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陆霂尘抬眼看去，望进了姜禾明媚笑容中，一时失神。只瞬间功夫，她已然恢复平静。随后陆霂尘将姜禾的胳膊放了下来，端过女官姑姑身后侍女手中的铜盆，放在床榻前的脚踏上，将姜禾的双脚放入水中。

        “痛。”姜禾惊呼出声，她伸手按住陆霂尘的胳膊，眼中疼出了泪花。

        陆霂尘将姜禾抗拒的双手按住，动作轻柔的将双脚洗净，扶上床榻。而后从女官姑姑手中接过药膏，按住姜禾的脚踝，替其上药。

        姜禾脚上传来陆霂尘轻抹药膏的轻柔触感，余光中看到女官姑姑站在旁边的身影，一时觉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脚。

        “别动。等会儿就好。”脚被陆霂尘轻按住，药膏的冰凉感和陆霂尘小心翼翼的上药动作吸引了姜禾的注意。

        姜禾歪头看着替自己上药的陆霂尘，眼睛微微眨了眨，眸中深处藏着连自己都未曾窥探到的满足和幸福。

        眼前的陆霂尘逆光而坐，她整个人好像被阳光笼罩其中。一双剑眉微微蹙着，那双无论何时何地看起来都英气逼人的眼睛里，此时满满都是疼惜。鼻子高挺隽秀，唇形也是十分的好看。

        姜禾看着眼前光风霁月俊逸潇洒雌雄莫辨的陆霂尘，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心里有个声音好像忍不住想向全世界炫耀。

        “这是我的陆姐姐，我的师兄，全世界最最最好的陆姐姐。我的！”

        “禾儿？”陆霂尘将药膏递给女官姑姑，用帕子擦过手后，抬眼看着愣愣看向自己发呆的姜禾，轻声唤道。

        姜禾被陆霂尘的声音唤回了神，她凝视着眼前逆光的陆霂尘，眼睛弯弯，“师兄。”

        陆霂尘接住扑向怀中的姜禾，轻拍着姜禾的后背。还未说什么，就听到姜禾喟叹的声音。

        “我的师兄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人，这世间的独一无二。”

        “傻丫头。”陆霂尘下巴轻蹭了蹭姜禾的侧鬓，眼睛轻闭。

        屋门关闭声响起，陆霂尘抬眼看去，女官姑姑早已端着铜盆离去。她将姜禾往怀中搂了搂，动作轻柔，仿佛怀抱着稀世珍宝。

        姜禾眼中浮起一抹泪花，她缓缓闭上眼睛，环着陆霂尘脖子的胳膊微微收紧，嘴角微勾起一个餍足弧度。

        “此生有这个人，余生已足，再无奢求。”姜禾心想。

        半晌后，姜禾从陆霂尘怀中退开，她靠在陆霂尘的肩膀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抬眼看向陆霂尘，“陆姐姐，假如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了，你还会不会对那个我这么好？”

        “不会，只要是禾儿，我一眼就能认出。”陆霂尘将姜禾捏着裙角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抚着姜禾的肩膀。

        “上次在城外，陆姐姐明明知道我不认得你了，为何不问我？”姜禾将陆霂尘的手反握住，眉头轻蹙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禾儿一定会记起来，无论何时何地。”

        陆霂尘看进姜禾眼里，看进她自落水醒来后一直藏着惶恐不安的眼睛里，她手指柔缓地擦去姜禾眼角的泪，轻贴着姜禾额头，“禾儿不要勉强自己，永远不要。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一直都在。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禾儿，是当年那个总拉着我去吃糖葫芦笑容明媚恣意的小孩。”

        姜禾听着陆霂尘低沉温柔宠溺的话语，眼泪簌簌而落，她透过朦胧泪光，看进那双看着自己无论如何都像是散着月光的温柔眼睛，心中像是渍了蜜，甜丝丝的。她突然觉得，此处才是她的归宿，是她的心安之地，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意义。

        姜禾抱住陆霂尘的脖子，闭眼轻轻吻住了陆霂尘的唇角，察觉到陆霂尘片刻微僵后放松的身体，睁开眼睛看向陆霂尘挑眉而笑。

        “禾儿，我不愿你后悔。”

        “我不后悔。”姜禾的话音淹没在锦被间。

        此时阳光正好，夏风轻轻吹过，吹响屋檐处悬挂着的贝壳风铃。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起散落的鹅黄色床帐，将这夏日的阳光洒向了心安之处的床榻间。

        半晌后，陆霂尘撑起身看向锦被间的姜禾，眉眼含笑，手指捏住姜禾下巴，眸光含笑藏着幽深莫名深不可测的光，“可高兴了？”

        “陆姐姐，我很幸福。真的。”姜禾伸手抓住陆霂尘的手，她抬手拽下陆霂尘玉冠上的银簪，玉冠掉落，头发却未散。她直起身子，在陆霂尘眉心落下一吻，“无论是陆姐姐，还是师兄，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好，都是你一个人的。”陆霂尘轻吻了吻姜禾的眼睛，眉眼温柔宠溺地看向姜禾，“我们禾儿还真是霸道啊。”

        “那是。”姜禾眉眼微挑，得意洋洋的点头。随后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在陆霂尘的眼光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睡吧。我陪你，不走。”陆霂尘躺在姜禾身侧，轻拍着姜禾的后背，柔声哄着姜禾。

        姜禾听着陆霂尘此话，往陆霂尘怀中挤了挤，环着陆霂尘的腰，将头埋在陆霂尘脖颈处缓缓陷入沉睡。

        看着姜禾熟睡的模样，陆霂尘将姜禾的额发轻拨到耳后，将枕上的紫藤流苏拿放到一边，搂着姜禾也沉入睡梦中。

        夕阳逐渐西斜，室内渐渐昏暗，窗前的蔷薇在风中轻轻摇曳，而此时的栖鸾阁中迎来家中另一位长辈归家。

        云清道长走至门前敲门并无丝毫回应，他犹豫片刻后推门而入，待走到内室时与掀开床帐微直起身子向外看来的陆霂尘目光相对，云清道长点了点头后走出内室。

        陆霂尘看了会姜禾熟睡中的面容，缓缓移开姜禾的胳膊，下了床榻。走到外厅，看着站在博古架前的云清道长拱手行礼，“师父。”

        云清道长转过身来，看着陆霂尘眸中了然，终究轻叹一声，“我没想到，禾儿她忘记一切后还是选了你。如此也好，你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将禾儿交给你，我也安心。不过霂儿，你该知道，京都内风波诡谲，而禾儿身边更是危险重重。只因为她是阿毓的孩子，是宁国长公主的独女。作为父亲，我自然是希望她和她欢喜之人安好，可是作为宁国长公主的驸马，我只希望她安好。霂儿，你能明白的对吗？。”

        “弟子明白的。还请师父放心。”陆霂尘看着云清道长拱手而拜。

        “陪着她吧，不用送了。”云清道长深深看了一眼陆霂尘后，转身踏出了房门。他下了台阶后，抬眼看着满院的蔷薇闭了闭眼，回身看了眼门口的陆霂尘，挥了挥手，眼中和蔼可亲的笑意使得他儒雅的模样越发像极了仙人。

        陆霂尘看着云清道长远去的背影，她暗自沉了一口气，她知道云清道长的意思，也明白。正因为清楚明白，所以她一直未能将那些话说出口，将心中那股感情深深埋在心底。可是……偏偏有个不按常理而走的姜禾，将她建立好的一切准备打碎，将她心中犹如困兽之斗的感情统统放出。

        其实，在城外那一次相见时，她是有意的。她早就看见姜禾从阮青瑜的马车上下来，她看着姜禾神采飞扬明媚恣意的轻快笑容，她想着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以后她只当她是妹妹。可是一次次，她看着姜禾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而来，即便伤痕累累也要努力靠近自己，她突然就忍不下心来。她只好顺着姜禾，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将人画进自己的包围圈内。最后心软到……姜禾做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她的心。

        陆霂尘坐在床榻边，细细描绘着姜禾的眉眼，低声长叹，“你啊，果然是我的劫。可我，终究还是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

        陆霂尘躺回姜禾身侧，姜禾好似感知到她想要之人回来了，扒拉开锦被，一下子钻进陆霂尘的怀里。陆霂尘感受到怀中人紧紧抱着自己，她轻轻在姜禾额上落下一吻，将人搂在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

        姜禾半眯着眼看着陆霂尘起身的背影，声音带着刚刚醒来的沙哑，“陆姐姐，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正一刻，再睡会儿吧。”陆霂尘轻拍着姜禾肩膀，柔声哄着。没过一会儿，本就没有清醒的姜禾再次沉睡，与周公会面。

        陆霂尘替姜禾掖好被角，抚了抚身上的衣裳，将散落的床帐整理后缓步轻声地离开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姜禾伸手间察觉身侧之人好像不见了，猛地睁开眼睛，掀开床帐看到屋中轻手轻脚的侍女着急忙慌地下床抓住侍女胳膊沉声问道，“师兄呢？”

        “陆……陆公子在侧院练剑。”侍女一时被姜禾这副模样吓到，吞吞吐吐地回道，待看清姜禾赤足下地，忙伸手扶住姜禾，“县主您先别急，陆公子在的。您注意脚上的伤。”

        姜禾被侍女提醒，这才注意到脚上有伤，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被侍女搀扶到床榻边时，姜禾抬起脚看了一下，看到刺破了的水泡此时毫无异感，也不怎么在意，拉住侍女想要去取药膏的胳膊，“帮我梳妆吧，不用涂药了。至于师兄那里，我自己担着就是了，绝不会连累了你。”

        看着姜禾不容反驳的模样，侍女点点头，她将姜禾扶到一旁的梳妆台前，仔细的替姜禾梳好发髻，带好发饰。

        “县主是想要穿哪一套？”侍女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回头看向姜禾。

        “就那套衣襟袖口有着蔷薇花的鹅黄色衫裙吧。”

        待穿好衫裙后，姜禾来到梳妆台前，将之前放在妆匣里的红木盒子取出，从中拿出那支木香花绒花，对着镜子别在发间。

        姜禾唇角微勾笑了一下，镜中的人也唇角微勾笑了一下。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耳后的发辫，左右晃了晃头，这才拍手起身，小跑出房门，留下一头雾水随后偷偷掩嘴偷笑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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