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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李淳风力挽狂澜,宝二爷死硬到底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北平王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改变,他对孔京没啥印象,更何况,这家伙掀杆造反,犯了杀头的大罪。别说他是什么远亲,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罗成,这种时候他也得大义灭亲,定斩不饶。
  可是,他老婆,王妃就不这么想了。
  王妃心想,自己与姐姐失散多年,至今音信渺无。姐姐命苦,才嫁了马鸣关的秦彝两年,就遇上改朝换代的战事。夫君殉国,死在战场,害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还不算,偏偏还留下个遗腹子,被叫作太平郎的小子,也就是眼前这个孔京。没错,按这份关系算起来的话,孔京正是她的亲侄子,她是孔京的亲姨娘!要是姐姐不在了,她就是孔京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想着姐姐那么好的人,才嫁两年就守了寡,她就为姐姐的命苦伤心,眼泪不由自主就上来了。于是她哭着失声道,“孩儿啊,我想得你好苦!我就是你的亲姨娘啊!”
  这一声哭诉,把周围人都镇住了。北平王喃喃道,“天意,天意啊!”想不到他兴师动众,大老远来征讨的反贼,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儿。罗成也愣住了,他看孔京面熟,印象中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他。原来,多年前他也在太平街住过几个月,同孔京是幼年玩伴。
  如今母妃亲口承认,哪里还有假?按照辈分和旧情,他应该叫孔京一声“表哥”。只是,兵贼不两立,立场对立,这声表哥,他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孔京也愣住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身陷困境,竟然莫名其妙认了个亲。他反应极快,喊一声,“姨娘!”正打算利用这层关系,只听面前北平王挥手道,“且慢!”说完,他拉上王妃,快步走入内帐,罗成也紧随其后。一进内帐,北平王就紧锁眉头,盯着夫人,问道,“娘子看,眼下之事,如何?”这王妃也是通事理的人,毕竟在王府住了那么多年,见过夫君办事。她知道眼前这事难办,于是摇头道,“就依官人之见,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北平王皱眉,沉声道,“以我的性子,今天就要在这里斩了这反贼祭旗。可是,我做梦都想不到,娘子竟然在军帐里认了亲。这,或许是天意。这个侄儿,要是你在别处认,我倒也开心。可是,偏偏他是皇上钦点的反贼,非要我征讨不可。皇上要的人,我怎么饶得了?就算我饶了,皇帝也饶不了我。这事,十分难办。”
  这时,王妃心里也有了打算,于情于理,她也不忍心看到亲侄子死在自己面前。正好夫君提了皇上,她就顺水推舟道,“事关重大,我一个妇道人家,怎能不识大体?怪只怪,我这侄儿结交匪人,行差踏错。官人要是觉得难办,就将他绑了送给皇上,让皇上来办吧。”
  北平王一听,心想,如此甚好。一来给了老婆面子,省了他落下“辣手杀亲侄”的骂名,以后在床榻之上老婆也不会唠叨自己。二来,既然是皇上钦点的匪首,交给皇上来办,合情合理,名正言顺。三来,匪首要是送去皇城,自己也正好可以在皇上面前邀功。这般处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只是,这里距离皇城路途遥远,大概有千里之遥,运送反贼过去,只怕路途中有什么变故。想到这,他转头望向旁边的罗成。
  都说父子连心,罗成一看父亲的眼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拱手道,“儿臣愿领兵押送,保证沿途万无一失。”北平王和王妃一齐点头道,“如此甚好。”
  罗成的武艺是北平王亲手传授的,这个儿子有多大能耐和脾气,他这个父亲心知肚明。要说押送这差事,全天下没有比儿子更令他放心的人了。合计完,这一家三口又踱出内账。北平王挥手,大声下令道,“来人!”外面守候多时的兵士闻声进入,他又下令道,“将这匪首押下去,严加看管。”
  另一边,不远处的巫王寨里,正乱成一锅粥。议事堂里,紫妍正在发飙。要不是仕信拦住,她现在就想同盈盈动手。在她的面前,盈盈哭得稀里哗啦,一脸的梨花带雨,模样倒是楚楚动人。这招对男人有用,再是天大的错,估计男人都能饶了她。可是,紫妍是女人,这招哭计对她没用。
  她只知道,妹妹眼睁睁地把她的夫君弄丢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搞不好,她就要变寡妇。不对,与其刚结婚就守寡,她宁愿冲下山去同敌人拼命,以死殉夫。反正夫君死了的话,她也不想活了,正好去黄泉路上陪他。
  盈盈哭诉道,“我好糊涂!只是分神片刻,姐夫就从山道边上滑了下去。我想去拉,可惜慢了一步,只看到他像块石头,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她说得可爱,可是周围人听着,心惊肉跳。这巫王山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有个好几百米高。老大从山顶这么滚下去,他又不是钢筋铁骨,如何还有命在?而且,他平时一脸文弱,好像被人随便打上一拳都会倒地。任谁也不相信,他摔下山崖还有命。

  老大死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不胫而走,在山寨里传开了,令得人人自危。老大要是死了,山下那么多官兵围困,谁带领这寨子的人对抗官兵呢?于是,人人脸上都浮起一层恐慌之色,那是一种本能的,死到临头的恐惧。
  这时,只听议事堂里响起一把低沉的声音,道,“大伙莫慌,且容鄙人说几句”。周围众人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尤俊达。
  这个尤俊达做过豪强,统领过人马,知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安定人心。他原本想说上几句,趁孔京死了的机会,接管寨里人马。他虽然没有孔京的能耐,没法指挥手下同山下的官兵大军对抗。但是,昨晚孔京告诉了他下山密道,那么他还是可以借此发挥一下,将山上的兵马从密道疏散。
  然而,他还没开口,议事堂里就响起另一把声音,这声音年轻得多,“且慢!大哥之前有过交代,万一他有不测,我们可以依他留在锦囊中的计策行事。”大家闻声转头,只见说话的是孔京的亲信,紫妍的小弟李淳风。想不到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遇事不慌,镇静自若。
  尤俊达心想,以前还真小看了这小子,只道是孔京的小跟班。想不到这孔京非但自己不简单,手下还藏着能人。淳风是主,他是客,于是他闭嘴,把话咽回肚里,听淳风怎么说。
  这时,淳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恩的时候到了。老大对他有知遇之恩,还帮他报了杀父之仇。如今老大生死未卜,正是自己报恩的时候。说着,他当众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嚢,拆开,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他把纸条展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小字,于是当众念道,“杜鹃鸟鸣,速来救我”
  紫妍在他旁边,伸长脑袋望了望他手头的字条,点头道,“嗯,是我夫君的笔迹。只是,这个杜鹃鸟鸣是什么意思?”一旁的程咬金接口道,“管它什么鸟,孔兄弟说速来救我,就是要我们去劫营救他咯。”
  这时,盈盈也插嘴道,“不行!山下那么多官兵,我们杀下去,那还不是送死么?”
  程咬金嘴硬道,“送死就送死,孔兄弟待咱们不薄,咱们陪他死,又有什么不行的!”
  这话,没人想接,毕竟送死的事没人想干。不对,这话说满了,只见紫妍突然跳起来,挥舞双拳,咬牙切齿道,“我这就杀下山去,同官兵拼个鱼死网破!夫君死了,我也不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就当陪夫君上路,路上也热闹!”
  在她旁边,尤俊达皱了皱眉,心想这女人急疯了,说什么糊涂话。竟然说同山下的官兵大军硬拼,都不知道她有几条命死。这时,旁边的盈盈又得意起来,拍着她那平平无奇的胸,嚷嚷道,“姐姐,你要杀下山去,我陪你!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我倒想看看,山下的兵狗子有多少给我杀!”
  这时,周围人被她俩的情绪带动,一起举起兵刃来,高呼,“杀!杀!杀!”谁都不愿当孬种,不愿比女流之辈还胆小。一瞬间,群情激奋,在场的人恨不得马上开寨门,冲下山去同官兵血拼,为老大报仇,一吐困在山上多日的窝囊气。
  这时,李淳风心念急转。他隐隐觉得,冲下山去跟官兵拼命,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跟了孔京两个月,执掌主事工作,朝夕相处,对孔京的行事风格也算有所了解。他知道,孔京行事向来缜密,绝不做什么冒险之举。就连他自己可能遭遇不测,他都事先算到了,所以才留个锦囊计策给自己。防范自己不在时,有人能代他行事。
  淳风凝神细想,且不论这个不知什么意思的“杜鹃鸟鸣”,就说后面这句“速来救我”,肯定就是求救的意思。但是,以孔京的行事,从不做冒险之举。所以,肯定不是要他们去劫营。这个救他的地点,一定在别处。这么一想,淳风心里就有了主意。看来,现在是动用另一张老大布置的底牌的时候了。
  想到这,他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我看老大的意思,并非让我们去劫营。如何救他,我这里另有打算,只是,不便声张。”说着,众人都闭上嘴,一齐望向他。心想,这个家伙,真是人小鬼大,有啥话都不直说。
  话说光阴似箭,因为天雨路滑,又擒了匪首,这一天官兵没有任何动静,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只见月上枝头,孔京被关在大营内,五花大绑。
  由于他诡计多端,又是大罪之身,就算被抓了,也没人敢给他松绑。一日三餐有人喂食,孔京倒是不饿,只是被绑了一整天,他心里烦闷得慌。另外,有件事令他一直惦记,手被绑着,也解决不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数人推开营门走进来。孔京定睛一看,来人他认识,正是王妃和罗成,后面还跟着好些兵卒。于是他望着来人,笑着打招呼道,“姨娘,表弟,你们来了!”
  “大胆反贼,谁是你表弟?!”还不等王妃开口,罗成就抢白道,“休得胡言!”

  孔京一听就明白,对方不吃他这套。想靠攀亲,让对方私下放了他,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他孔京也没指望,如此浅显易见的亲情计行得通。
  这时,王妃走到他面前,蹲下,和颜悦色地说,“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能办的,我们都依你。”
  孔京看着他这个姨娘,心想,这女子长得同老妈还真有点像,估计心肠也差不多。或许,她以为自己此番必死无疑,趁早留下遗言什么的。可惜,他孔京自负不是普通人,还真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只是,有点小事,确实需要她帮忙。于是,孔京开口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平时爱干净,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
  王妃一听此言,转头道,“快,快给他打盆水洗面,再拿面镜子来。”
  孔京摇头道,“镜子就不必了,我怀里随身带着面小镜子,习惯用它梳洗。就请姨娘帮我,拿出来好了。”
  王妃听了,挥手叫人。手下探手在孔京怀里一阵翻找,摸出一面小镜子,正是孔京那从不离身的昆仑镜。
  孔京望着小镜子,心头一热。想不到早晨从山顶上摔下来,这么一番折腾,这宝贝竟然没丢失。要是丢了,恐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麻烦可就大了。手下竖起镜子,旁人打来水,伺候他洗脸。他盯着镜子,心里默念,摩墨斯!
  只见一片光亮泛起,摩墨斯之瞳的能力发动。一如往常,孔京看到,这小镜子又发光了。他转头环视周围,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天启。当然,没人知道他在干嘛,以为他要洗脸。由于他的手绑着不能动,旁边另有人为他洗脸。洗完脸,孔京又嚷嚷道,“放回来!把我的镜子放回来!那是娘的东西,进坟墓我也要带着!”
  王妃一听,眼前一热,心想这个侄子倒是孝顺,可惜他行差踏错,走上绝路。旁人听孔京这么嚷嚷,都没在意这面平平无奇的小镜子,随手给他塞回怀里。这时,孔京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一直挂念,滚下山时这镜子有没弄丢,现在总算安心了。
  正是:
  五花大绑手难移,大声高呼面要洗
  旁人笑他死要面,不知镜中有玄机
  之后,他随口与王妃拉了起家常,告知他娘被关在皇城的大牢里,要是他死了,也请王妃去探望娘亲,日后帮忙照应云云。总之,一番无关紧要的闲话后,王妃结束探望,与众人一齐退了出去。孔京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被绑,他也无事可做,睡意很快就袭上心头。
  睡梦中,他又来到了昆仑镜中的古怪空间,见到师父一如既往地坐在棋盘前。一见他来了,师父指着棋盘,连声道,“下棋!下棋!”于是,两人就这样对弈起来。
  孔京有一肚子话想对师父说,他把自己今天如何意外被捕,如何身陷困境,又是如何认了个亲戚,边下棋边说。师父一如既往不做回应,只是侧耳倾听,听得津津有味。孔京说完,见师父没有回应,忍不住问道,“师父,依您高见,眼下弟子应该如何行事?”
  师父抬头望了他一眼,道,“哦,你是问为师么?”不是问您,还能问谁,这里莫非还有别人么?孔京有点奇怪,道,“自然是请教师父。”
  “原来如此。”师父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然后他指着面前的棋盘,一字一顿,缓缓道,“你下面该怎么办,为师不知道。但要说眼前这棋局,你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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