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恶梦

罗浅发现自己坐在小学的教室里趴着桌子睡觉，她有些恍惚，慢慢抬起头，窗外的光很是明媚，同学们在打打闹闹。

        忽然，一群男生吵吵闹闹围过来，罗浅感到恐慌，起身想逃走，却发现动不了。那些男生带着恶心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语。

        “哈哈，你们看罗浅，长了这么浓的眉毛，像不像门口的关公？”

        “就是就是，还是个女生，啧啧啧”

        “哎呀，你们看，她的手毛好多啊，妈耶，她就是个男人婆。”

        “哈哈哈哈哈哈”

        ……

        罗浅惊恐地把想拉衣袖遮住手臂，却发现自己穿的短袖。她急忙用双手挡住眉毛，撞向人群，冲了出去。

        罗浅像是发了疯似的冲出学校，一路上村里的大爷大妈指指点点，她不敢去看也不想去听。

        罗浅跑回家里，一进门便看见她的父亲在和他的几个老友喝酒聊天，父亲看到她，面露讥笑，“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人，就是这样没用！”几个老友哈哈大笑，罗浅只觉浑身冰凉，满眼悲哀地看着他。

        父亲忽然变得愤怒，拿起沙发旁边的竹枝向罗浅走来，罗浅像是被钉子钉着的白纸一样，脆弱又无法动弹。

        她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父亲，吓得抬起手臂。就在她以为要挨打时，罗浅猛然睁开双眼。

        原来，是噩梦啊。

        罗浅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这种噩梦已经有一段时间不会做了，可是最近又开始了。罗浅头痛欲裂，想到一会还要去上学，慢吞吞前往卫生间洗澡。

        罗浅是一名高一学生，她生于山区长于山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家里重男轻女十分严重，父亲表现得尤为明显，她自小就对自己痛恨不已。

        罗浅小学时成绩中上，所以还是没能考上市里的重点中学，初中就在镇上的普通中学上学。她很是自卑，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成绩又不好，身无一长。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平平无奇，唯唯诺诺，胆小懦弱。

        父亲和哥哥姐姐从小便嘲笑她，因为她总是没有主见，一双眉毛十分浓，像张贴在门上的守门神一样。

        罗浅生气的把自己的眉毛剃了，可是这样使她的眉毛越长越浓，又长又黑又硬的眉毛，成为了罗浅十几年的阴影，像两把尖锐的弯刀，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心。

        老天爷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还让她的体毛比一般的女孩子多，看到别的女孩洁白的手臂和腿，罗浅都不敢露出自己的手脚。

        家里重男轻女，那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哥哥，享受着一切好的东西。虽然他们不会让罗浅吃不饱穿不暖，但留给她的，都是最差的。别人穿剩下的衣服，不要的鞋子，通通给了罗浅，罗浅倒是不介意这些，可是那些衣服到底质量不好，容易损坏，每次坏了她都战战兢兢，因为父亲会打她。

        在寒冬里，更是惨，衣服不合身，不能挡风。没有可以保暖的鞋子，罗浅只能穿着拖鞋上学，在刺骨的冷风中，哥哥笑着踩着他的靴子上学，而她…………

        就连姐姐，都过得比自己好上几倍。从记事起，她跟着哥哥姐姐在村子里玩，罗浅什么也不懂，对哥哥姐姐唯命是从，而作弄罗浅却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唯一心疼罗浅的是奶奶，虽然奶奶也偏心哥哥，会把好吃的单独留给哥哥，但是她永远不会笑罗浅笨，不会拿罗浅的相貌作乐子。

        小时候性格特别孤僻，罗浅总是与别人格格不入。中秋会在家门前看着别人打灯笼，奶奶看见了，亲手用竹子给罗浅编了一个大灯笼，再用薄薄的红纸糊上去，让罗浅在上面画画。灯笼长得一般，但很实用，点上家里用来拜神的大红烛，散发着黄橙色的暖光。

        经常和哥哥姐姐去寨子里和山上玩，摸过虾捉过鱼，节假日里会大晚上提着灯笼去逛村子，经常半夜才回家。父亲很生气，会把门关上不让罗浅他们进家门。于是罗浅和哥哥姐姐就趁着月黑风高从厨房的窗户爬上二楼楼顶回房间。

        在整个童年里，奶奶是温暖罗浅最多的存在。小时候经常被哥哥姐姐们欺负，奶奶总是会站在罗浅这边，为她撑腰；在父亲打罗浅时，奶奶会安慰她；妈妈骂罗浅时，奶奶会怼回去。罗浅永远不会忘记奶奶在她绝望摔倒时向她伸出的温暖的饱经沧桑的大手。

        父亲是个做梦都想发财的农民，为了赚大钱，他把自己早年外出打工存下来的钱和借来点钱拿去承包了一个砂糖橘的山头，年年辛苦劳作，却收益甚微。

        本来就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变得暴怒无常，总是拿孩子当出气筒，非打即骂，就算是最受宠的哥哥也不例外。

        罗浅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小时候自己贪玩，放学后很久才回家，愤怒的父亲二话不说，把罗浅打了一顿，第二天早上，父亲点燃了烟，笑着在罗浅的屁股上烫出一个红点。后来红点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水泡，罗浅坐下来的时候就破了，痛得她立马跳了起来。

        其实只要罗浅犯了一点小错，父亲就会以此为理由，对她进行处罚。父亲会把她从睡梦中拉出来打，会让她当着村子的人面前下跪，会在洗澡时把她拉出房子前鞭打。

        罗浅不在意父亲打不打她，只是这样毫无尊严的赤裸裸的被处罚，让她自卑到骨子里。

        记得有个经常来家里的叔叔，笑着对她的父亲说：“你这样对你女儿，等她长大后有出息了不给你钱怎么办？”父亲冷笑一声，道：“一个女孩而已，能有什么出息？可能以后跟男人走了，连彩礼钱都要不到了。”就在父亲说那句话是，罗浅真的很想一死了之，可是她不敢，也不甘心。凭什么？

        等着，我会让你们后悔的。罗浅狠狠地想。后来她发愤图强，把学习当成首要任务，因为老师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读书是罗浅唯一的出路。

        在初中，罗浅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黑马，从年级五十多到年级第一，罗浅用了一年。后来初三毕业，她又以初中部第一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罗城一中。

        罗浅的世界是灰暗的，也有光，所以她的世界不是完全黑暗，可惜光太少了，她能看到希望，却总是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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