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各怀心事

下地铁回周鑫家，已经8点多了。她刚刚在楼下超市买了点水果和沙拉酱，晚饭就差不多这样对付了。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极少受束缚。想几点吃饭就几点吃饭，想不吃就不吃，在家里明显没有这般自由。

        简单清洗了下水果，浇上沙拉酱，再热点牛奶，这样的“减脂餐”看着还挺有食欲。一边吃着“减脂餐”，一边拿手机刷着最近的新闻，好像最近几天各大网站的头条极少再出现她和徐晨的新闻，也极少有记者再对她的身份进行跟踪报道。毕竟是普通人，再加上她和徐晨的关系也没有太多的所谓的“看点”，也就2,3天的样子，外界的新闻评论也就归于平静了。

        似乎这才是属于她这种普通人的最正常的生活，她也有些理解，为什么老妈在得知她可能和徐晨谈恋爱的时候，情绪会那么激动。在他们那辈人的眼里，平平淡淡的生活虽然有些枯燥，但对女生来说，却也是最稳妥的。

        一个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人，才是真正的过日子。而和徐晨这种太过耀眼，身份地位又与她差距太大的人，在父母看来，的确不是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良人。如果真的选择和徐晨在一起，恋情一旦真正公布，她可能就再也不能过这种平平静静的生活了，被冠上“星晨集团ceo女友”的头衔后，可能以后出门都不会太自由，在公司也会受到更多人的非议。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然而她还是太爱徐晨，而且她也不是一个多么在意外界评论和看法的人，所以也就没有觉得这些事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同样的，她也相信自己就算真正和徐晨在一起，以她对徐晨的了解，他也一定会竭尽自己的所能，想法设法地保护她尽可能地不受到伤害。

        这20多年，虽然她对徐晨的认知了解大多来自于媒体的报道、公司内网的新闻、以及星晨的年度总结会议这种极其正规且经过了些许“包装”的主观评价，但她从来都是极其相信徐晨的人品和担当。或许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别人很难理解，但对思语来说，她相信徐晨，就像相信第二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

        “叮咚、叮咚……”新消息的提示音，打断了正在浏览新闻的她。

        高手：海外事业部？听起来有点意思，不过你要是去个三年五载的，能习惯这种空中飞人的生活不？

        思语：高手，说实话，我还挺想挑战一把的，不过咋说呢，感觉自己还是更喜欢待在北京，但是又觉得这是一个机遇，不想放弃。

        高手：如果真的感兴趣，各方面能力又合适，挑战一把也无妨，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嘛。要是能去海外工作，又是去这种全新的部门，还挺锻炼人的。

        思语：你说的我当然都懂，但是这些年一直在北京工作，我真的很少回家，虽说跟我爸妈总是因为各种问题产生争执，但我真的还是很想多陪陪他们。我也担心自己要是去个三年五载的，就更没时间回去看他们了。（语音）

        高手：其实你和你爸妈都是互相挂念彼此的，一家人又有什么分歧是不能坐下来沟通的呢？等国庆你回来，组个饭局，如果有必要的话叫上我也可以，或者我叫上我家人也行。我是真的觉得，有些事说开就好了。我以你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出面，跟叔叔阿姨说，让他们支持你做你喜欢的事，爱你喜欢的人，我和你嫂子重新给你打标签，不说徐晨，就说你，我有个观点，觉得很有必要告诉叔叔阿姨——你孤身一人的世界，唯有内心足够强大，才能宁静幸福。这是我想对你和你爸妈说的，既是现实，也是祝福。（语音）

        思语：大哥，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这么多年，凡是你跟我说过的一些话，我都一直铭记于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总觉得你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特别的温暖。对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吃饭还是算了吧。你知道的，我爸妈一直对你曾经离异的这件事有成见和看法，这么多年了，这个误会还不能完全消除，他们的某些观念是真的很难改变。尤其是徐晨的事，真的不要跟他们多讲。在我们家，‘徐晨’这个名字就是最大的禁忌，你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自己的父母。（语音）

        高手：哎，各自理解吧。你家人的误会，也是得慢慢解开。不然一说到这事，他们就对号入座，越说越说不清楚。不过，你家里这边有什么需要照应的，随时告诉我，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千万别客气。我不方便出面的话，就跟你嫂子联系，她也很乐意帮你的。（语音）

        思语：你这让我说什么好呢？高手，我真的觉得你们一家都特别热心，我跟你和嫂子的关系，比和我自己的表哥表嫂的关系都不知道好几百倍。真的就是那句话，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真的是能从人生理想、事业追求聊到各自的感情经历、甚至家长里短，你也能为我在事业上指点迷津，给出中肯的意见。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和自己的价值观合拍的人，是真不容易。（语音）

        高手：你就别变着法的夸奖我了，捧得越高摔得越痛知道不？对了，你那个项目的事我这些天也替你想了下，具体的意见我明天写个word电子版发你个人邮箱行不？不过，我先说明白啊，个人建议，仅供参考，合不合适还得你自己拿主意。（语音）

        思语：你这种二十年工作经验的媒体人兼大老板就别谦虚了行吗？还给不给我这个打工者一丢丢的活路？你做的那些项目都能出本经典实践案例的教材了，还有，你能日理万机地抽出一点时间来给我专门回个邮件，我都要怀疑明天的太阳是不是要从南边出来。

        高手：差不多行了啊，工作上的建议和问题我就说到这里。先不跟你说了，得去检查我们家两个孩子的作业写完没，他们可没你一半会读书，真是不让人省心。

        思语：嗨，10多岁的男生，本来就是爱玩的时候，你也不用管他们太严了。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好好学习的重要性，理由你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国庆回来，有空去你家喝茶。

        高手：没问题，邮件明天发你，再辛苦工作几天，回来记得上我们家吃饭，先这样啊，拜拜！（语音）

        思语：ヾ(￣▽￣)bye~bye~”

        结束和“高手”的聊天，水果沙拉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回房间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脑子里想的也是工作上的事。她之前确实接触的这种大型活动创意比较少，无论是之前在互联网公司还是后来加入星晨，她工作上接触的活动创意大多都是线上活动，思维和切入点都和线下活动有很大的区别。虽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amy的请求，但她的思绪却早就集中到“徐晨出道22周年”这件事情上了。

        这20多年，徐晨每年举行的巡演、商业活动，思语几乎全都记得，像5周年、10周年、15周年还有更近一点的20周年的出道纪念就更不用说了。五周年的出道纪念，徐晨在全国的巡演有5-6场，那时的她因为不在北京，又和徐晨天各一方，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五年后，徐晨10周年出道的巡演纪念，他在全国一共办了8场演唱会，第二场就是在北京，她那时正好在北传读研，又幸运地买到了vip区域的门票，等她到了北京才真正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的，终于不再是万水千山。

        徐晨出道15周年的纪念，是她工作几年后，那时候她正好在外地出差，没能赶得上去现场看他的全国巡演，就在微博和ins上分享了几段全国巡演的现场视频，附上文字，表达自己的心意；徐晨出道20周年纪念的时候，她加入星晨正好4年，也就是两年前，她以星晨员工的身份去演唱会现场，那时候坐在员工区域的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年少时那些想都不敢想的心愿梦想，她竟然都如愿以偿地实现。

        22周年的纪念，算不上一个特别有深意的数字，但适逢星晨上市，其意义自然就非同寻常了。围绕“22”这个数字，每场巡演应该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又怎么讲好一个让徐晨的忠实歌迷，也就是“铁杆粉丝”的心灵瞬间被触动的故事？一旦接下这个项目，这些都是思语要认真考虑的问题，虽然她的“追星”经历对这个项目有一定的帮助，但要做好这个创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则是因为这个活动意义重大，碰上星晨上市，要考虑到的问题也很多，二则也是因为，讲好一个能触达“粉丝”内心的故事，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的。

        此时，她正在电脑前看之前徐晨的一些巡演视频，试图找些灵感，或者和星晨上市比较贴切的元素。从amy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徐晨想要一些新的东西，又要和公司上市有关，再加上他总是想带给歌迷一些不一样的现场体验，她从往年的巡演视频中也看出，中间有些年份的活动主题都是类似的，玩的方法也就那些，今年要做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她当然也不知道，此时远在法国巴黎的徐晨，正在香榭丽大街附近的酒店，阅读她曾写的一些□□日志。

        法国巴黎。

        这回徐晨是来巴黎拍摄一组杂志的封面照以及参加配套的杂志专访，然后再顺便参加一个小型的模特派对，有意识地结交下时尚圈的人脉，对星晨时尚事业部以后的发展也有不少好处。当天工作结束后，徐晨就回酒店了，然后习惯性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早前收藏的网址，点开了思语的□□空间。

        只是徐晨不知道，思语这个□□号里的日志，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新了。不过，之前写的那些日志基本上都在，每一篇都诉说着年少时的她对他的那种执着和痴心。这个□□也是他有次无意中在amy给他的思语应聘时上交的个人简历中留意到的，也是出于好奇，他记下了这个号码，而她的这个□□号的又正好没有设置什么权限，里面的内容徐晨基本上都能看到。

        徐晨并不知道，这个□□号虽然思语不怎么用，但也记载了不少过去的事情。其中很多篇日志还是从她的另一个常用的□□上转载过来的，内容上也有很多重合之处，尤其是前期的很多内容，和她那个常用的□□上的很多文章都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几年前这个□□上的内容基本都没怎么再更新，但已有的日志内容也都记载了她这一路陪伴徐晨走来的心路历程。

        “我不知道这样的高考成绩，到底能够规划出什么样的人生。徐晨，梦碎北传，我终于失去最后一次爱你的机会…我从没想过要放弃自己，可上天还是放弃了我。徐晨，我不过是想考上北传，想好好爱你，为什么上天要对我如此残忍……”

        “徐晨，我们的五年之约，我终于还是缺席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考不上北传，来不了北京，我们之间真的只能形同陌路了吧…想念在北京开演唱会的你，想去北京看你，徐晨，走在没有你的城市，我真的很想你……”

        “徐晨，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做的对不对，可是我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我必须考上传媒大学的研究生，我必须一次成功，如果我还想我们之间能再有交集，我就必须考上北传，必须来到北京。否则，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万劫不复……”

        “…徐晨，曾经走在没有你的城市，我连呼吸都是痛的…如今，我终于可以和你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对着你呼吸过的空气，说一句：徐晨，我很想你。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要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让你看到。”

        “…北传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天，我的人生，终于开启了全新的篇章。今年9月，去往首都北京的火车，终于有我了。从c市到北京，1000多公里的距离，这条路，我走了将近10年，年少的梦想终于圆满。徐晨，我们之间，也终于不再形同陌路永无交集，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终于值得。”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和你在北京相遇的那一天，我会对你说什么。是说我很爱你，还是说我很想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到那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吧…马上要来北京，要来北传读书了，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徐晨，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等得到最好的你…”

        “我要留在北京，可是我爸妈却是那样强烈的反对，从小到大，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我读再多的书，再有本事，再有见识，他们还是想让我回家嫁人，结婚生子，可是我不愿意过那种一眼就看得到头的生活，那不是我认可的价值观。徐晨，我想留在北京，留在你的身边，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在我心中是怎样神祇般的信仰……我不要嫁给我不爱的人，哪怕我爱的人，是永远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你……”

        徐晨看到这篇日志的时候，突然起身走向露台，倒上一杯伏特加，一边品酒，一边欣赏巴黎午后的阳光（北京与巴黎时差为6小时），神情也是若有所思。“我不要嫁给我不爱的人，哪怕我爱的人，是永远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你…”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思语的这句话，那个时候的她，有多难过有多心痛他不可能知道，可又是为什么，思语即使知道自己可能遇不到他，为何她又要那样坚定地留在北京，甚至不惜众叛亲离，如果就为了赌那一点点的可能性，她的勇气和执着，徐晨自己都自叹弗如。

        amy：“徐总，恕我直言，以陈思语的学历和业务能力，选择待遇更好的公司不是难事。但面试的黄经理说，她个人加入星晨的意愿非常强烈。还有，黄经理说，她对咱们目前的业务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对您个人都是了如指掌…”

        “虽然我说不清楚她这么好的履历，选择我们这样一个小公司的理由，但经过背调，她的工作经历都有据可查，工作能力也没什么问题。而且，根据人力那边的调查，也确实没有找到她是受过什么特殊训练的商业间谍的证据。但是，话说回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您对她有异议，我这边…”

        徐晨：“amy，公司现在正是广纳人才的关口，自然也没有理由去拒绝一个真正对我们有用的人。不管她是什么理由要加入我们公司，但既然她有所选择，就肯定有她的道理，这也侧面说明了别人对我们公司的肯定…”

        “背调只是一部分参考，就算她真的是什么高级的商业间谍，纸也是永远包不住火的，咱们的智商还不至于低到被一个20来岁的女生耍得团团转，如果没什么大问题，通知她尽早和前东家办好工作交接，然后尽快来我们这边报到吧，她过来后，我对她自有考量。”

        徐晨忽然想到了六年前的一件事，也就是思语来星晨应聘的这个插曲。那个时候他们确实也很疑惑，为何她会放弃待遇优厚的外企，来他们这家300人左右的创业公司。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的选择，确实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amy甚至猜测到她可能是套取情报的商业间谍，但事后又没查出个所以然，也只好作罢。

        她进入星晨后，徐晨也通过各种直接间接的方式对她进行过各种各样的调查和考核，也的确没有发现她和什么商业间谍组织有接触，她的人际关系也很单纯。而且，根据黄经理（如今星晨文娱的黄副总）的反馈，她的工作能力很强，做事特别稳重扎实，一看就是在大公司历练过的人；除此以外，她工作也很拼命，有时候晚上11点后还在公司加班，这点徐晨也很清楚。有时候他在公司开会，晚上走得很晚，还发现她的工位还一直亮着灯（那时她还没有独立的办公室）。

        “陈思语工作是挺有冲劲的，能力也不错，不愧是我们北传出来的高材生。我还跟她开玩笑说，她男朋友有个工作狂的女友，会不会压力很大。她说她都没有男朋友，这些年忙于工作，没时间谈恋爱，我都想给她介绍一个了…”这是她刚来星晨差不多半年后，徐晨有次和黄文杰闲聊时得知关于思语的情况，徐晨当时听完后也没当回事，大城市工作节奏快，压力大，晚婚晚育也很正常。

        “你是年少的欢喜，也是一生的等待。——tomysunshine。”有次她半夜下班后忘了关灯，徐晨路过她的工位时，无意中正好看到她放在工位上的相框后面写的一句话。想起黄文杰说她目前没有男朋友，那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个“你”又是谁？她那样深情地称这个“你”为“mysunshine”（阳光），即使词汇量一般的徐晨也能猜出一二，年少的欢喜，一生的等待，她说的这个人一定对她很重要，难道她那么拼命的工作是为了这个人？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徐晨也自然不知道，思语说的就是他。

        等他知道思语心里爱的那个人是他，加入星晨也是因为他，已经是很久以后了。他真的不能想象，这么多年，竟然有这么一个女生，会为了他倾其所有，孑然一身。如果不是因为爱一个人深入骨髓，她不会顶着莫大的压力，要从c市来到北京，即使在那么低谷的时候，她依然坚信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去实现梦想，除了因为足够深爱，也实在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你知道吗？你也是我的sunshine。”徐晨拿起手机，刚刚编辑好的消息，却又被他莫名地删除了。他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或者觉得这么表白有什么尴尬，只是他有点拿不准，这么平白无故发一句这样的消息过去，思语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误会他急着要一个答复，给她带来更大的压力？又会不会让她觉得，他是一个不够沉稳的人？

        因为混迹商界多年，他的性格也较出道时有了很多转变，那时候年轻，什么都可以去尝试，钱没了可以再赚，失恋了可以再谈下一段感情，也没有什么是输不起的。而如今的他，且不说看惯了社会的纷繁复杂，同时，作为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艺人兼商人，他喜欢也更愿意做更有把握的事。因为前阵子和思语的那通电话，他也真正了解了她的想法和态度。她还是很爱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现在的她，对徐晨也是患得患失的，他不能让她失望。

        最终，徐晨还是没能给远在北京的思语发出这条消息。想起在巴黎再待2,3天就能回北京了，徐晨也觉得，有些话回去再说也不迟。俗话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能当面说的话，自然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只是他此时也担心，思语这周回来上班，会不会因为公司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产生什么负面情绪，又会不会因为他，而受到其他同事的非议而难过。

        正当徐晨想得投入的时候，放在电脑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是amy的来电，也有些惊讶。根据时差，北京那边现在应该是晚上10点以后了，这个时候amy打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想到这里，他也立刻按下接听键，接通了这个有些紧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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