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坑完结始复穿（九）

在《与仙争道》里，是这么描写莲卿宸出场。

        「……闻人咲好不容易爬上了浮岛，她知道身后有个总趁机想将她推下莲子道、令她从测试淘汰的少女，尽管爬上莲子道再加上幻境考验已疲惫不堪，依然坚持多走了几步，以远离莲子道。

        「忽然间，身后炸响一声怒斥，她回头一看，不知为何那名少女仍站在莲子道上，一只脚举在半空中进退不得，看上去有些滑稽。

        「见少女正怒火滔天地望着天际，闻人咲再循线看去，原来，日头微斜的天际，有一名看来与自己似乎一般岁数的白袍少年正御剑当空。少年居高临下，面对少女无礼的叱喝，他白玉般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唯有一抹难以描摹的淡然。」

        而凌珊亲眼所见的是──那名少年足踏长剑在空，一对眉眼犹如水墨勾勒般俊秀雅致，墨发直垂腰际，仅以一条月白色的发带系起。他年纪虽轻，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持重沉稳，只投去一眼便教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少年人尚未长成的身躯宛如翠竹般挺拔瘦削，已然能看出往后颀长的轮廓。一块圆形的弟子玉牌结着红绳缨穗系在宗门统一的白袍腰际，在冬日稀薄的日光下莹莹发着温润光泽。

        凌珊仰着小脸，怔怔然望着少年。

        在她刚知道这是个连续梦时……不，在她三年前描写少年出场时，便已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景。然而，在她真的亲眼见到少年那一剎那，她却不由得呆住了，愣了好几秒后，大脑才又重新运转起来。

        ……是阿宸。

        活生生的会动的阿宸！

        她掩住了嘴，以免自己忍不住失声发出兴奋的叫喊。

        她终于见到阿宸了！

        莲卿宸，《与仙争道》中的第一男配，同时也是下一任掌门莲开生座下首徒、九莲宗将来的宗门首席弟子。

        至此书中的要角已经出现两个，一个女主、一个男配，作为他们的亲妈，竟能在梦中连连见到他们两人，她快要幸福至死了！

        如果祁安也能一起出现在这里该有多好？

        凌珊捧颊沉醉在幸福之中，莲卿宸和蒋琴两人间的争执仍在继续。

        更准确地说，是蒋琴单方面的不服。

        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进入十方世界中首屈一指的九莲宗，对于莲卿宸的处置，蒋琴当然不会服气，「你是何人？又凭什么代九莲宗发话？」

        莲卿宸纵剑落在她面前十来步处，不愠不火道：「凭我是仙剑岛首席弟子，掌门指派此次入宗测验的监试者之一，自当能够决定你的去留。」

        蒋琴不客气地反驳：「试问九莲宗有哪条门规规定我不得入宗？修仙路上本是要与天争、与人争，那些掉下去的，固然有我的缘故，但究其根本，是他们没有入宗的机缘。这还只是修仙路的第一道门坎，这都没本事跨过，更遑论修仙了！而我顺顺当当留到了最后，那便是我的运道！」

        莲卿宸摇摇头，「修仙虽讲究机缘，陷害同门同道却是我九莲宗所不允，这亦是第二代掌门宗训。那些被你推落的测验者并未陷害于你，更并未碍了你去，你却趁人之危，还没入门便行旁门左道，何况入门后？」

        山羊胡管事在空中听了一会儿，见蒋琴迟迟没有自行离去的意思，飞下来落在莲卿宸面前，毕恭毕敬道：「大师兄，何必同她说那么多，将她撵下宗门便是了。」像蒋琴这种人他见多了。

        修真界不以年岁论辈分，而是修为。

        莲卿宸虽年少，若论身份却是仙剑岛岛主、准掌门莲开生首徒；若论修为，更是宗门中的佼佼者，年仅十五岁已是筑基大圆满，只差半步便可晋为十方凡界中半数修士可望而不可得的金丹期，这种百年难见的修仙天赋，饶是在宗门立足足有一百年的管事也要礼敬他三分。

        对着同门，莲卿宸平时并不以师兄姿态拿乔，朝管事解释道：「既然我代掌门做了主不收她，自然要以门规服人，否则他人许当九莲宗欺人。今日同她说清了，日后若生争端，我们也不致被动。」

        蒋琴见莲卿宸似乎真铁了心要淘汰她，本来自信满满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出声：「……我可是有三灵根的！若不是看在九莲宗是九履界第一宗，我才不会──」

        她本来想着三灵根的资质多少会让这名大师兄犹豫几分，未料莲卿宸不为所动，仅是温和地说了句「九莲宗非你所归」，便低念咒诀，一振袖亲自送蒋琴离开。

        蒋琴自知结果已定，消失前红着眼恨恨地剜了凌珊一眼，可惜凌珊只顾着看儿子，压根儿没朝她投去一眼。

        不管凌珊是否注意到，在蒋琴心里，这梁子是结下了！

        凌珊在心中为莲卿宸鼓掌。

        不愧是儿子！连赶人都赶得那么优雅！

        虽然故事情节是她想的，也知道迟早会发生这段小插曲，可如今真的目睹了莲卿宸送走蒋琴那一手的干净利落，依然感到兴奋不已。

        凌珊不错眼珠地直盯着正与管事交代某些事项的莲卿宸看，那股热切连一向淡然无波的闻人咲都感受到了，不禁多看了凌珊几眼。

        难道他们认识？

        闻人咲对凡人七情六欲的理解有限，想了想后如此解读。

        凌珊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莲卿宸想不注意到都难，他与管事谈了几句，不由得朝凌珊的方向投去一眼，眸光在这个平凡的新师妹身上短暂停留，又落到她身旁那名清冷少女上。

        他并非注重皮相之人，但没来由地，比起那名平凡女童，女童身边的少女更吸引他的目光。

        凌珊见他朝自己这里看过来，悄悄激动了一把，心中斟酌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巴上去给一个亲娘的熊抱，毕竟此梦难得，可能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正踌躇间，又看到他转眸觑向闻人咲，墨玉似的眼中似有微光，她怔了怔后，拿拳头击了一下掌，恍然大悟。

        是了！这也是故事中莲卿宸初次见到闻人咲，这时的莲卿宸对闻人咲还没有什么特殊情感，只当她是个新进门的师妹罢了，顶多附加了一条：从搅乱入宗测试之人手中幸运脱身的少女。

        后来莲卿宸之所以倾心于闻人咲，是在于闻人咲以低劣的五灵根资质进入外门之后的努力不懈，以及日后展现于人前、丝毫不逊于他的剑修天赋。

        这是闻人咲与莲卿宸两人感情线的起点，也是她曾费心描绘的一段情感，他们的相遇不如其他主人公一般轰轰烈烈，可这随意的一瞥对许久之后的莲卿宸来说，却是一段感情的尹始，令他搁在眉间心上，直至为了替被逐出门派的闻人咲追查证据而身死道消。

        至他消逝，闻人咲也不知道，他对她抱持着师兄妹以上的感情……

        凌珊热爱书写这样细水流长又无疾而终的情感，虽然说描写的当下是痛并快乐着，但总体而言，她的的确确为了自己的安排而欣喜。

        可当她真亲眼见证两人产生最初的交集，却蓦然觉得五味杂陈。

        或许是因为在这梦中，两人不再只是一段文字，而是人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凌珊摇摇头将这点莫名的怅然抛诸脑后。

        这只是一场梦罢了，小说都写完了，她再遗憾惋惜也没用，更何况将他们的结局设计成这样的也是她，现在再来后悔岂非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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