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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8章 大司马之请


第1068章  大司马之请

        这一天着实太累。

        在安南会馆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怀抱佳人,高务实的精神尚可支撑,但等到从安南会馆一出来,刚上绿尼大轿,他就困得哈欠连天,吩咐下人抓紧时间打道回府。

        当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高陌便过来告知高务实,说大司马昨晚得到回帖之后便表示将在今日中午宴请高务实,地点还是在京师最著名的望龙楼。

        高务实看了一下沙漏,时间还不算很晚,便吩咐高陌把近期京华的一些情况对他做个汇报。高陌对此早有准备,拍拍手,便有高家家丁送上来两大摞文书。

        “这个甩手掌柜是越来越难当了。”高务实心里感慨。

        随着京华的继续膨胀,高务实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精力开始变得不够用,也许是到了对京华再动一次大调整的时候了。

        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是一镇巡抚,原本政务、军务上的事情就不少,加上他还是个改革派,还要试探着进行一些新举措。

        如辽阳的钢铁、军工这些产业还好说,毕竟有开平的经验摆在那里,但如在辽东发展柞蚕养殖和柞丝相关的各种产业这些,他就不得不亲自关注,以免行差步错。更不要说辽东还有更基础也更关键的“玉米计划”等事项要他亲自督导,能够挤出来给京华的时间就更少了。

        然而京华的事务却很多,而且还很杂。

        京华这个产业巨无霸不仅工商通吃,边贸海贸齐头并进,而且还实际掌握着安南的一国军政,紧接着又有台湾开发、辽东农、盐、丝业发展,甚至还有从安南出兵缅甸、开拓南洋等各类七七八八的事务。

        要是换个人来当家,怕不是要被整疯掉。有时候高务实甚至觉得,做京华的东家说不定比做首辅还累心,因为首辅好歹还有阁僚、六部等一大帮人可以依赖商讨,大多数决议也都是有制可循的。

        而京华的事情却不同,绝大多数都是开创性的玩意儿,要是交给别人决断,恐怕别人根本决断不了,也很难完全体会到高务实的用意。

        但眼下实在太累心了,高务实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必须分权,或者说把部分权力下放,不能什么大事小事都报到自己这里来,请自己亲自决断。这么干下去,只怕迟早有一天自己也要步三伯的后尘,生生累死。

        眼见得高务实并没有立刻开始批阅这些京华的文书,高陌便先做了另一个汇报:“老爷,今日一早,黄镇守使便被皇上传召去文华殿了。”

        高务实一怔,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具体消息暂时还未传来。”高陌表情平静地道:“不过您也知道,黄掌印和陈督公手下的人和咱们一直都有联系,所以黄镇守使入宫的同时,小的这边已经得到了部分消息:司礼监昨晚代拟了一道册封诏书,尚宝司、尚宝监那两边也动用过大宝,不过诏书内容黄掌印和陈督公都没说。”

        高务实不禁有些意外,暗道:不是说要等芷汀拿了大功之后再以那大功换取赐婚么,现在动用大宝写册封诏书又是什么套路?至于黄孟宇和陈矩没说具体内容,这倒不奇怪,他们毕竟也只是盟友,再怎么铁杆,也不至于忘记他们从根子上来说只是皇帝的奴才,而不是他高务实的下人。

        不过也没关系,既然是册封诏书,那总归不会是坏事,高务实想了想也就懒得多费神了,只是吩咐道:“保持联系,结果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老爷,小的省得。”

        接下去就是批阅京华的文书了,这倒不必赘述。等到时间差不多,高陌便提醒他去望龙楼赴宴。

        到了望龙楼,高务实才一进门,便即一愣。

        成国公朱应桢一身便服站在门口,正冲着他笑吟吟地道:“早知道求真你贵人事忙,现在又难得回京,寻常人等实在很难见着你一面,所以愚兄这次花了血本,干脆自己做了望龙楼的东家……这就只需守株待兔即可了。”

        你这不学无术的国公爷,打的什么破比喻,谁TM是兔子?

        不过想归想,朱应桢又不需要科举,能用个成语出来就不错了,再说双方关系的确够好,也没必要计较这个。

        “诶,国公爷这么说就见外了,你要见我,派人来送个信就是,我还敢不去么?”高务实笑眯眯地说道。

        这当然是句屁话,成国公的请帖昨天就送到了,高务实可根本没给他排时间,倒不是拿捏架势,而是的确没空,只是做归做,说归说,如果连客气话都不知道说,那这官场就没法玩了。要知道就算当年高拱给蔡国熙去信指点他怎么处理徐阶退田问题的时候,在称呼上也是客气万分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嘛,官场常态。

        朱应桢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打着哈哈笑道:“你可不像愚兄我这等富贵闲人,我又岂敢劳求真你的大驾,还是亲自来见比较好。”

        高务实笑着问:“国公爷有何吩咐?”

        “诶,哪敢吩咐啊……”朱应桢也知道高务实时间紧,没多闲扯,直接进入正题:“听说朝廷要发一个什么滇战宝钞?这玩意儿我听着挺新鲜的,求真你可知道些内情?”

        高务实心中哂然,你连“滇战宝钞”的名字都知道了,还能不知道这玩意是我捣鼓出来的?明摆着就是想来赚一笔罢了,所以才来看看是不是能走我的门路。

        不过,这倒不是坏事,只是不知道你是自己想要吃下这笔买卖,还是代表靖难系勋贵的整体意见?

        “滇战宝钞确有其事。”高务实微笑着道:“不过这第一期的额度有限……”

        朱应桢立刻接口:“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咱们靖难几家通了通气,觉得像这种为国效力的机会,咱们几家身为勋贵,那是万万不能落于人后的。当然,咱们也考虑到朝中还有诸多大臣,甚至民间也有部分那个……那个你说的爱国人士,所以咱们的意思呢,是拿下其中十万两,求真你看可好?”

        高务实微微皱眉,道:“第一批滇战宝钞的额度,一共也只有二十万两……”

        朱应桢干笑道:“这个额度,呃,我是说……是不是有点少?要不你跟皇上建议一下,咱们提到三十万如何?打仗嘛,有钱才好办事对不对?”

        高务实摇了摇头,道:“第一期的额度不好再变更了,除非战事出现迁延,又或者将来皇上觉得该打得更狠一些,这才有可能继续发型第二期……不过,唉,谁让咱们是老交情呢,这十万额度,小弟这次就先许了你们吧,不过万一到时候有人骂我,你们可得站出来帮小弟说话才是。”

        “一定!一定!”朱应桢拍着胸脯担保:“谁敢说求真你的不是,那就是跟咱们全体靖难勋贵过不去,咱们哥几个就是去跪哭宫门,也得把事情给你摆平了。”

        草……这点屁事你们就要整体去跪哭宫门?这是要把人家往死里整啊。

        靖难系勋贵本身就很有特殊性,虽然文臣本身不怕勋贵,但不怕是指不怕其中某一个,要是一下子得罪整个靖难勋贵,真搞出集体跪哭宫门这种事来,那就是皇帝都不敢硬压,必须得找个替罪羊出来严肃处理的大事了。

        与国同休这话,在大明可不是说着玩,皇帝始终是勋贵的保护伞,正如同勋贵始终是皇帝的底气一般。因为即便从祖制上来说,任何一家勋贵都是随时可以派出去带兵的,没人能反对,所以即便勋贵们平时不掌兵权,他们也象征着皇帝对兵权的绝对掌控,再说他们名下还有数量庞大的军户、军屯存在。

        更何况,在经历过“清丈退田”事件之后,勋贵们把目光集中去了海贸上,和皇帝之间的利益矛盾已经很小了,皇帝没有理由不保护勋贵。

        “好,那就一言为定。”高务实笑道。

        朱应桢笑得脸上仿佛开了花,好话不要钱一般往高务实头上砸过来,不料最后却还冒出一句:“那个二期的事,要是有办法的话,不妨也努力努力……哦,我是说,这莽贼胆大如斯,竟敢犯我大明天威,不狠狠教训教训是不行的!”

        高务实嘴角一抽:你妹的,这批人只要有钱赚,一下子全都变成极端爱国人士了。

        但这个话茬高务实现在是不肯接的,打着哈哈含糊过去,然后顺势问道:“对了,大司马可曾前来?”

        “来了来了。”朱应桢连连点头:“我还问了他是否知道滇战宝钞的事,他说他也刚刚听说,还不知道详情,正要向你询问呢……咱们也不是外人,你自去天字一号见大司马,愚兄先回去和哥几个把事情说一说。”

        高务实和朱应桢倒真不比太客气,利益联盟的稳固性可比单纯的私交硬扎多了,当下和他拱手道别,然后便在侍者的引导下去了天字一号间。

        天字一号间的门口两名吴兑家丁一见高务实,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小的等见过高中丞,老爷已经等候中丞多时了,中丞请。”说着便帮高务实打开房门。

        高务实一走进房中,便发现这次吴兑居然还不是一个人前来,他身边还有一名年轻人——呃,也不是特别年轻,约莫比高务实还要大个十来岁的样子。

        高务实注意到,这人与吴兑有几分肖似,不禁心中一动。

        此时吴兑已经和那年轻人一同起身,吴兑笑道:“久闻求真守时,今日一见,果然矣。”说着一指旁边的沙漏,原来正好是约定的时间。

        高务实笑道:“师兄见召,小弟岂敢误时?上官见召,下官岂敢误时?”

        吴兑打个哈哈,笑骂道:“今日可有晚辈在场,你这做世叔的可莫要胡说,什么上官下官的。”

        高务实闻言目视他身边那人,吴兑在一边道:“还不见过你世叔?”

        那人其实已过而立之年,闻言却老老实实从桌后走了出来,恭恭敬敬朝高务实一揖:“小子山阴吴逊,见过世叔,世叔万安。”

        高务实目光转回吴兑,吴兑已经叹了口气,介绍道:“此是犬子,字谦之。此儿读书习武皆不成事,而立之年,却不过区区生员,一直在山阴料理家中杂事,我忧之久矣……”

        高务实安慰道:“大器晚成之人自来常有,师兄不必挂怀。”然后又朝吴逊道:“世侄不必多礼。”

        虽说这吴逊大了高务实约莫十岁,甚至更多一点,但辈分就是辈分,这声“世侄”高务实叫得很自然,吴逊也坦然接受,又再次微微鞠躬示意,这才站直身子,走回吴兑身边。

        吴兑请高务实坐下,然后对吴逊道:“你今日就替你高世叔斟酒吧。”

        “是,大人。”吴逊看来颇为老实,或者畏惧父亲威严,闻言丝毫没有半分不满,规规矩矩站到一边,提起酒壶给高务实斟酒。

        高务实心中有些计较,目视吴兑,笑问道:“师兄今日带世侄来见小弟,莫非是有用得着小弟之处?若有,还请师兄直言便是,小弟必不虚言推脱。”

        吴兑露出苦笑,叹了口气,道:“说来不怕贤弟笑话,犬子读书习武虽皆不成,但愚兄手头总还有几个恩荫,可他连锦衣卫也不愿去……到了去年年底,算是把愚兄给气着了,严令他进京来见。谁知道一问之下,他却是热心于商贾之道,尤其倾心京华海贸之成就,希望我能为他在你面前引荐一二。唉,愚兄虽恨犬子不成器,但毕竟身为人父……”

        高务实笑着点头表示理解,转而向吴逊问道:“谦之既好贸易,不知对海贸可有什么了解?”

        吴逊微微躬身,道:“劳世叔动问,小侄以为,实学新政再行二十年,天下财赋或将半数出自关税。”

        高务实顿时动容。

        吴逊则继续道:“京华虽是商道霸主,但届时参与海贸之大家族必将远多于今日,尤其是江南勋贵及巨富之家,恐很难接受京华海贸一家独大之局面,势必联手与京华争锋。小侄不才,文武皆废,然世叔若肯将京华海贸之事托付小侄,小侄……”

        高务实一直认真听着,还没说什么,旁边吴兑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坏,尤其是听到这最后一句,更是勃然大怒,喝道:“狂悖逆子!还不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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