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二日，天微蒙蒙亮的时候，微沫便醒了。她怕吵着同屋的舍友，就继续躺在地铺上闭眼假寐。

        她不断回想昨儿晚上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丝毫没有逻辑——心里想着事，忍不住翻身换个朝向，眯着眼看了下对面，瞬间就清醒了！

        靠近门边睡着的浅夕，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望着她。

        浅夕此时乌发散开，侧脸稍微陷在棉枕里，晨光熹微，背光面向她，似是温和几分。

        然而，微沫明白浅夕为何一路步步紧跟，是自己形迹可疑，招来了她的警惕。所以，此时情景只让微沫觉得脑仁疼，干脆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不过一会儿，有了极其轻微的动静。

        等声音停了，微沫掀起被角露出一条缝，对面的地铺上被子叠的整齐，浅夕已经出去了。

        微沫松了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

        最里头睡着的伊霂，听着清晨的这一切声音，眼也未睁开，只笑了笑，又埋在枕头里。想来美人懒起，青丝随散，惹人心怜不外如是。

        果果一觉睡得极好，直到日上三竿，伊霂已经选好寝舍。

        是一栋位于东北位的三层小楼，青砖黛瓦，木门纱窗。一楼有客厅、书房、厨房和浴室，二楼是四间半封闭的卧室，三楼则一半是阳台，一半是花房和画室。

        她们相识也就在昨天，却因各怀心思，就这么默而不语由着精灵们帮忙，搬到了一起。

        之后，便是各自规置行李。

        微沫随身带来的行李不多，几件秋冬衣物、几双鞋袜，几本从十九那里买来的书、一卷地图，云晞送给她的一枚玉佩和一把匕首，一袋南珠，一袋换好的有归钱币……

        微沫收拾好卧室，就坐在窗前发呆。

        她在想昨夜的那个梦。

        半梦半醒间，她模糊听到室外的雨声，时急时缓，潜入她的梦里——铺天盖地的白色，模糊不清的人影，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黑色雕柱，她似乎透过在场某一位的视线，静静看着一切，而内心只觉荒唐可笑。

        不但因果模糊，她还有了某种不属于她的情绪。

        微沫为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忍不住取出云晞留下的太阳神鸟环形玉佩，玉质温润，迎光看去，光晕如霞。

        在她以为云晞失约的时候，想过把这古玉转赠他人，却机缘巧合得知这玉的来历——

        窗外风急雨劲，临窗的书桌上，老旧的台灯发出暖黄的光，空气里飘着诱人的香味。

        一只雪白的紫貂试探着从书包里露出小半颗脑袋，探探缩缩好一会儿，直到觉着安全了，纵身往前一跳，落地化作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这是什么？”

        “肉糜粥。”

        微沫头也不抬，伸手把瓷碗往紫貂的面前推了推，仍旧专心看着书。

        “神女姐姐——”

        “我不是神女。”微沫抬头望向窗外，这样一个台风登陆的雨夜，墙外的水泥路上空空荡荡，只有零星亮着的路灯。

        其实她在某些方面很会宽慰自己。偶尔推测起自己的身世，也是想着她的父母许是像戏文里那样“仙凡有别”……无可奈何才将年仅七岁的她丢在海滩上。

        她侧眸看向正在吃肉糜粥的紫貂，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比当初救下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好了很多。

        紫貂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向微沫——这位神女姐姐救了他，却很少和他说话，总是沉默着望向远方，像是有很多心事。

        “你的父母呢？”

        “阿爹去世了，阿娘，阿娘在昆仑山。我要去找阿娘。”

        微沫一怔，想起了那个哭的惨兮兮也要找父母的女孩。因为自己是个孤儿，所以总能遇上这些找妈妈的‘小蝌蚪’吗？

        随后，她从柜底翻出一枚玉佩，递给紫貂，“这个送给你，说是戴着可以护身挡灾。”

        她想着云晞已然失约，他送的玉佩也不必一直留在身边。

        可是紫貂看着年纪小，却很有见识，直说这玉昰远古神玉，他们族中也只有族章是用青丘陨玉雕刻，传承至今。

        小小年纪就对贵重的族章十分熟悉，想来在族中地位尊贵，怪不得引来一群邪道追捕。

        “姐姐，这神玉很是珍贵，赠礼之意应也如此。”

        珍贵吗？那云晞为何失约？

        失约不至，除了不想履诺，也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什么事至于一绊就是几年？可如果，如果真的是不能赴约——不会的，以云晞的本事，谁能拘得住他。

        可是，如果呢？

        曾经在脑海中闪过又被立即否定的推测，一旦重新浮现便再也无法忽视。

        从那以后，她心心念念都是有归明月乡和青丘陨玉……

        青丘陨玉？微沫转身拿出地图摊在桌上——有归六洲，没有一处叫青丘的地方，东境陆洲心宿方位只有一座叫明堂的古城。倒是人间，许多地方都用“青丘”二字。

        她其实已看过很多遍，但每次打开都希望能出现变化。

        她应该去明月乡寻找云晞，而不是找一个叫青丘的地方。但她的直觉总在告诉她，青丘很重要。

        理智与直觉在脑海里争执不休，但这些争执不影响她换一身衣服下楼。

        微沫到一楼客厅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四摞书，总近有三尺之高。另有几卷地图，其中一幅已经展开——只果果专心在看，像是在找什么地方。

        “琉璃灯塔……昆仑湖……十里画廊……咦？”

        “在找哪里？”

        “空濛馆。我前年跟着爷爷路过暮城，听说十里画廊的空濛馆乐舞双绝，想着旬休要去呢。”

        伊霂起身去看，“这图绘得不是很细，约是没有标注。既是闻名遐迩，去了十里画廊，想来问得到具体位置。”

        果果点点头，也不再盯着地图，抬起头瞧见微沫，“沫沫，快来……”

        “既然我们都已安置下来”，浅夕接下果果的话，起身看了眼微沫，随后敛眸揖礼道：“还请允许我正式见礼——薄野浅夕，南府陆洲南轸府。”

        “伊霂，北地陆洲伊川郡。”

        “姜果果，南府陆洲南星府。”

        “央微沫，明月乡。”

        日影西斜，暮色温柔，柔和明亮的光照进室内，让一切人物都染上了温暖的橙红。

        “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多多指教——我们是不是该用晚饭了？”果果笑容灿烂，“我们是去膳堂？还是用小厨房？”

        伊霂温声建议：“我想着去膳堂好些，既顺便认认路，也能去学堂看看古史课丘穆师长给我们布置的功课。”

        “丘穆师长已经布置了功课？”果果闻此有些惊讶。

        “嗯，上午选寝舍的时候听师姐们说的，牧野书院的古史课很有意思，没有固定的教本。师长会提出问题，然后我们要尽量找出相关的记载，由此整理出所提问题的历史脉络。”

        “那我们先去膳堂用晚饭，然后去学堂看看丘穆师长布置了什么功课？”

        “好。”

        “若如此，我们得快些。膳堂的夕食一过酉时就停了。”

        伊霂这样一说，她们很快收拾好厅堂，齐往膳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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