你打我吧，打死都没关系，只要你不再恨我！”他抓住她的拳头，狠命的砸在自己身上，一下比一下重，“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恨我呢？那我宁愿被你打死算了！你打吧，打吧！”
　　她一下子住了手，看着他的脸，忽然间完全崩溃了。
　　她用手蒙住了脸，开始伤心的，无助的，悲悲切切的哭泣起来。这一年来的痛苦、折磨、煎熬、挣扎……全化为了两股泪泉，就这么一发而不可收拾。
　　然后，她感觉到他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他捧住了她的脸，然后，他的唇贴了上来，紧紧的、痴狂的、不顾一切的压在她的唇上。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允许他吻她？允许他再一次进入她的生活，攻城略池，然后再把她的心揉碎踏烂？不，绝不！
　　“刘陌然，你混蛋！”她趔趄着倒退，后背抵住了墙，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怨恨、哀伤和戒备，“你这个侵略者，你这个强盗！你凭什么来我家？凭什么又来扰乱我平静安宁的生活？你凭什么吻我！”
　　“对不起，对不起……”他惊慌失措，困难的向她解释，“我该死，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吻了你，都是我的错！可是，阿静，公平一点，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你爱我？爱我就可以羞辱我是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尊重过我吗？更何况……”她咬牙对他大喊，“更何况，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你在撒谎！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说的根本就不是真心话！”顾不得她还在生气，他冲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左手，将她无名指上那枚“蓝色月光”举到她眼前，“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还有你的笔名，‘艾莫’——‘爱陌’对不对？爱人的爱，刘陌然的陌，对不对！”他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力道之大，让她的全身都疼痛起来，“你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不，我不会爱你！我不要爱你！如果我不爱你，我可以活得多么洒脱快乐，多么无拘无束，多么理直气壮！不，我不要爱你！我再也不要把自己陷进那个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彻底绝望了，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只感到四面楚歌、插翅难飞！
　　“可我怎么也办不到！办不到！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你，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你的渴望！我……我根本就忘不了你！”她泪流满面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去那个潮玩店，然后毫无意外的看着那两扇冰冷的玻璃门，妄想着你会在里面，直到今天还是这样！可每次都事与愿违，你不在那里，不在那里！我花了整整一年干这件傻事，就算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我还是要去，可你就是不在那里！我，我只好灰溜溜的跑回来，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像个白痴一样，每天都是，每天都是……”
　　他痴痴的望着她，看见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滴在他的心上。
　　带着痛楚和歉疚，他跪在她面前，俯下头想吻去她脸上纷乱的泪，却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唇。
　　一阵虚软的晕眩，她无法支撑，倾跌了下去。他拥着她，她只能听见他不断的在她的耳边呢喃：“阿静，对不起，我爱你！阿静，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爱你……”
　　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能感觉到周身围绕的都是他的气息，细细密密，无处不在。
　　泪意再次汹涌澎湃，把一切都淹没了。她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她也不想再抵抗了。
　　……
　　静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书房里，那张小床上。
　　耳边传来细弱而平稳的呼吸声。她回过头，是陌然，就在她的身后，紧闭双目，沉沉的睡着，柔软的棕发微微凌乱，看上去温和、安静，和昨晚那个激动、狂热的他完全不同。
　　她心念一动，抬起身子，俯下脸，在他的左颊印下一个吻。
　　正打算起床，半边身子突然一沉，她被揽进了一个坚实而火热的胸膛。
　　他、他居然装睡！
　　“亲完了就想跑？还没给钱呢！”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引得她奇痒无比，“阿静，哦，我的阿静……”他将她又拥紧了些，“你不知道我想象这一刻想了有多久，又等的有多辛苦！”
　　“你……”她红了脸，转过身子正欲举手打他，谁知手腕却被他紧紧攥住。他顺势一拉，再次将她搂进怀里。她被他制住，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羞恼的低咒一声：“不要脸！”
　　她完了，她想，她是彻底沦陷了。只有这个怀抱，能让她如此的甘心沉沦。
　　“阿静，你想我吗？”他和她耳鬓厮磨着，诱哄她对他倾诉衷肠，“说啊，想不想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用手指轻轻的描画着他面孔的轮廓。
　　“你这一年，除了想这些不正经的，都在干什么呢？”沉默片刻，她柔声问道。
　　“离开你以后，我去找了我哥，请他帮我求求我爸，让我回卡夫卡上班。我爸同意了，但要我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按照招聘程序进去，我答应了。”他拉下她抚在他面上的手，握在手心里，“我本来学的就是新闻出版，为了进卡夫卡，我把专业又捡了起来，然后顺利的通过了招聘，这一年跟在哥哥后面学做编辑，长进不少。我现在再也不会发梦魇了，也搬回家了，现在和爸妈还有哥哥住在一起。”他对她耳语，“我妈说了，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等一下！”怎么一下子就进行到见家长的步骤了，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呢！“谁要跟你回家啊！”
　　不对，怎么感觉她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卡夫卡？你是卡夫卡的编辑？”她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
　　“宾果！艾莫老师，我就是你的作者编辑，卡夫卡美术社的刘陌然，以后请多关照！”他低低的笑着，佩服自己这么好的耐性，居然能捱到此刻才公布答案。也多亏如此，才得以见到她这幅惊呆的傻样。
　　“你的新绘本不是由卡夫卡负责出版和发行吗？我求了老爸半天才得到这个机会，全权负责艾莫老师新绘本方面的一切事宜。”他对她郑重其事的宣布道，“还有，从今往后，于静窈的所有事宜，也一并归刘陌然负责！”
　　他将她的左手无名指擎到了她的眼前，那上面是一枚指圈，一颗小小的、闪亮的蓝色月光石镶嵌其上，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就像他明亮而迷人的眼睛，正深情的注视着她。
　　“看见了吗？这个就是我用来套牢你的，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能属于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就像你的绘本结局一样，熊和小姑娘最终合力杀死了巫婆，真爱破除了诅咒，熊变回了王子，娶了小姑娘做他的王妃！”
　　原来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后来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把注定的事，再注定一次而已！
　　“阿静，我就是那个被诅咒的王子；而你，你就是我的洋娃娃！你帮我破除了诅咒，帮我找回了自我，也让我找到了真爱！”
　　听着他炽烈的告白，她竟无法言语了，只能痴痴的、痴痴的望着他，任凭泪水肆意滑落。
　　“想知道我的新绘本打算画什么吗？”她泪盈于睫，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我要画我自己的故事，我和你的故事！”
　　书桌上，那个透明的玻璃钟罩内，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和穿着棕熊装的小男孩，正互相凝视，对彼此露出最美丽、最真心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洋娃娃与小熊”和那枚“蓝色月光”交相辉映，折射出无数瑰丽而绚烂的光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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