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合照

不久前，一班教室里。

        舞蹈比赛冠军，物理竞赛第一名，无论哪一个都很耀眼了，可是眼下的人看着那张报名表眼睛都没眨，试图往桌兜里塞，似乎觉得还是占空，直接揉成了一团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声音不大，却还是砸醒了同桌傅子安，或许是他对“砸”东西这件事比较敏感。

        刚抬起头准备起身就被颜梓轻轻却不可抵挡的手劲按了下去：“还有三分钟，继续睡吧。”

        那人真就安分了，“嗯”了一声继续睡了。

        左娴不经意提了一嘴，那场物理竞赛傅子安也参加了，这小心眼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曾经嘲讽过他，可不得生气。她又不想总惹人生气，与其任由他发现，不如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三分钟后铃声响起，颜梓戳了戳他的胳膊，睡着的某人才醒过来。

        再然后就是现在，竞赛结果出来了，傅子安和唐瑶站在上面领取荣誉和奖状，颜梓想起被自己揉进垃圾桶的那张报名表，莫名有一些后悔，仅仅只有一秒。

        看到他们领奖，后悔又多了一秒。

        行吧，足足后悔了一分钟多。

        何颜的日记里有这么一段，她和颜泽站在同一个高台上，拥有了第一张合照。

        而后，一人向北，一人往南，再无交集。

        颜泽不知道何颜的骄傲之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和真挚的情感，从禾汐来到凉城前，颜梓无意间发现了那本日记，绕是驰骋商场的何颜年少时也避开不了一本粉红色的日记本，善始难终，没有办法。

        “怎么，不开心，你又不去。”庄盈坐在她旁边，捕捉到颜梓不悦的情绪。

        “我……”颜梓打算反驳来着，但是思索了一下，庄盈貌似没说错，是她自己不去，怪不了任何人。

        对于初中毕业后参加高中物理竞赛这件事，最后还是让傅子安知道了。

        回到班级后，不知道谁传的，说颜梓中考结束后就参加了物理竞赛，并且拿了第一。

        几分钟后又得知原来是物理老师，在办公室胡扯一通，一时激动。说这些孩子没有毅力，不知道坚持的重要性，人是会生疏的，熟能生巧，比如一班那个颜梓，当时的第一名，现在的三十三分，痛心疾首啊。

        办公室的话总是传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楼喻班晓。

        颜梓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扯。胡扯。

        想拉我下水就直说。

        结果傅子安只听到了第一，忽略了那句生疏，“竞赛第一？”他靠到墙上，一副大爷做派，“三十三分逗我玩呢？”

        “啊哦，暴露了。”左娴早知道她学的不差，竟然也会调侃了。

        尤厚功劳不小，考了十三分的尤厚不得不听命成了左娴的学生，问各种简单或者复杂的题，莫名其妙的思路和花式笨把左娴逗笑了，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堂堂年级第三的帮扶对象怎么可以不及格。

        年级第一是傅子安，年级第二是那个小孩子气的骆则禾，年级第三就是左娴了，她也相当于女生里的第一，颜梓因为物理太拉胯，不出所料地掉出前五十，好在高一不按一次考试的成绩就分班，不然她怕是要提前和一班说再见。

        “学霸，这道题怎么写，题目越短反而越简单吗，你给我讲讲呗。”尤厚突然间变成了热爱学习的好学生。

        “分析题干，你问的这道题其实也没有……”左娴看着尤厚懵懵的眼神，把“多难”这两个字咽了回去，“你看啊，这里有个重点，我们运用一个公式……”

        “可是为什么是负的呢，它不是往前走的吗？”尤厚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

        “因为初始距离……”

        “距离也能成负的？”尤厚问题比答案快。

        左娴忍不住笑了，“你上课是不是没听？”

        “左娴，我，应该听了吧，但是总打哈欠流眼泪。”一向巧舌如簧也会结巴话短。

        左娴笑起来很好看，不那么冷。

        尤厚经常逗她，给她带小玩意，有时候是一个小挂件，有时候是一个小玩偶，还带她出去玩。

        也算是一种放松方式。

        颜梓原本有些烦闷，傅子安和她打趣，仿佛能够驱散不好的情绪，她格外坦诚，“错了，我失智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话里说的是错了，眼角眉梢带笑不止也不知道是谁，半分不认真。

        “颜梓，”傅子安身体向她倾过来，“刚刚在台下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呢？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是唐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想了想疑惑地说，与其是说，倒像是问：“羡慕？”

        “羡慕谁？”傅子安问。

        “唐……瑶？”颜梓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能够站在我身边。”傅子安似问又不似。

        “嗯。”轻如蚊声。

        傻子，傅子安很自然地攀上她头发，细细软软，才洗过头，洗发水的香味萦绕鼻间，“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给你做过陪衬呢。”

        颜梓自认为装傻充愣不失为最好方法，这时候也一言不发，装作不清楚。

        “物理竞赛，你忘了？”傅子安像是学着谁的样子说，“我为什么要记得第二名的名字。”

        这话好熟悉，颜梓记得她当时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记得第二名的名字，“该不会这第二名，就是……”

        傅子安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你记不得的第二名就是我。”

        五雷轰顶。

        左娴只告诉她傅子安参加了，却没有告诉她傅子安的名次，不过也是理所应当的，没能拿第一，他还拿不了第二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狂，颜梓觉得自己颇有大逆不道的意思，毕竟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三十三分灼烧她眼。

        虽说其中涵盖着个人情感，但无论过程怎么样，确实得了这么个众所周知的结果。

        傅子安拿出手机，环顾了一圈发现暂且安全，点进相册翻了一张照片出来，递到颜梓面前，

        然后特意避开了眼神，朝窗外看过去。

        相册里是一张她和傅子安的合照，正是竞赛那天的，她谁也没看，有点嚣张，挺欠打的，而傅子安依旧温和，但是眼角眉梢意气风发，不掩傲气和少年气，相较之下，她更像个坏脾气的狂傲者。

        但是她的确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比今日高台上还要早上很多的合照，也有可能是傅子安除了全家福和初中毕业照之外的和其他人的第一张合照。

        尤厚说过，傅子安不怎么爱拍照的，他喜欢拍风景烟火，却不喜欢将镜头对向自己，和尤厚和陆诚也没有合照。

        颜梓想放大看看那日自己衣服袖口上绣的是什么花，不小心退出了页面，她正打算迅速重新点进去，避免看到别的东西。

        手却停在半空中久久没动，傅子安没催她，他已经将目光全部落在窗外，正好能够看到红砖路上的那棵银杏树，应当是又起风了，树叶摇晃不止。

        头发已经长长了，右手边趁着大课间偶尔玩起狼人杀的陆诚抽中了预言家，跟嫌时间太长似的无厘头指向了傅子安，他想知道傅子安的身份，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村民还是狼人，上帝尤厚看都没看就拇指朝上，意为我都不用查验，傅哥势必得被发金水。

        颜梓像是自刀的狼人得到了一瓶解药，而给予她解药的是女巫傅子安。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有没有手滑退出了相册页面，因为入目所见的还是那张合照。

        又或者，她的照片是傅子安的手机背景。

        她好像误会了傅子安，他在认识颜淮之前先认识了自己。

        那他的温柔可能是真的没有别的外界因素，只是单纯地想要和她闹和她吵，以及哄她。

        颜梓忽然想起从窗户口探下去的眸光，有那么一刻，傅子安躲开了眼神。

        两个人相视，动心的人往往最先会躲开眼神。

        傅子安啊。暧昧上头了，却又秘而不宣。

        “你不生气吗？”沈枝听到傅子安是因为他弟弟才对颜梓好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凭真本事让我喜欢上他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确实上钩了。”颜梓对她说，“我大概能想到，他因为颜淮对我温柔对我好，后来本性难移还是得耍无赖坑人他才开心，于是成了温柔的无赖。”

        但其实，如果一开始傅子安只是因为她才温柔，颜梓会更开心，然而此刻，所想成真，她倒是有点不敢信了。

        “傅子安，你干嘛存着这张照片。”颜梓把手机还给他，留在了相册页面。

        “我爸拍的。”傅子安锁屏后把手机塞进了桌兜。

        “为什么？”颜梓问。

        “纪念我的第一次失败。”

        也纪念我和我喜欢的人首次同台。

        他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不知道。

        但是那一眼很炙热。傅学渊捕捉到了，知子莫若父，所以他们有了第一张合照。

        人家宣布获奖名单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听，因为她知道第一名肯定是自己的。

        可是何颜出国，颜泽忙着给儿子过生日，不会有人给她拍一张这样的合照。

        哪怕是纪念失败。

        “傅子安，把照片发给我。”她说。

        这样，她也有了和他的第一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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