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吻（二）

　　“所以呢，你就这么把人家搞定了？”
　　凌昊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一脸春风得意的男人，“你可是优质偶像，从艺这么些年连个绯闻女友都没炒过！你是不是疯了！”他感觉到心口发闷，呼吸也有些急促，赶紧坐了下来，深呼吸之后忍耐着说道，“你别告诉我，那个小红帽昨晚被你这个大灰狼拆吃入腹了！”
　　“瞎说什么呢！”梁萧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个形象？我还没饥渴到那个地步！”他摆弄着手上的打火机，“我看她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一点也不享受，感觉好像没什么经验，就问她是不是没接过吻，她点点头，我就放她走了。这种事得两厢情愿才行，我不想搞得跟强抢民女似的。”
　　他忽然有些沮丧，他梁萧也不是白纸一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又是演员，吻戏拍的也不少，他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没想到她昨晚居然是那个反应，真是失败！
　　自己是不是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有魅力？他开始深深的自我反省起来。
　　“接着说呀，然后呢？她回家了吗？”见他不说话，凌昊惶恐的问道，右手捂向自己的心口。老天，这位少爷能不能不要这么随心所欲的做事？外面的娱乐记者天天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就等着拍他的新闻上头条呢，万一一不小心搞出什么事来，负责收拾烂摊子的可是他这个经纪人！
　　“我哪敢让她回家！她那个样子给她妈看见了还得了，肯定会唠叨一整夜，那她就别活了！”梁萧横了凌昊一眼，补充道，“她睡楼上我睡楼下，放心了吧？”
　　凌昊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归了原位。心思一宽，他又有兴致打趣死党了：“兄弟，你认真了，是不是？之前还不承认，说是可怜人家，这下露底了吧？我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对人家旧情难忘！”
　　“我确实是可怜她啊！”梁萧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那个时候，她天天中午没地方去，却宁肯饿着肚子都不去我家吃饭，还非要说奶奶给她做了红烧肉，等她回家去吃；穿着她妈妈改小的裙子，硬说是外婆买给她的；还有，一到夏天，她都舍不得买雪糕，用旧饮料瓶子装白开水喝，瓶子都烫歪了，还要骗我们说是雪碧，所以一直用那个奇形怪状的雪碧瓶子灌白开水，说什么也不肯扔……”
　　“这事我知道。”凌昊索性也躺在了另一张沙发上，和梁萧头对着头，“有一次你买了瓶汽水放在她书桌里，她发现了要还给你，你不要，两个人推来推去，结果让班上同学闹了好久。”凌昊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盯着好友的脸，“拉倒吧，什么可怜她！街上的女乞丐也可怜，你怎么不去帮帮人家？这世界上可怜人多了，难道你每个都要去关心去帮助吗？你会同情很多人，可不是他们中的所有人你都会去爱！”他正色道，“晨宸，你要问问自己，你对星星究竟是出于同情才产生的爱，还是出于爱，才产生的同情。这个问题你不搞清楚，我劝你不要去招惹她。她跟你不一样，如果你们的事被媒体大肆曝光和宣扬，公众的焦点对准的不会是你，而是她，她将要承受很多很多的压力和指责，甚至是侮辱和谩骂。想想你的那些女友粉、老婆粉，你忍心让她陷入这种境地吗？”
　　梁萧无言以对，凌昊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他确实是还没想清楚。他一向认为，感情这种事，身体都是跟着心走的，没必要想太多，实在想不出答案，问问心就好了。可黄星星的事，真正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所以现在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他的心到底在哪里。
　　手机定的闹铃响了。他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我得带贝贝去做体外驱虫了，本来说好昨天去的，结果有人来闹事，给耽误了。”他一边扣着衬衫扣子，一边问凌昊，“哪天有我的戏？”
　　“明早八点，不过你七点钟就要到片场换衣服化妆。”凌昊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男人，叹了口气，“你还好吗？我怎么有种你在疲于奔命的感觉！”
　　“明早六点半来这找我，有事打电话。”说不清是顾不上回答凌昊的问题，还是有意识的回避，梁萧提起狗箱，丢下这句话，匆匆忙忙的带上门走了。
　　……
　　何宛彬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星星姐盯着那本书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自从她今天到了医院之后就是这副模样，除掉有客人找她，没事的时候她就盯着这本旧书发呆。宛彬满心的好奇，有一堆问题想问她，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今天和往常一样，宛彬第一个到了“小尾巴”，做些开门前的准备工作。她拿起玻璃刮正要擦擦窗户，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门一开，走出来的居然是著名演员梁萧！她张大的嘴巴还来不及合上，就看见星星姐跟在他后面从车上走下来！
　　她圆睁着一双眼睛，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脱臼了。她看见的是她臆想出来的吗？或者是她还没睡醒产生的幻觉？
　　然后她听见梁萧对星星姐说：“我一会还有事，晚点带贝贝过来做体外驱虫，中午一块吃饭。万一我赶不过来，会给你打电话，你就自己去，买点好嚼的东西吃，知道了吗？”
　　对她叮嘱完，梁萧扭过头看了看宛彬，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姑娘，麻烦你，帮我照顾着她一点。”
　　宛彬感觉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他拼命点头，直到他坐的出租车在街角消失，她还举着玻璃刮站在原地傻笑。
　　一想到这里，宛彬后悔不迭，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恨不得打自己一顿。傻笑什么呢，这时候应该赶紧上去找他要个签名啊！合个影啊！梁萧诶！签名诶！足够跟她的室友们炫耀一整年的了！
　　痛定思痛，她用手在星星面前划拉了两下，见还是得不着她的反应，只能小心翼翼开口问道：“星星姐，你是不是认识梁萧？可你不是从来不看电视的吗？”
　　星星回过神，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到了宛彬脸上，顶着满脸问号问道：“你说什么？”
　　“他说他是你男朋友，是真的吗？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诶！”没有重复刚才的问题，宛彬只顾着继续问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你们之前就认识是不是？你们在拍拖？多久了？你藏的好深哦！”
　　“就……之前在路上我撞了他一下，然后他把我的书捡走了；再然后就是他带着狗来我们医院，就这样而已。”她呆呆回答道。宛彬不提醒她差点都忘了，他居然当着一堆人的面说是她男朋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真的？就这样而已？好像电视剧里的情节哦！”宛彬挑高了眉毛，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听都是萍水相逢而已，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好奇怪哦！”她狐疑的盯着一脸无辜的星星，“他昨天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他家吗？你们今早为什么会一起来？你昨晚在哪里，不会在他家呆了一晚上吧？”
　　“没……没有……”面对小姑娘连珠炮似的追问，星星的舌头开始打结，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晚他在书架前吻她的那一幕。
　　她心惊肉跳起来，拼命想忘掉那些景象，谁知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在她脑子里生根发芽，根本就挥之不去！
　　这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他们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而已啊！而更奇怪的是她自己，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会接受他的吻，为什么没有给他一个巴掌？
　　星星的头快炸开了。她深吸一口气，忍耐着打断了宛彬：“小彬，今天刘阿姨要带麦子过来洗澡，你去准备一下吧。”
　　宛彬意犹未尽的“哦”了一声，带着满腔的不甘正要离开，星星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她叫了回来。
　　“你经常看电视对吧？”她不懂就问，“我问你，娱乐圈的明星，是不是都挺开放的？接个吻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不算啥事？”
　　“那是当然的啦！”小姑娘满不在乎的说道，“都是俊男美女，天天呆在一块，接个吻啥的很正常吧！应该就像打招呼一样，对他们来说就跟喝水吃饭差不多！”她突然觉得好像哪里很可疑，立刻刹住了话头反问，“你问这个干嘛？他吻你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啦！别胡说！”她大惊失色，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摆手，“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瞎想！”
　　她这副样子反而更加引起了宛彬的怀疑。小姑娘正要说话，门开了，她们口中正在讨论的男人走了进来。
　　“做体外驱虫。”他提起狗箱，眼睛紧盯着她，“对不起，我失约了，你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来我来，给我就好了！”宛彬一路小跑过来接过狗箱，样子要多狗腿有多狗腿，“你是梁萧，没错吧？”小姑娘的眼里满是粉色的少女梦幻，“那个，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爱看你的戏！不，我们整个寝室都爱看你的戏！”
　　梁萧微微一笑，那模样简直倾倒众生，看的宛彬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好像还真带了几张照片。”他从白色亚麻西装的内兜掏出一叠照片，接过宛彬递过来的马克笔，“这些给你和你室友，够吗？签在这上面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哇，我室友们要开心死了！”宛彬怀疑是自己每天求神拜佛终于感动了各路神仙，她这是哪辈子积的德？“谢谢！你人真好！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没说话，也没看他。
　　不会是生他的气了吧？
　　也难怪，如此糟糕的初吻体验，别说是她了，他都想狠狠锤自己几下。看吧，自视甚高的结果就是收获这么惨烈的下场！
　　“师兄不在，星星姐，你弄一下呗！”宛彬对她眨了眨眼，她正想说些什么，刘阿姨进来了，她只好看着宛彬跑过去张罗着给麦子洗澡。
　　“……那我们开始吧，你把贝贝抱紧了。”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老是这么玩沉默也不是办法，他毕竟是顾客，她是兽医，至少得具备基本的职业素养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平常心、平常心。
　　他依言抱好贝贝，看着她将它颈部的毛分开，露出皮肤，然后将滴剂分两点滴上。
　　她一直，都是在做这些事吗？
　　“为啥要滴在脖子上？直接滴在毛上不行吗？”他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这怎么听都像在没话找话。
　　“这是为了防止宠物舔舐。”她还是没看他，拿起笔飞快的写着什么，“滴在毛上，小狗舔到的话，药物的刺激会引起呕吐。”写完了，她将纸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他，“每个月要做一次，如果经常洗澡或者很少出门，间隔可以适当延长一点，但必须要做，否则感染上寄生虫会很麻烦。我都写在这上面了，你收好。”
　　他没接，眼睛盯着她桌上那本《动物王国大冒险》。
　　“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他将目光调转到她脸上，“刚才问你话你都不理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任性，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这种态度让她很不高兴。
　　“我现在在工作，有事等我下班了再说行吗？外驱做完了，你可以走了！”她心浮气躁起来，口气也变差了。这男人是不是非要把她的耐性磨光才肯罢休？
　　听到她这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他恼怒起来。好心好意关心她，她居然给他拿搪！
　　紧皱的眉头忽然间舒展开来，他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踱到外间。
　　她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飘进来：“那我就等你下班好了。下班以后一块吃饭吧！”
　　手上的纸被揉成了一团，她负气丢去墙角的垃圾桶，却没扔进去。纸团骨碌碌滚动了几下，停在了垃圾桶边上。
　　“小伙子，你来了？”是刘阿姨笑呵呵的声音，“我记得你，昨天来过，对吧？黄医生的男朋友，对吧？”
　　“没错，我带家里的小狗来做外驱。”他居然跟老太太闲聊起来，声音听上去十分讨厌，“她跟我赌气，中午不肯吃饭，我来向她赔礼道歉，顺便接她下班。”
　　“对对对，男孩子就是要让着女孩子一点才对！现在像你这么懂事的男朋友可不多了！”他这副忍辱负重的嘴脸显然让老太太十分受用，于是帮他出谋划策，“黄医生工作很辛苦的，晚上10来点下班是常事，有时候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吃饭。一会你要带她去吃顿好的才行！”
　　“那是必须的！她想吃啥我就给她买啥！”多么标准的从善如流，与十分钟之前对她的恶形恶状简直判若两人！
　　不愧是知名演员，入戏真快！她在心里嘀咕。
　　“小伙子，你看起来好面熟啊！”聊了半天，刘阿姨这才想起了什么，“你长得好像一个演员啊，叫……叫什么……萧……”
　　“阿姨，您看错了吧。”梁萧立刻打断了刘阿姨的话，同时用眼神示意宛彬闭嘴，“我就是个普通人，可能长得和那人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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