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番光景

眉庄一走，陵容也遣退了殿内伺候的人，只叫竹实待在桌边做绣活，自己装作躺在榻上小憩，实则意识已经在和小凤凰说话了。

        她自进宫以来，因着种种事宜，无形中便冷落了阿凰，此刻倒还真有点害怕小家伙伤心了。

        “姐姐！你怎么来啦，外面忙完了吗？我刚刚还在看那个花园子的蚯蚓呢！”一个红衣的三头身娃娃颠颠地跑了过来，几步便到了陵容跟前，手里还捏着一只蚯蚓。

        ……

        陵容觉得刚刚的自己无疑是杞人忧天，就这副小顽童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看着那条还在挣扎着的蚯蚓，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阿凰，你抓这蚯蚓作甚，我记得你不是接触不了实体的东西吗？”

        “是接触不了实物呐，这是它的精神气而已。嗯……我忘了给你说啦，你那天成了贵人后，我用意识看别的地方时，到了一个大房子里，里面有好多吃的，闻起来好香好香~”

        “你以前可闻不到什么香味呐，想必是我晋位了，凤运又浓厚了些，才叫你又进化了？”陵容想了想阿凰的成长过程，以前都是济贫扶弱后得了功德才能叫她长大些许，直到自己选秀成了常在后，她才猛地长了一节，不然从前看着只和那小矮凳一般高。看来自己的位份和阿凰的成长状态息息相关，也不知道它父神母神当时怎么弄成这般的，当真是……有点坑娃。

        “应该是啦，反正我现在可以把这些东西的精神气都摄进这里，嘿嘿嘿，姐姐昨日不是在那个皇后娘娘宫中吃了一块极为难吃的点心嘛，其实是我偷偷把它的精神气给吃啦，但是当时吃得太高兴，忘了提醒你了。嘿嘿嘿。”

        “我说皇后怎么拿出那么难吃的东西，原来竟是你这小鬼搞的坏！”陵容将阿凰抱起，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样也好，你就不用像以前那样无聊了，我尚且还能在外好好过日子，可怜你好好的神兽只能待在这方小天地了。不过这宫里规矩大，以后你吃东西找玩伴可得小心点，不要妨碍了旁人。

        比如说，你吃了给皇帝的菜，他一尝味道那么难吃，生起气来就要处罚做这道菜的人。再比如说，你把妃嫔们的小猫小狗捏来这里，那现实中的它们……咦，这我倒还没听你说，吃食被你吃了会失去味道，那小蚯蚓之类的活物呢，会死？”陵容教育到一半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阿凰将蚯蚓打了结，边玩边解释：“当然不会死啦，我已经试过了，就是让它们蔫吧一会而已，像小孩子丢了魂儿似的。等我把它们的精气神放了，就又活蹦乱跳啦。姐姐，你都不相信阿凰了吗？我可是瑞兽，不干坏事的。”

        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控诉你居然不相信她时，威力真的很大，陵容已经心有愧疚了，赶紧哄她：“姐姐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姐姐只是不太懂这个，所以才问阿凰的呀，这么说来，我们阿凰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了夸她厉害的话便喜笑颜开，两人又亲亲热热得玩闹了一会儿，陵容才离开了识海。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得，刚刚还乖乖目送她离开的娃娃，转头又玩上蚯蚓了，合着是一点都不留恋她。

        陵容心有不甘地睁开眼起身，屋里的竹实却依旧低头摆弄手里的活儿。“竹实，别绣了，你家小主我醒了都不知道，万一有贼人潜进来害我，你怕是都发现不了。”

        竹实，梧桐，她当年很是感谢小凤凰带来的这段机缘，想起传说中的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才给两个贴身侍奉的丫头起了这两个名字。没成想她家的小凤凰是个别具一格的主，如今再品品这两个丫头的名字，唉，终究是自己错付了！

        至于突然被训的竹实，她也摸不清自家姑娘怎么一睡醒火气这么大，愣愣开口：“小姐，要是有贼人进来，我肯定能发现的。我，我就是因为这个荷包不太好绣，都拆了好几回线了，这一时投入，就，就忘了看看小姐醒没醒了。小姐，我错了，但是竹实绝对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得得得，一个两个都让陵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强忍着才没有立时就翻个白眼，小凤凰是个憨的，这竹实看起来也成了不太聪明的样子，她先是不如一条蚯蚓够吸引人，又是不如一个荷包能让自家丫头放在心上，试问生有何欢？

        “罢了，这些绣活以后还是交给良辰和美景吧，本来就是拿来赏人的，犯不着做得多精致，你那双手什么都做得好，独独捏不好这小小的绣花针。还有，以后可不能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我我我了，不然一个治下无方的罪名我可跑不了。”

        “奴婢一定记下了，小主您放一百个心就是！”竹实连忙应下，又殷勤周到得伺候她洗漱，梧桐进殿时瞧见竹实脸上那笑容，当真是被吓了一跳：活脱脱一副献媚之流的模样，当真是十来年都难得一见。

        震惊归震惊，她也没忘了说正经事：“小主，前面您歇息时，花房的小太监们送来了许多菊花，如今都摆在月台上，您可要出去看看？”

        菊花？

        陵容记得因着一株绿菊，惹得华妃好生不痛快，自此也记恨上了眉庄。如今她的宠爱也不弱，分到点菊花也不是稀罕事，只是不知那株绿菊又花落何家了，她搭着竹实的手往院里走，随意问道：“这菊花是单单赏了咱们宫里，还是好些人都有？”

        ？？？

        小主您好像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这话怎听着酸溜溜的，梧桐心中再一次震惊，还是老实答道：“还赏了沈贵人，比咱们还多了一盆很是罕见的绿菊，听送花的小太监说，在御花园还被华妃娘娘给叫住了，仿佛不大高兴。”

        “这菊花自然是好看的，不过这么多盆摆在一起，味道属实是有点冲……竹实，你看着摆到梨树下边，你小时候很爱拨弄这些花花草草，还挺会摆样子，务必给咱们摆得风雅点。”

        “是，小主放心。”竹实得了任务当下便去忙活了，小江子伶俐得很，看见竹实要亲自动手，赶紧叫上小林子和小琪子去搬花了。

        这边的承乾宫里忙着摆弄花，而碎玉轩却在挖树，树底的麝香让甄嬛害怕自己得宠后也会遭人谋害，请来了温实初协助她，甚至因着对她的情意敢冒欺君之罪替她装病，自此甄嬛的绿头牌便被撤下，只能等“病好”之后再侍寝。

        又过了两三日，等陵容和眉庄约好去看甄嬛时，刚巧在路上瞧见了康禄海和他手下的几个小太监离开，仓皇给两人行了个礼便走了。

        眉庄微微蹙眉，“他这带着人是要往哪里去，嬛儿可还病着呢，不留在宫里好好伺候主子，瞧见咱们也慌慌张张不成样子，成何体统。”

        陵容倒是清楚其中原由，倒也不好多说，“终归是甄姐姐宫里的人，咱们不好多说什么，还是先去瞧瞧甄姐姐吧。”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碎玉轩，甫一进门便是一副萧条景象，除了那一株梨树竟是没有别的看头，陵容和眉庄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各自宫里的热闹，却也没有多发一言。

        流朱在院里煎药，见她们来赶紧迎上来请安：“流朱参见洛贵人，参见沈贵人，两位小主吉祥！”她声音清亮，甄嬛在屋内也听到了动静，穿着一身素衣便出来了。

        “眉姐姐，陵容，你们怎么过来了，快快进殿吧，如今天气凉得很，别冻着你们了。”甄嬛牵了眉庄的手，又拉过了陵容，三人一起进了内室。

        “嬛儿，最近几日皇上叫我学着料理宫务，实在是有点手忙脚乱，一直没工夫过来看看你，今日得了闲就和陵容一起过来了，你别怪罪我们两就好。”眉庄细细打量甄嬛，看她面色苍白，心下有些心疼，说话便更温柔了些。

        甄嬛轻轻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眉姐姐和陵容圣眷正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正说话间，浣碧已经奉了茶过来，眉庄接过茶一尝，动作微微一滞，却也未说什么。甄嬛瞧见她这番动作，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不过短短十来日，她们三人便都换了个光景，只是人家是容光满面衣衫靓丽，自己这里连待客都用的是陈茶。任凭是谁也接受不了其中落差，更何况她一向自认才貌双全，心中便更酸涩了。

        殿中的气氛因着这拿不上台面的茶水有些微妙，眉庄只好说点别的：“方才我们瞧见你宫里的康禄海几人走得匆忙，这却是何缘由。”

        ……

        殿中的气氛更微妙了，陵容都有些佩服眉庄的迟钝，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没看过旁人眼色，又初入宫，还没有那么会察言观色，一问就戳中了甄嬛的失意之处。只是她们两是自小就有的情分，换作是她可不敢问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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