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学会(1)

1

        蔷薇晋级初赛，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她唱歌本来不差，但作风不够正统，在热爱党热爱江大的横幅下其实是应该被刷掉的，但是一位裁判说了：“我喜欢猫科动物，所以，你唱得不错。”

        在六成人不明所以、三成人不明所以的“帅啊”和一成人“果然外交学系的老大就是高深莫测”的感慨中，观众热烈鼓掌！

        蔷薇下来的第一件事是对后台还未出场的二人之一，就是上回买衣服起了冲突的其中那位胖点儿的女生微微一笑说：“实力，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傅蔷薇，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我正等着你上去验证另一半呢。”随即她哈哈大笑晃出帘幕。

        据傅某后来描述当时的感觉：宛如天堂。

        总而言之，蔷薇很嘚瑟，更让她嘚瑟的是她曾以为安宁跟某个人物之间有猫腻，没想到，果然有猫腻！

        跑回台下研究院地盘时傅某人得到了热情的欢迎：“蔷薇啊，出息啊。”

        蔷薇谦虚：“没没没，实力而已。”

        “可是阿薇啊，为什么你没有说到我啊？为什么你只说到阿喵啊？为什么啊？！”受冷落的同学问。

        蔷薇笑着搂住一旁正帮朝阳调试相机的安宁：“自然是因为阿喵同学最讨喜咯！”

        此时舞台上，被蔷薇刺激了的女生正在唱《一个人的精彩》，而一心一意瞄着舞台下的毛毛发出一道惊疑之声：“咦？他要走了吗？！”

        只见徐莫庭朝旁边的一位老师微点了下头，起身一手插裤袋一手拨着手上的手机从最前门走出了会场。

        朝阳嘿嘿一笑：“估计去给女朋友回短信吧？”

        蔷薇沉吟：“怎么走了啊？不是——”下意识瞄某人。

        这边安宁调试完焦距抬起头，手机响了，是短信。

        “临时有点儿事情，我明天过来。”

        “阿喵，相机好了吗？”朝阳朝安宁挥手，“发什么呆呢？”

        安宁不知怎么脸有点儿红红的：“我明天要请假回家。”

        初赛结束，进入决赛的傅蔷薇请大伙儿去吃了顿火锅。

        而安宁第二天真的请了“事假”回家了，其实她确实有事情，母亲大人前段时间跟她说身体偶感不适，她就一直想什么时候陪着母亲去趟医院检查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就这天了。

        在李妈妈跟主治医生聊天时，安宁百无聊赖地拿手机上网浏览古埃及的资料，正在公元前27世纪游荡时，有人叫了她一声。

        在这种地方居然会遇到高中同学，有些诡异。

        “你是李安宁？！”对方也很诧异，“好久不见啊。”

        安宁微笑中。

        “我们以前是同桌，虽然只做了一年的同桌，但你不至于真不记得我了吧？”

        呃，真没什么印象了。

        “你借给我五十块钱我至今没有还呢，哈哈！”

        这个……真忘了。

        一轮寒暄之后，对方要了她的手机号码：“有空多联系啊。”

        “好。”安宁想，其实估计以后不会怎么多联系的吧？

        没想到就在她回学校的第二天，这位同学便给她拨了电话，说是周末在某餐厅开高中同学聚会，让她去，是组织已久的。

        这下不止意外了，这种同学聚会该有多生疏啊，安宁反应过来，想说她可能没有空，也是实话，刚申请的学术研究批下来了，他们组她负责找资料，她要一马当先，结果她刚要开口，对方甩过来一句：“李安宁啊，你都消失五六年了，怎么说也得来一次吧？”

        “……”

        “阿喵，过来看照片。”朝阳在位子上唤她，“没想到蔷薇还挺上相的，不错不错。”

        毛毛叹息：“可惜帅哥只拍到了背影。”

        安宁挂断电话走过去看了一眼：“嗯……”

        朝阳问：“不错吧？”

        “可惜。”

        “……”朝阳问，“你刚跟谁通电话呢？一副纠结的模样。”

        “高中同学，说礼拜六要聚会。”

        毛毛道：“聚会？去！不吃白不吃啊！”

        “我是答应了，只不过……”一直不怎么习惯触及往昔，高中，是父母离异时她最难过的一段时期。

        周六当天安宁还是应约到了那家酒店门口，看到两名男生站在外面迎客，有点儿面熟，不过已经叫不出名字，跟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染着头发，穿着夹克，其中一人的手上还夹着一根香烟，安宁不由得感叹当年的少年如今都长大成人了。

        两人看到她有点儿惊讶，其中那位抽烟的男同学亲自领她到了包厢里，中途挺犹豫地说：“你大概都不记得我了吧？”

        安宁尴尬，的确不记得了：“对不起。”

        对方笑起来：“你还真是没变多少啊。”

        包厢里已经有十来个人了，有人看到她进来就“咦”了一声：“李安宁啊？”

        上次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人站起来笑着说：“我了不起吧，竟然把我们班的乖乖女也请到了！”

        站门口没走的男同学接话：“了不起了不起。”引得不少人笑了。

        这次聚会还是跟隔壁班一起办的，安宁记得高中时一个班级是三十多个人，今天一共来了二十五位，不错了。不过开始时大家都蛮拘谨的，偶尔搭一两句话，更多的是跟旁边的人低声细语：“哎，刚那是谁谁谁吧？都认不出来了。”

        正式上餐桌吃饭的时候，大家倒都放开了，笑着交换着各自的信息，谁谁谁读研了，谁谁谁工作了，谁谁谁出国了，谁谁谁结婚了。

        “李安宁，你怎么不说话啊？”有人朝她敬酒，安宁拿起果汁回敬。

        “我们李同学就是这么文静啊。”

        安宁乖巧微笑，淑女形象无坚不摧……

        坐在她旁边的副班长幽幽地说：“想当年啊，追你的男同学，包括我，你都给了好人卡，唉。”

        咦？有这么回事吗？她完全不记得了。

        这时候隔壁班的一位男同学过来向副班长敬酒，副班长现在在日本留学，于是这位同学一脸色狼相地问：“能不能给我带点儿光碟回来呀？”

        副班长认真地回答：“嗯，不过都挺贵的，要一两百块一张。”

        “哎呀，再不买就来不及了啊！你看，武藤兰死了，饭岛爱也死了，难得松岛枫复出了。”

        安宁说：“呃，武藤兰没有死。”

        男生摆手：“死了，死了的！”

        “那只是网络上的谣言，后来她正式出面辟谣了。”

        世界瞬间暂停了，那男生满脸惊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蔷薇说的。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安宁听到副班长唤了一声：“徐莫庭。”

        现在是什么状况？他跟她是高中同学？

        安宁看着徐莫庭与人打招呼，文质彬彬、斯斯文文，刚跟副班长要光碟的男同学则雅痞地一手搭到了徐莫庭肩上：“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所以，他是隔壁班的？

        她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上星期是你来找我通知我的。”他的声音低低的，好像有点儿感冒了？

        那男生呵呵收回手：“忘了老大不喜欢跟人勾肩搭背了。”

        徐莫庭但笑不语，走过来拉开安宁旁边的一张空座位坐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副班长递给他一罐啤酒：“你能来真不容易啊。”

        “有空就来了。”他晃了晃手上的啤酒，拿起右边的一杯果汁喝了一口，坐在一旁的安宁赧然：“那个，是我的杯子。”

        徐莫庭侧头，轻声问：“是你的又怎样？”

        “……”好吧，他是老大，安宁识时务地说，“请慢用。”

        离他们最近的副班长看到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徐莫庭，你欺负女生？！”

        这音量以及内容立刻引来不少注视。

        徐莫庭微扬眉，但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姑娘已经解释：“没没，他没有欺负我，我自愿的。”

        “……”

        什么叫越抹越黑，这就是了。

        安宁意识到之后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为什么每次碰到他就这样啊？鄙视自己！

        “我们中年龄最小的应该是李安宁了吧？”之前带她进来的男生岔开话题帮忙解围。

        安宁感激地瞟过去一眼，旁边的徐莫庭仿若有些漫不经心，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玻璃杯。

        “我记得安宁是比我们小上一两岁。”副班长惆怅回忆，“我当初对她的‘八六年’一直耿耿于怀啊，比我小竟然还每次考试都超过我！”

        安宁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尽力了。”

        副班长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尽力了，尽力考得差了，他开玩笑地说：“我不活了！”

        这一出闹下来，去了生疏，气氛好了，聊的话题也开始百无禁忌起来，期间不乏荤笑话，搞得几位女生频频笑骂。安宁想，这个时候蔷薇、毛毛要是在肯定会很愉快，而且，技压群雄。

        有人拿了酒过来：“李安宁，我敬你一杯吧？”

        安宁见是刚才出手帮过她的人，正要接过，旁边的人比她先一步：“她晚点儿还有事，不能喝太多酒，我替她喝吧。”

        什么叫抹黑之后装裱，这就是了。

        已经有人狐疑地瞄着李安宁，大伙承认，谁也不敢瞄徐莫庭。徐莫庭喝完酒后，男生悻悻然走了。

        副班长笑道：“知道为什么我跟我前女友分手吗？因为她连灌三瓶XO面不改色，我当时看到这一幕，就觉得我们的缘分尽了。”

        所有人大笑：“是不是女友太强悍有失面子啊？”

        “嘿嘿，主要是我想找一个一杯倒的。”

        “兄弟你学坏了，再不是咱们当初品学兼优的副班长了，不过，依然是学习的榜样啊！”

        副班长说：“有李安宁在，‘品学兼优’这个词我可不敢当，再说了，徐莫庭也在呢。”

        安宁同学无奈地微笑着，而她感觉身边的人虽然始终浅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伸手去拿被他放置在一边的那罐啤酒，结果刚碰到边缘就被对方阻止了，确切地说是他的手心覆住了她的手指。

        他转头看她：“怎么？”

        “……渴。”

        徐莫庭笑着打开罐口，然后推到她面前：“别喝太多。”

        她又不是酒鬼，阿喵心说，而且……安宁看着对方拿起她的玻璃杯慢慢喝着果汁，她可不可以怀疑他一直在耍她啊？

        一女同学忽然问道：“李安宁，你是在江泞大学读研吗？”

        “嗯。”

        “那就是说现在跟徐莫庭一个大学喽？”

        “嗯。”

        “呵。”

        安宁无语了。

        徐莫庭盛了两勺玉米骨头浓汤放到她的碗里面，低语了句：“别只顾着跟人说话。”

        哪有？安宁郁闷了，垂头吃东西。

        坐在旁边的副班长凑过来：“徐莫庭跟你说啥呢？”

        安宁想了下：“如果是现在的话，那就是不要跟你说话。”

        副班长顿时无语。

        另一侧的雅痞男听到了，不由得大笑出声，也非常同情地拍了拍某人的肩：“唉，那啥，十年如一日啊，兄弟。”

        副班长哭笑不得。

        这时对面刚跟安宁聊了两句的那位女同学过来敬酒，雅痞男刚要兴致勃勃起身，她便说：“不好意思，我是来敬我们班徐莫庭的。”

        “我也是‘我们班’的啊！”雅痞男不乐意了，“姑娘，瞧不起不到一米八的啊？”

        对方一讪：“没瞧不起，只是没兴趣。”

        雅痞男惨叫一声，扑进旁边副班长怀里……

        安宁看他们恶搞，不禁失笑。

        这边女同学已经向徐莫庭举杯：“先干为敬，你随意。”

        然后，徐某人真的很随意地拿果汁敬了一下对方。

        最后，安宁在女同学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只能转头望向墙角美好的壁灯，即使脸红也是灯光照的。

        2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出来时副班长竟然还建议续摊去唱K，安宁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正等着众人提反对意见，结果大伙儿都兴致盎然。

        安宁犹豫着说：“我……”

        “李安宁，去吧，难得的，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啊！”同班的一位女生过来劝说她。

        她唱歌好听吗？据蔷薇说是五音不全的。

        不过安宁向来不太会拒绝女孩子，正左右为难时，两米外一手插裤袋与人闲闲交谈的徐莫庭朝她招了下手。

        安宁不由得嘀咕：“你要不要再丢一根骨头呢？”

        女同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时竟也说不上什么了。

        一旁有人叫住要走开的安宁问了句：“你回学校吗？”正是那位想对她敬酒却敬成了徐莫庭的男同学。

        “嗯。”

        “我送你过去吧？我家就在江大附近。”

        “呃，不用了，谢谢。”安宁也有点儿感觉出他对她的“特别关照”，所以，更加不能麻烦人家了。

        对方望了眼不远处的徐莫庭：“我当初以为你会报离本城远一点儿的学校呢。”

        安宁疑惑：“为什么？”

        “那时候你家——”

        “安宁，走了。”徐莫庭这时轻唤了她一声。

        安宁并没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只想着如何顺水推舟地跟这位男同学道别：“那个，他叫我了……再见。”

        安宁快步走过去的时候，又有两位同学过来跟徐莫庭要电话号码。安宁等了一会儿，心想，要不她先走，其实她本来就不需要等他的嘛。

        “你手机在响。”徐莫庭提醒了她一声，他表情淡淡的，完全看不出先前是他半诱导半命令地招她过来的。

        安宁慢一拍掏出衣袋里的手机，是表哥的电话，正要走开去接，只听徐莫庭说：“在这接吧，马上走了。”

        安宁无奈，电话接起时对方直接就问她，这周末约好的到她家拿东西怎么人不在？！

        “我忘了。”安宁说了声对不起，“嗯，我今天不回去了，东西在我房间里，门没锁，你自己进去拿吧……”

        挂上电话时面前的两位同学均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其中那男生率先开口：“李安宁，男朋友啊？”

        安宁尴尬：“没……”

        那女生也忍不住开了几句安宁的玩笑，后者很是无奈。而徐莫庭似乎是最不在意这个话题的人。

        副班长过来再次确定他们不去唱歌后，不禁连连惋惜：“徐某人是大忙人也就算了，李安宁你怎么也不去啊？”

        安宁低叹：“难道我看上去真的是很闲的人吗？”

        这时徐莫庭倒是笑了一下，跟副班长说了句：“你们玩吧，我们先走一步。”

        副班长还来不及说话，安宁就已经被徐莫庭轻搭着肩膀带走了。出租车驶远时，不知是谁感慨出一声：“李安宁男朋友不就是徐莫庭吗？简直就是徐某人所有，碰者杀无赦嘛。”

        有人笑着附和，有人微感苦涩，有人若有所思，高中毕业这五六年的背后都有几分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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