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流言如刀

第253章    流言如刀

        看得出来，大家都对孟小本的镇里之行，抱着极大希望。

        然而，孟小本、林蕴和孟村长三人下车之后，脸上严峻。

        村民马上明白：与镇政府的谈判没有成功。

        无人发出一点声音，气氛极其沉重。

        三人进到屋子里，坐下。

        环顾四周，孟小本看见一双双纯朴而失望的眼色。

        “老三……”一位90多岁的老爷子终于发声，但话只说出两个字，停止了。

        这老爷子是孟家村的族长。

        孟老三把眼光向孟小本看来。

        眼里满是失望和安慰，然后，转身对大家说：“小本，已经尽力了。”

        人群发出一孟唏嘘之声。

        随后有一个妇女抽泣起来，就像送夫上战场之前的妻子，那种即将做寡妇的悲怆，使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个妇女一哭，其他几个妇女全都跟着哭了起来。

        村委会大屋里，顿时哭声一片。

        族长老爷子颤威威站起来，慢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擦眼睛：“看来，孟家村要有一场大劫了。”

        老爷子走到门口，停下来，环视众人，然后长长叹一口气，转身走进夜色里。

        村长脸上黑黑的，眼睛圆圆的，紧紧咬着嘴唇，望着黑黑的窗外，一言不发。

        他的两只着手，紧握着，慢慢地放到桌面上，挥起拳手，狠狠往桌上一砸，低沉而恐怖的声音从嘴里冒出来：“躲过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拚了！”

        孟老三说完，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后。

        墙角里立着一把大锄头，很长很锋利，亮亮的锄尖儿，在灯光之下，闪出杀人之前的冲动之光。

        孟老三伸手把锄拿在手里，往地下一顿，锄尖碰撞水泥地，“咔咔”两声，仿佛屠夫杀猪之前磨刀之声。

        “现在，十一点半了，大战即将发生。你们两个回城里吧，不要看见这场面，这场面不是你们看得的。回去吧，如果有心的话，明天上午回来，给你三叔收尸。”

        孟老三望着孟小本，眼里悲壮而豪迈，如武士上战场之前，英气侧露！

        孟小本摇了摇头：“不，三叔，我是孟家村子弟，孟家村有难，我不能临阵逃脱。”

        “小本，赶紧离开！”有人喊道。

        “小本，你是读书人，这种事不归你。”有人又说道。

        孟小本知道，此时后退，也无可厚非。孟家村罕见的一个重点大学生，不能就这样冒险，他是孟家村的优秀苗子，而且对村里做过好事，而且，他哥哥死了，他是家里一枝独苗，按理，这场面是不要他上场的。

        但是，如果他些时退却，他将内疚一辈子。

        他的族兄弟们，将在战场上壮烈，而他苟活于人世，与死无疑。

        而且，他武功在身，凭他一身绝技，或许能抵抗住对方？

        “不，我不能走。我毕竟练过几年武，有一点功夫在身，这种事，我不上场谁上场？”

        孟小本平静而意气昂扬地说道，眼里冷静得很。

        孟老三走过来，拉住孟小本的手：“好孩子，你能特地从江城赶回来，三叔已经感动了。你找过省长县长和镇长，你该做的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没有办成，三叔和全村村民已经谢你了。刺刀见红的事，你就不要参加了。刚才我们去镇政府大院，已经看见了，对方有二百多人，全是精壮汉子。我们孟家村在家的成年男子，全加起来，也不过八十多个。今晚，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会死伤好多人的。你考上大学不容易，三叔不想让你死在这样无谓的场合，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

        孟小本感动不己，眼泪在眼眶里晃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然后，慢慢地滚落下来。

        “凭什么？”人群里有人发声了，“都是姓孟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什么有人上有人不上？孟小本怎么了？他就是不孟家村的人了？如果他不上，以后别回孟家村，他老娘和嫂子也给我搬出村子！”

        这一发声，接着，就有人接过话头：“说得对！要死大家一起死！”

        有人又说：“你们他妈的还有点人心？孟小本哥哥去世了，家里一寡嫂一老母，他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母亲怎么办？总不能让他母亲在失去丈夫、大儿子之后，再失去最后一个小儿子吧！他是独苗，可以不上。”

        “不行，必须上。我还是独苗呢！”有人高喊。

        这一声喊，众人仿佛无话可说了：参战的人里，独生子可不少。

        孟小本微微一笑，但笑容转瞬即逝，轻轻说：“这位说得对，我孟小本，必上。”

        “不行！”一个女人的声音喊起来。

        众人转身一看，喊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小本的嫂子方玉兰。

        嫂子拨开人群，冲到孟小本面前。

        在孟小本记忆里，嫂子从来温文尔雅，说话低声细气，眼中慈祥温和。而此刻，嫂子的眼里亮闪闪，充满一种狂野。

        “小本，你不能去！你回城吧，快。”嫂子抓住孟小本胳膊，就往门外拖。

        孟小本从未碰过嫂子的手，这双白如玉、柔如绵的手，天生丽质，虽然干农活，却不失柔荑之色。此刻，这双手抓在孟小本胳膊上，顿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全身立刻扩散开来。

        孟小本受到一下极大的冲击，脸色微红。

        哥哥和爸爸去世后，妈妈身体不好，家里的活几乎大部分都是嫂子干的。三年高中，孟小本花掉的一分一元，都是嫂子在地里流汗换来的。

        孟小本在高中时，紧张的学习中，曾经无数次发誓：我一定要有出息，将来挣好多钱，买车买房，送给嫂子，来回报嫂子的如海恩情。

        而现在，孟小本只要离开孟家村，情况就不。

        嫂子将会在村里留下骂名。

        尤其那些失去丈夫的寡妇，将指着嫂子后背吐口水。她们会骂：“谁家的男人不是人？就你家的孟小本的命金贵？”

        而嫂子，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在这些唾沫之中，将无法生存，最终将被唾沫淹死在村里。

        流言如刀也。

        这点，孟小本非常清楚。

        所以，孟小本心里决定：不能走开。

        “不，嫂子，我决定了，留下来跟大家一起打。”孟小本轻轻握住嫂子手腕。

        这手腕柔得像豆腐，滑腻得像油脂，握住它们，使人不敢用力，生怕弄坏了这人间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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