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私心

颜梓没有穿鞋，踩在地毯上很听话一步步向着傅子安走过去，她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又或者那根本不重要。

        前几天老派的颜梓手写了一封新年祝福信，分明距离不远，却还要通过邮寄的方式送给傅子安，之后在电话里说，给你看看文科生的浪漫。

        刚刚走到他身边，傅子安接着她的信尾说，“我也是文科生。”

        颜梓看他较真，就更想逗他，再者她说的是事实，“以前你是理科生。”

        “哦，”傅子安笑的让人有些蒙圈，仿佛皆在他掌握之中，他指了指窗外，再回过头望着颜梓，“那让你看看原理科生现文科生的浪漫。”

        “嘭——”

        颜梓抬头看过去的一瞬间，烟花四起，火树银花。烟花转瞬即逝，绽放的瞬间即成永恒，少年骨子里藏着浪漫，偏要在转瞬间寻得恒久。

        “傅子安，”她抓着他的胳膊摇个不停，像极了见到新鲜物件的小孩，叽叽喳喳的，生气十足，“烟花好好看，”颜梓指来指去，“那里有一个蓝色的，这边有紫色，中间是五颜六色的！”

        傅子安任由她闹着，“开心就好。”

        夜幕里点点光亮，一声一声都是新年的贺礼，她不禁推开了窗户，顺着风向飘进来了雪。凉城属于南方城市，不怎么下雪，今年的新年竟然开始下起了雪。

        “诶？”她的右手伸到了窗外，左手却依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更加惊喜了，“下雪了！傅子安，竟然下雪了！好漂亮啊。”

        “是很漂亮，不冷吗？”他将颜梓那只伸向窗外的手轻轻拉了回来，放在自己手里揉了揉。

        摩擦生热？

        “傅子安。”

        “嗯？”

        “傅子安。”

        “嗯。”

        “傅子安。”

        “我在。”

        她不知道，当她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其实都是在诉说着当局者迷的隐秘心动。而他每一次的回应，同样在阐明着傅子安清楚明了的喜欢。

        和她看烟花过新年的人，也是陪她看第一场初雪的人。

        颜梓双手合十，默默许愿，“我的新年愿望是，平安健康。”

        所有人都平安，而我健康。

        睁开眼睛后她有些好奇，便问傅子安，“你的新年愿望呢？”

        她是想问他有没有许愿，可是那人很明显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五一十认真道，“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你的愿望都实现。”

        惊讶和惊喜不知道哪一个占了上风，游离其中的似乎还有一些温热，那是触手可及的幸运，更是年少悸动的一颗真心。

        “你怎么没有私心？”随口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情话，颜梓如何招架得住。

        “我这就是私心。”傅子安凝视着姜岁的双眸。

        总算是开窍了，她戏谑道，“傅子安，你是不是在钓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傅子安欲盖弥彰，弯着唇角，四个字说的百转千肠，“愿者上钩。”

        有些许暧昧。

        也同烟花般消逝，如烟花般永恒。傅子安这样的人，真的很要命，如果哪一天他对别人也这样好，颜梓不敢想。

        其实她才是那个有私心的人，她想让傅子安一直一直陪着她，太阳东升西落，四季更迭不休，她希望他永远在自己身边。

        颜梓隐隐约约觉得舅妈家的叔叔可能有点讨厌她，这几天那个姓曲的叔叔会住在外婆家，为了不惹人烦，也为了更加自由，不那么拘谨，她一直一个人待在自己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顾及别人是否高兴，只需要保证自己不被饿死便是万事大吉了。

        她一向懒散惯了，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家里，本以为同之前的每一年一样，迷迷糊糊冷冷清清地度过不痛不痒的寒假，谁能想到傅子安竟然带了一群人来她家里聚会。

        不仅来家里，还把她拖了出去，玩了好久，最后在临走前放了烟花，见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还许了一个哪怕毫无用处却很想实现的一个愿望。

        是他把她变成了一个看到烟花会许愿的人，是他让她觉得新年也是一件热闹的事情，是他告诉她，我的愿望是你的愿望都实现。

        不痛不痒吗？明明是动人心弦却又进退有度，一切未挑明的都被称为暧昧，而这个时期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越是轻松的时光往往流逝得更快，猝不及防的开学伴随着毕业季到来，左娴一如既往，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劲头更猛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终究会有回报，几次模拟考试她都稳居前三。

        傅子安也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虽说是年级第一，但是仍然需要不断努力，他属于那种努力型学霸，一笔一划都见真章。

        颜梓时不时用余光瞅一瞅他，发现傅子安始终是一个动作，拿着笔的手动个不停，卷子写完了一张又一张，教材和笔记翻的很频繁。人前尚且如此专注，人后估计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会更多，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大部分都是旁人看不到的挑灯夜战。

        孟丹涵不算完全没有脑子，在这个重要的阶段里爱情和学习孰轻孰重她还是拎的清的，不得不说，专心搞学习的她顺眼不少。不过据说徐岚和她分手了，至于是谁传出来的并不得而知，也有人发问说是重要的高考前期人家女孩子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吧，万一因此导致高考失利，拿前途开玩笑是不是不太好，可是转念一想，徐岚会在意别人是否会受伤害从而影响前途吗？

        应该是不会的，毕竟他的前途明晃晃的摆在那，康庄大道处处平坦，按着家里人给的道路很轻松地走过就可以达到常人奋斗半辈子甚至都到不了的高度。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人前光鲜亮丽，让人羡慕。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也怎么会在意别的人未来如何。

        商业聚会上何颜再次撞上了路礼，自从那次生病无意间和他重逢后，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竟然越来越多。聚光灯下，众人的视线被台中央一身纯黑西装正在弹钢琴的路家大少吸引。

        音符仿佛自指尖流出，何颜坐在台下百无聊赖的摇晃着酒杯，红酒绕着杯壁深深浅浅，看不出情绪。

        眼波流转，她就像暗夜里恃美行凶的红蝴蝶，目光随着砸到心脏里莫名熟悉的声音投到那人的身上。

        “颜泽？”何颜恍恍惚惚，怀疑自己是不是醉了，可她的酒量并不差，而且她并没有喝太多，除去那一身西装，换上黑色短袖再添上钢琴室里夏日一到便随风不止的帘。

        好像好像，她仿佛回到了大学校园，回到了第一次心动的那个时候。

        一曲结束，侧对着何颜的那人转了过来，朝着众人极其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谢谢大家。”

        竟然是路礼。

        久经商场深谙其中道理并且以镇静而出名的何颜，在这一瞬间有一点慌张失措，手打了滑高脚杯中的红酒洒了一地。

        “怎么是他，”她开始反复思考，陷入了小漩涡，“到底是谁？是颜泽？还是路礼？”

        这两个人太像了，以至于她分不清楚，她以为自己明白了，能够区分，直到今日，不过是一场钢琴表演就让她发觉自己已经一败涂地。当年那些事有的模糊有的却忘不了，比如第一次在钢琴室里对正在弹钢琴的颜泽一见钟情这件事，再比如路礼红着眼眶说再见的那件事，又比如她执着了这么多年却有可能是一场误会的钢琴乌龙。

        自从颜泽闹出那种事后，何颜再也没有碰过钢琴，不是因为忙碌不堪，而且因为她并没有完全释怀，她不愿意面对年少时真心爱慕过的人成为面目全非的模样，也不愿意背弃当初的自己，于是躲避不面对就成了她自我保护的最好方式。

        她还在神游过往，认真思考自己是否真的看错了人，脚步声不重不轻地向她靠近，然后停到了她面前。

        何颜抬起头，仍然是迷茫的眼神。

        是路礼，他开始解答她的疑惑，“你会接二连三地遇见我，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何颜，”这声久违的呼唤穿透时空，他凑近，一字一句仔细地对她说，“大梦成空，你心动的那一秒，是我。”

        有一种拨乱反正的感觉，仿佛这才是正途。

        何颜就这样在夜色里和他相望，身后霓虹阵阵，光亮的灯照在他的身上，依旧是四季不变的长风，她总算找到了青春里耀眼如夏光般的少年，哪怕他们分别多年，哪怕流光已然慌乱。

        久久无言，如果不是有桌子作为支撑，何颜估计显得更加脆弱，片刻后，她似乎和对面那人眼神相撞间再次找回了遗失的自己。

        她终于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路礼。”

        母女俩很像，总是喜欢通过一遍遍呼唤对方的名字来判断那个人是否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阿颜。”过了好多年，他才能当面叫她一声阿颜。

        “路礼。”

        “我在这里。”

        月光如水，曲终人未散。

        颜梓再次被沈言年叫出去了，扑在学习中的傅子安终于停下了笔，怒冲冲地跟了出去，脸皮极厚地站在颜梓旁边。

        问沈言年，“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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