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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来自南方的大尾巴狼


夜晚降临,游人反而多了,尤其是海鲜烧烤店快速热闹起来。青林海湾两边的海鲜烧烤店,错落有致,每家都闪烁着霓虹彩灯,亮着各色各样招牌,吸引着游客。

        约好的出租车迟迟不来,时简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苦恼地扯了下笑,心情意外很平和。回过头夜色已经沉了,前方海水满盈盈,海的波浪一道又一道。行人来来往往,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时简靠在海岸边的铁栏杆,索性听了一会对面流浪歌手的吉他弹奏。

        快乐是可以感染的,一首快乐的歌,留下了很多脚步。时简听着歌,心也跟着轻轻地哼唱。两人异国度蜜月的时候,她对叶先生说起一个有趣的设想,“等我们老了,我们也可以到街头这样唱歌,说不准还能赚几张船票。”

        “你唱?”

        笑嘻嘻的,“当然是你唱我收钱嘛,正所谓夫唱妇随。”

        “可以。”叶先生爽快同意,“不过为什么要等老了?”

        “天哪,珈成,你别冲动……因为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时简嘴角带着笑,一个人有很多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不努力永远不知道。她失去了叶珈成,但是她可以将叶先生当成心中的宝贝永远珍藏起来啊。

        她的叶先生,她连告别也舍不得的叶先生,只属于她的叶先生,这个世界只有她认识的叶先生……其实,她也不想将叶珈成和叶先生分开,甚至她很长时间以为只要叶珈成爱她了,叶先生就能回来。她分不清他们,也分不清心中的爱意,直到叶珈成离开了她。

        其实她的爱人,早在她出事的那天已经失去了,是她一直不想明白。叶先生以前老说她死脑经,幸好找了他这个脑经活络的老公在她身边帮她指点迷津。然后她特别不服气,她哪有死脑经?事实,他不在了她真这样犯糊涂……

        一首结束,时简后知后觉地跟着大家鼓掌。掌声朗朗,心境也逐渐豁然开朗。

        时简听得投入,后面的叶珈成看得也很投入。小狐狸盈盈伫立在他视线里面,面庞静好,令人移不开视线。他不敢上前,仿佛是近情情怯。心却被什么被填充,占有,以及桎梏着。

        这一路叶珈成感受到了太多的情绪,陌生的、温柔的,缠绵的,前所未有的……他快被逼疯了,恨不得上前用力抱住时简。又怕自己,会伤害到她。

        时简在一家纪念品店用收费电话给杨家打电话,一边挑选着礼品,一边问Tim喜欢什么。Tim对礼物兴趣不大的样子,支支吾吾地告诉她一件事:  “Jane……珈成哥哥找过你。”

        话机质量不好,带着电流哧哧的杂音。

        Tim又说:“……然后我帮你把信给了他,就是你放在书桌的那封信。”

        时简没有声音了,耳朵有些疼,像是被电流击中,大脑也忘了反应。直到Tim懊恼出声:“Jane,对不起,我是不是帮错忙了?”

        “没有。”时简回Tim,“那封信本来就是给他的。Tim,谢谢你。”

        叶珈成拿到了信?时简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叶珈成看到那封信会有什么反应。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啊。哦,她手机丢了。如果他看到信,应该会给她打个电话吧。

        “老板,多少钱?”时简挂上电话,问不远处的女老板。

        女老板正向游客们推荐纪念品,时简等在一旁,见女老板有空,又用青林话问了一遍。女老板笑吟吟走过来,忙得停不下来,刚查询好话费又抬起头招呼她后面的人:“先生,进来看看吧。买个风铃回去送女朋友……”

        女老板话音落下,身后脚步也停了下来。没有缘由,时简下意识心一缩。

        身后人说话了,回答女老板也是地道的青林话,声线清晰又熟悉,隔开了外面闹哄哄的所有杂声。时简慢慢回过头,怔怔然。叶珈成正立在她身后,唇角微抿,抱歉地笑着。

        放在电话机的手猛地地移开,像是触电一样。女老板提醒了两句,时简连忙把零钱给女老板,视线一时不知道放哪儿,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时简,我找你。”叶珈成开口,目光足足,“想跟你谈谈。”

        时简立在叶珈成面前,点头答应:“好。”

        感谢Tim在电话里提前告诉了她,让她不至于太措手不及。

        叶珈成朋友在青林市海湾这边有一套闲置别墅,难得一个安静的好地方,落地窗正对着无边无际的海域。夜里海天一色,黑茫茫里亮着灯塔,远远看过去像是星光坠入了海里。

        时简坐在沙发,她对这套房子并不陌生。她和叶先生结婚的时候,叶先生就从朋友这里买了过来,半卖半送的形式。连同别墅里的藏酒。

        这是叶市长都不知道的秘密,房子便宜只是叶先生和朋友交换了业务,不过市长公子哥身份着实烦人,就算正大光明的交易也要顾及着一些。后来房子的事被叶市长知道了,叶市长果然发了大脾气。

        时简坐在靠窗客厅的沙发,叶珈成立在斗柜旁,他身后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放着的的假花花团簇簇,样子逼真。有些事情,真真假假,眼睛是会骗人的。

        “那封信,Tim说给你了……”时简主动提了这件事。她不知道叶珈成和易碧雅怎么样了,既然叶珈成已经看到信了,不如说明白。“本来我……我是真没想到,不过你应该看到了吧。”话有些乱,时简思绪更乱,她还是不敢问叶珈成,相信她吗?即使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时简,我都已经知道了。我,我很惊喜。”叶珈成主动开口,表明心意。

        叶珈成惊喜什么?他不止相信,还惊喜吗?时简心里摇摇头,不是很相信。

        “那你和易小姐呢?”时简说起这件事,声音淡淡反问,“你和她都要结婚了,你怎么会惊喜,你应该苦恼才对,即使你相信……”时简没说下去,垂下眼眸。

        “我和易碧雅没有要结婚,我和她早分了……”叶珈成说起他和易碧雅的事,颇自嘲地笑了下,连个理由都找不到。他腿摔折了那段时间,他真悠悠地想过,如果小狐狸和易霈在一起了,他就和易碧雅在一起……有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可笑,当时他不是腿摔折了,应该是脑子摔坏了。他曾经仗着资本伤害一些女孩不以为然,然后以同样的姿态伤害了小狐狸,轻车熟道。

        叶珈成说了很多话,都是那晚他想了一夜的话。他不想为自己一些行为做太多解释,像是给自己找理由。只是他必须坦诚地告诉小狐狸他心里的一些想法,包括他之前的幼稚、他的自私,以及他现在的爱意、心意,和决心。

        知道了时简心里那个建筑师先生是自己,他真的很开心,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纯粹喜悦,然后看到了小狐狸那封信,他才深刻明白他之前的那些行为对时简是种种怎样的伤害。他伤害的不是别人,还是抱着十二分期待来爱他的小狐狸……

        时简听着叶珈成说话,心有着缓缓的动摇。只是很快她像是本能地否定了所有。她自以为是太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底气去相信叶珈成的话。

        甚至,还有些害怕。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要被带进去了。

        她之前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一天叶珈成知道了一切过往,她会怎么办?很多次她只要想到心里都是气鼓鼓的。她一定好好骂叶珈成一顿,不管他说多少声对不起,她都不要原谅他,直到气消了。只是现在,她反而迷茫了,失去了原先坚决的态度。

        叶珈成一颗心同样又乱又麻,抿着唇角,看着不远处的酒柜道:“一起喝点,可以吗?”

        时简点头,接受了叶珈成的提议。她也想喝两杯,喝两杯庆祝叶珈成知道了一切并相信了她。说不准等她喝醉了,她会很雀跃。毕竟,得偿所愿的人是她。

        只是这场迟迟而来的庆祝,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迎来,反而变得像是告别会。

        落地窗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两人像叶珈成生日那天面对面地坐着,外面的海浪时而平静时而随风起来。世间万事,真是没有定数,有时候还会开玩笑。

        “时简,可以说说我和你是怎么在一起的吗?”叶珈成望着她问,目光期待又忐忑。

        酒还没有喝多少,先醉了吗?“你忘了吗?”时简开口说,“君和酒店我主动拦下你要号码,当时还要高彦斐他们……”

        “不是这个。”叶珈成摇摇头,指着自己脑袋,“你这里的记忆。”

        可是,那些记忆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时简触碰到叶珈成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叶珈成秀气的长睫毛仿佛打在她心里,一下又一下,她想了很久,开口道:“原来是你追的我……”

        有些事情一说出口,带着记忆纷至沓来。时简喝了两口酒,难过的情绪越来越少,大脑同样畅快了不少,恨不得长醉不复醒。她说得断断续续,尽量不带太多个人情绪,不过喝了酒,顾不上太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把叶先生的记忆告诉叶珈成好不好。

        “小狐狸,真的很奇妙。”叶珈成倒酒,时简拿起来碰了碰,忍不住还是问叶珈成一句:“叶珈成,你真的相信吗?”

        “相信,我相信……”叶珈成眼里带着温柔的光,“就算不是真的,我也希望是真的。”

        “真的吗?”时简靠着窗,白瓷一样的皮肤,脸颊透着红,又黑又亮的眼睛轻轻眨着,然后她苦恼地皱着眉,好像醉了也不相信真假。

        叶珈成目不转睛地看着,有些苦笑,又觉得很美好。

        “小狐狸……”

        “嗯?”时简抬着头,眼睛里照进了叶珈成忽然局促的神色。他又想问什么?

        叶珈成已经开口:“可以说下……点点吗?”

        “点点……”时简突然没有了反应,右手放在高脚杯松开,里面红酒轻轻震荡,泛出涟漪。然后,她抬起头回答:“没有点点。”

        叶珈成面色已经红了,发问:“点点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叶珈成,你想多了。”时简歪过头,半醉半醒地提醒叶珈成,“我们没有孩子。”

        叶珈成没有被问住了,更加认真问:“小狐狸,能不能都告诉我?”

        时简更加认真地回答:“叶珈成,真的没有点点。”

        叶珈成垂下眸,良久没有出声。

        “我不会生,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时简坦然地说,大脑清醒了不少。其实她已经对叶珈成说过,不过那晚叶珈成可能没有听进去。这样的话她在叶先生对她求婚的时候也坦白过,当时并没觉得什么难以启齿的,大大方方地把事情告诉了叶先生,她受孕困难。叶先生继续求婚了,亲吻她的手说:“时简,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其实我一直不是很喜欢小孩,以前还想着怎么跟我以后的妻子商量一起过丁克生活,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浑浑噩噩地想着事,叶珈成突然说,“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那我们可以当时髦的丁克夫妻……小狐狸。”叶珈成笑笑,对她这样说。

        时简愣住。

        如果叶珈成没有这声小狐狸,她差点以为叶先生回来了。

        叶珈成双手放在桌面,手指握了握。他想了想,用一种郑重的口吻说:“小狐狸,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就努力生一个,或者领养几个都没问题;当然我觉得两个人生活也很好,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没有孩子也不会无聊,比如我们可以……周游世界,有空了就到处玩,国内国外,上天下海。”

        国内国外,上天下海。时简不自觉听笑起来。

        她和叶先生真去了不少地方,一起自驾游,一起潜水,一起翱翔,如果她没有出事,叶先生的飞行执照都要考出来……

        “珈成,你喜欢孩子吗?”时简打住了叶珈成的话。

        叶珈成望着她,随后摇头,回答说:“……不喜欢,太吵了。”

        叶先生骗她,叶珈成也这样骗她。时简眼眶酸酸的,然后她看到叶珈成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枚钻戒。今晚真是一个神奇的夜晚,叶珈成不仅突然出现,还突然求婚。

        不可思议到,无法相信。

        叶珈成拿出钻戒的时候也觉得很突然,他不小心碰到一块带来的钻戒,想也没想就拿了出来。没彩排,没经验,也没想过这辈子会跟谁求婚,甚至以前还觉得求婚是傻子做的事……各种原因以至于叶珈成发挥特别不好,但是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的表述。

        “……小狐狸,原谅我,我们重新在一起,再相信我一次。”叶珈成深深吸了吸气,说着保证的话,求时简相信他的认真,相信他会成为更好的人,相信他不会再让她难过。

        时简忽然很紧张,紧张得不知所措,更多是落泪的冲动。

        “时简,相信我一次。”叶先生求婚的时候,也对她这样说。当时她心里保留哼哼唧唧的怀疑,还是将求婚钻戒美滋滋地戴在了手里;现在,叶珈成也说这样话,他递出的钻戒一样闪着迷人的光亮,像星星那么漂亮。

        时简低下头,按了按额头,快清醒回来吧!叶珈成终于向你求婚了,快答应啊,答应他……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期待吗?

        只是期待,她的期待呢?

        怎么办,她失去的不只是底气,慢慢消磨的还有期待和信心。她真的很想相信叶珈成这一次,她宁愿不相信自己也想相信他。只是这一刻她真的不相信,更多的她已经不知道怎么相信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爱叶珈成,她还病了,不知道两个人以后要怎么走下去……刚刚对面叶珈成的求婚的时候,她多么希望两个人能回到最初,或者再早一点就好了,她一定会高兴疯了,而不是这样忐忑不安,像是心理病在作怪。

        “对不起,珈成……”时简开口,“我就要出国了,下个月。”

        如果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时简无疑最难过的那个,只是她该难过的都难过了,心境已经变的了。夜越深越凉,时简趴在羊毛地毯上矮桌睡着,叶珈成将时简抱上了二楼的床,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外面是海浪拍打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叶珈成站起来关了窗户。

        冒然求婚被拒,叶珈成心里苦涩,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时简要出国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也希望她出国读书,怎么开心怎么来。她已经辛苦了那么久,以后换他来追她爱她。想到这,叶珈成扯笑,心情还是很好,未来一定会美好的那种好。

        现在他国内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叶茂那些楼房不能烂尾,还有易钦东的事,都要解决。相信他,一定很快能处理好,然后完完全全变成“叶先生”,好不好?

        不,他要比“叶先生”更好。

        叶珈成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时简的唇,浅尝辄止。她和叶先生的一切,他其实很吃醋,不过他很感谢叶先生。

        即使叶先生是他自己。

        叶珈成将自己代入叶先生的身份,是一种亲密又排斥的体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谢。真神奇,他都会感恩老天了。叶珈成想起了小狐狸之前梦里无意间叫出的那几声“老公”,低低失笑……

        这个夜晚,叶珈成是睡不着了,一夜未眠,不过第二天照样神清气爽起来做早餐。

        时简酒量不好,反而借着酒意睡了很长的一觉,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反应了好一会。下了床,叶珈成已经在楼下,她立在楼上的玻璃房刚好看到楼下的他。

        叶珈成抬起头,朝着她漾了一个笑意,道早。

        时简下楼,叶珈成回到厨房继续手忙脚乱。时简恍恍惚惚到不行,叶珈成先开口说:“……牛奶热好了,粥还要等会,炖熟一些。”

        小火上方炖着海鲜粥,已经咕噜噜地响着,仿佛隔着时空回到了两人的有过的婚姻生活。时简继续杵在移门旁,默不作声,样子呆呆的。

        叶珈成弯着腰,有模有样地先尝了一口,不小心差点烫了嘴。幸好味道还可以。他转过头,眼神期待地问:“好像差不多了,要不要尝下?”

        时简:“……”

        叶珈成盛了小半碗,吹了吹热气递过来。时简接了过来,用汤勺舀了一口,口感香浓。粥里还有一些干贝和鲜虾。

        这些东西,叶珈成上哪儿找的?

        所有食材叶珈成都是上附近的农家买来的,然后大清早打电话给叶家的阿姨咨询海鲜粥做法。不是特意想表现什么,是真的想好好疼小狐狸,那个笑起来嘴角眉角眼梢都带着可爱尖的小狐狸,被他丢了,他要找回来。至于机会嘛,都是自己找的。昨晚求婚被拒,醒来继续做一条不要脸的好汉。

        叶珈成心满意足地看着,时简轻声点评一句:“味道不错。”

        “哦哦……那就多吃点。”叶珈成自得地笑着,穿着套头毛衣黑棕长裤,模样俊雅好看,他打开另一边的小蒸笼,“对了,还有小包子和小馒头……小狐狸,你要吃豆沙馅的小馒头,还是肉馅的小包子?”

        小馒头和小包子,叶珈成自然是买来的,连老板的小蒸笼也一块买了过来。

        时简看了看蒸笼,一个个小馒头小包子,白白乎乎,还冒着热气,心底也软了好几分。

        叶珈成挑了几个好看的,提前当了“已婚”好男人,叶珈成不小心又问了一个病句:“小狐狸,我们以前过日子的时候,是你做饭多,还是我做饭多?”

        时简先坐下来,回答说:“……出去吃比较多。”

        “哦。”原来他娶了一个败家娘们啊,叶珈成连连点头,以当事人的口吻说,“和我自己想得差不多。”

        时简不再吭声。

        A城。

        易霈出席了易茂的股东大会。易家人都是股东,除了易大小姐全部都出席,另外还有赵家。赵、易两家相互持股,赵雯雯替父亲出席会议,今天她穿着一件桃红色连衣裙,搭配时尚的皮草,很惹眼。会议过程,赵雯雯时不时将视线落向易霈,不想注意也难。

        这是一个低气压会议,易霈没有任何发言。董事长位子坐着的人依旧是易老先生。易老先生身子已经很差劲,出席会议时候,陪同除了律师还有医生。

        易茂目前还是属于家族模式,股本结构也不复杂。大股东们基本都是易家自己人,和一些元老,以及林家几位外卿。

        怎么多年,易家越来越有一种土崩瓦解的兆头。易霈对面坐着是郭太太的三儿一女,律师的消息让郭太太吁了一口气。易霈靠着椅子,无聊地想着几个问题,他明明不喜欢当易家人,为什么要参与这场争斗?真是为了所谓的易茂服饰?恐怕不全是,没有人不渴望着名利,只是他更擅长遮掩自己的渴望。他对易家是这样,对时简也这样。

        易霈前段时间还是问了时简一件事情,易家后面会不会乱。答案不用问也能预料,或许他外公心里也清楚着,所以要这样努力地维持易家的平衡。

        外公这样的用心良苦,易霈很能明白,只是易家早已经失衡,就像一幢高楼都已经要倾斜倒塌,暂时的补救措施只能让高楼看起来不那么岌岌可危罢了。

        会议结束之后,易霈坐在休息室接了一个电话,门被推开,赵雯雯若无其人地走了起来,还是那一贯的姿态。张恺得到示意之后立马站起来。

        “嗨喽,张恺,我们也好久不见了。”赵雯雯问候张恺。

        张恺连忙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快速离开了休息室。易霈面前,放着一杯泡开的金骏眉,还没有尝一口。

        赵雯雯坐在了易霈面前,看着这个西装笔挺、气质坚硬的男人,觉得易霈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即使他多次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她。人都是得不到才有新鲜感。赵雯雯握着涂着朱红色指甲油的手,易家现在如此紧张,难得易霈还可以这样处变不惊。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要易家吗?易霈向来是一个不会表露野心的男人,即使两家之前联姻对他来说可能更是顺应他母亲的意思。不过赵雯雯知道易霈的野心比易家任何人都大。当然有能力的男人,更有资格拥有野心。

        “阿霈,如果你需要,我还是会帮你。”赵雯雯甜甜地笑着,开口说:“易阿姨和我父亲安排我们在一起,也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

        “小狐狸,以后我多学几样早餐,换着花样给你做。”叶珈成死皮赖脸地示好着。

        “叶珈成。”时简思绪纷乱,叫了叶珈成名字,整理思绪后开口说:“你没必要这样做。”

        “怎么没必要?”叶珈成口吻带笑且认真地说,“我是你的……丈夫。”

        时简目光直直:“你真这样觉得么?”

        “小狐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珈成端着早餐慢慢坐下来,循循善诱地说:“你觉得我和那位叶先生不一样,的确,我们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比我好,比我更早清楚心意,不像我让你伤心了。可是我们还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就是你,而且只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什么事情都交给我,我会让你知道,一切都可以回来。”

        时简突然觉得烦,特别不想理叶珈成。

        叶珈成好脾气地笑着,他还有他的好理由:“时简,你看老天爷都要安排我们在一起……我们应该在一起,这叫顺应天命。”

        时简眼睛微闪了两下。

        “好了,我不逼你。小狐狸,我会给你时间,很多时间。”叶珈成咳嗽两下,又拿出了昨晚被拒的那枚钻戒。

        时简撇过头,刚刚谁说不逼她的。

        “昨晚你不是没答应我的求婚吗?”叶珈成笑了笑,“小狐狸,我要告诉你昨晚只是练习啊。以后你不答应我就当练习,你想我练习几次都没事,钻戒我会一直带着。”

        当惯了风度翩翩的骄傲公子哥,叶珈成其实也适应自己突然没脸没皮的样子,只是现在面对时简,他就自发变成了这样。

        叶珈成像一条大尾巴狼,厚着脸皮跟着时简回了A城。这次回青林市,叶珈成连家门也没回,同样没有提前购票,幸好买到最后一张头等舱。叶珈成来到经济舱,对时简右边的一位男士,彬彬有礼地提出了换座位的请求。

        “我靠窗,太麻烦了,你让过道的人跟你换吧。”一个靠窗的好座位,旁边还有漂亮的姑娘,靠窗而坐的叔叔不想换哦。

        过道的阿姨很热情,已经站起来:“年轻人,阿姨和你换。”

        “谢谢,不用。”叶珈成继续和靠窗的大叔商量,告诉他自己的座位在哪儿。没想到对方是以头等舱交换,大叔坚持了两秒就答应了,叶珈成顺利坐在时简旁边。“小狐狸,我们终于坐在一起了。”

        叶珈成这样烦,这样博存在感,绷不住是时简。这样的叶珈成,和曾经追着她的叶先生几乎一模一样。时简没理人,倒不是拿乔,只是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对叶珈成,又要以什么态度思考两个人的以后,心不是一点烦。

        叶珈成当然知道时简烦什么,她烦他说明她还爱他,这个“他”可不是指叶先生,而是他叶珈成,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叶珈成想明白了之后,真的将时简当成了自己小媳妇。

        然后,小狐狸不理他,叶珈成就自己看着,小狐狸闭上了眼睛。叶珈成还是忍不住地看啊看,瞅啊瞅,看着小狐狸粉粉白白的脸,胸臆间噌噌噌地冒出一股股情难自禁的爱意,心疼的,澎湃的、温柔的……

        这些感情叶珈成差不多压抑了一年多。一个控制不住,叶珈成望着时简的脸,直接在时简的右脸颊,绅士地来了一下……

        “啾”地一声,时简醒了,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感觉像是被幼稚园小朋友非礼了。

        叶珈成不是故意耍流氓,被发现后还很无辜……难以想象且震惊的还有同排的阿姨,立马热心肠地问时简:“姑娘,我们要不要换个座位?”

        叶珈成回到A城立马处理叶茂的事,心情依旧有些飘,以及高昂。忙了大半天,趁着晌午眯眼了一会,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出来。

        这是一种豁然明白的畅快。叶珈成挂了一个电话,准备找个时间见易钦东,处理两人的解约后续。他上次为了逼易钦东签署合同,的确存在恶意逼迫性质,不过他该给易钦东的也不会少。他卖掉了自己手头大部分叶茂股份,钱一分也没少易钦东。

        小狐狸的事,叶珈成挺感激易霈,他不是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好人,不过也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他想准备一份大礼送给易霈。既然易霈对叶茂感兴趣,他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易家那阵势,易霈应该正需要资本,他愿意助易霈一臂之力。

        叶珈成要解决他和易钦东两人纠纷,自然要见见易钦东。不过易钦东暂时没办法见叶珈成。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

        易钦东是前两天易家晚饭的时候被带走的。

        这天易霈难得回易家用餐,长形的大餐桌旁,立着两位家佣,都是郭太太自家的偏远亲戚,一桌子菜系也是郭太太那边的偏辣口味。这样的饭菜易霈吃了很多年还是吃不惯。要说血缘基因没有一点影响,是不可能的。

        外头雨声啪啦,雨下得很大。偌大的餐间暖气横流,照样化不开气氛里的阴霾。

        易家人很久没有这样齐全地吃饭了,可惜易老先生胃口不好也没吃两口,他先对着沉默不语的易碧雅说:“小君,你今天怎么吃得那么少啊?”

        易碧雅抬起脸,小声地:“爸……”

        易老先生这才想起小君已经离开了这个家。易老先生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他叹叹气,又对易霈说:“阿霈,你什么时候去趟香港,将你母亲接回来吧。”

        易霈转过头,微微迟疑了下,没有立马答应易老先生。

        谁都有无法触及的原则。易霈这样的态度不能令易老先生满意,易老先生咳嗽起来,笑的人是易钦东,“好心好意”地劝起来。

        易霈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

        随之而至,是一道道警笛声。易家外面传来的警笛声,令易家人面面相觑,不慌不乱的只有易霈,还有易老先生。易家保安先进来,易钦东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动弹不得,面如死灰。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老实说,那晚被叶珈成恐吓教训了之后,易钦东这段时间真的安分守己了很多,他的把柄被叶珈成拿着,也不知道叶珈成知道多少。所以这两天易钦东最多动点心思约会赵雯雯,然后见见赵家的人。赵家对易霈现在很生气,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只是赵家的心思还没有打好,易钦东先涉嫌一项故人伤人罪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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