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6.有的人和自己分明毫无瓜葛，却怎么

七年后

        “理事官，上次行动的报告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

        “知道了，我等下回去看。”

        服部平次挂了电话，织田正一边擦着汗一边向他走来。火热的八月，加上这火热的气氛，的确让人有一种想出汗的冲动。

        “服部，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了？”

        服部冲他点点头，环视一圈训练馆内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却又皱了皱眉。织田挑挑眉，随手拿起扔在地上的矿泉水猛灌几口，最后像是宣泄般咳了两声，站在服部身边。

        “很熟悉的场景，对吧？”织田微喘着气，“你当年被送进来的时候，也和他们一般年龄，我记得也是在夏季吧。”

        “是，”服部点点头，“也是这样的艳阳天。”

        “只是他们没有你一半的努力啊，”织田有点不满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因为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才如此不上进啊。”

        “辛苦你了，织田，”服部拍拍他的肩，“无论如何，明年年初的考试一定要选出三个拔尖的，今年离休的人员很多啊。”

        “听说厅里的一把手正在被调查？田中那家伙现在大概笑得合不拢嘴了吧？”织田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的位子倒是越做越稳当，一把年纪还想向上爬一爬。唉，可惜你们这些内部调换从来都没我什么事，我也不感兴趣。”

        “这么喜欢这里？”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离不开喽！”织田指了指窗外的樱树，“训练场外的森林就像我自家的苗圃一样，看到没，那是我刚来这里时栽下的，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再说，我也有点自知之明，没田中的能耐也没你的背景，我这只安于现状的井底之蛙还是待在我的井中比较舒坦。”

        服部没有否认自己是靠父亲的关系才能如此迅速升到警备企划科的代理科长这一点，只是看着远处不说话。角落里的一个新人不小心拉伤了肌肉，痛苦的呻【】吟回荡在偌大的训练场内，身边的其他人却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继续自己的训练，织田见状立即跑了过去，嘴上还大声说着些什么。

        热情。他们不仅缺少努力，还缺少热情。

        服部再一次用眼睛审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没有和织田告别，径直走了出去。

        织田处理好受伤的新人再向门口看去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叹口气，用着像是感慨的语气自言自语：

        “想见她就直说，怀念个同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10点了，屋子里暗的要命，还带着一股子灰尘的味道。服部开了灯，脱下短袖衬衫搭在衣架上；走到阳台开了窗，就穿着件贴身的白背心站在窗口；拉开酒柜的门，随意拿了瓶啤酒摇了摇，噗嗤一声打开，泡沫还来不及满溢出来，他就狠狠灌下去，浅金色的液体顺着喉结流到背心上，显现出他健硕的身材。

        一瓶啤酒就这样沥沥拉拉的很快喝完，他捏瘪了罐子扔在脚边，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着隔壁家的阳台，长久的沉默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惆怅什么，或是期待着什么。

        270度的广角阳台，栏杆外挂着的花盆中早就没了植物，即使是在黑夜，屋里面的东西及摆放位置，服部也了解个七八，双排的银灰色晾衣架、两个蒲团以及一些工具，最里侧被打成橱柜，里面装的是各种各样的美酒和红茶。

        叮咚。

        门铃响了。

        服部抓了件衬衫套在身上，确定了门外的人后，系好扣子才又开了门。

        “你好，楠木小姐。”

        “啊…你好，服部先生……”门前站着位二十出头的女孩，可能是因为没想到他这么快应门，所以脸上还带着点潮红，“那个，1601的租约下周就要到期了，阿婆托我问一下您是否还要续租……”

        “当然，”他点点头，侧身让她进屋，“等一下，我把合同和租金拿过来。”

        女孩换了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四下打量着公寓。

        “那个，服部先生…”女孩犹豫着看看他，搓着手不要意思地说，“您一直续租那间屋子，是有什么原因吗？”

        “怎么这么问？”服部皱了皱眉。

        “我看您住在1602，很少去那屋，也从没从那里搬出什么或是搬进什么，觉得有些奇怪…”女孩咬着嘴唇缓缓说着，随即又摆摆手，“您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八卦的……”

        “没关系，告诉你也无妨，”服部拿出合同摆在她面前，“是帮我的一个朋友租的，他常年在国外，却还依依不舍这边的房子，就托我一直租下来帮忙看管。对你们来说这样不是很好么，收着租金，却绝对没有房屋会被损毁的担忧。”

        “原来是这样啊，”女孩笑了笑，眼睛眯得弯弯的，“是我多心了，因为阿婆说那间以前都是租给一个年轻女人的。”

        “大概是她记错了吧。”

        “唔…在这里签对吧……ok，”女孩小心收好合同，拿起桌面上装钱的信封，站起身，“今天时间晚了，我就不叨唠您了，改天有时间再叙吧。”

        “辛苦你了。”

        木制的大门重重合上，楠木走了几步转过身，噘着嘴不高兴地抱怨：

        “真是，虽然就几米远，但连目送女孩子到家都做不到吗？”

        服部没有想那么多，关上门回头一看，鞋架上该散落着几封信，除去电话账单和水电账单，还剩两张印着樱花图样的婚礼请柬，信封上印着的寄件人是老朋友降谷零先生。

        他分别拆开两份除了收件人不同以外其他都一样的请柬，处于最上方的婚纱照中的新娘他并不陌生，只是这么些年过去，有些不敢认罢了。

        再往下看，婚礼时间是周六的晚上。因为降谷先生的公安干部身份，所以婚礼并没做得太铺张，只是选在降谷夫妇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小咖啡厅----也不知现在还是否叫‘波洛’这个名字。这么想想，服部也很久没去过那条街了，不顺路，也没什么念想在那里了。

        茶几上摞着几摞牛皮纸包装的文件袋已经被人摸得起了边，里面装着的都是些照片和调查报告；报告只有几张纸，可照片却足足有几百张之多。服部将他们一一拿出来对比查看，虽不知已经是第多少次这样做了，但在夜深人静之时也算是个不错的消遣。废墟的照片中大多是凹陷的土地、被运送出来的废铜烂铁、几具根本无法辨认的尸体、以及现场拉着的警戒线----这些大多都是这七年来他自己或是托人拍摄的。被整齐地装订在一起的化验报告的最上端都印着东京大学附属研究院的字眼，检测结果大多是一些看不懂的数值，每张报告背后还被人用黑色碳素笔写着娟秀的小字，以便让他理解。

        看得久了，他有些头晕，靠在沙发上揉着鼻梁，回想着一些过去的事，却又不知不觉变成了梦境。

        他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应该是在新人时期就养成的习惯吧，早晨六点，太阳刚照进屋子，他便睁开了眼，身边散落着照片和文件，沙发上的靠枕东倒西歪，看来自己昨晚的梦做得一点都不踏实。服部揉揉脸，准备站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清醒一下，眼睛下意识向隔壁阳台的方向瞥了一眼，却看见好像有人影在晃动。他愣了一下，顾不上换鞋，拿起钥匙就向1601跑去。

        第一道门锁已经被人打开。服部慢慢拔出钥匙，又将第二道锁的钥匙插入；果然，门并没有被上锁，只向左轻轻一扭，咔哒，大门应声而开了。

        服部并没有出声，因为阳台正有人哼着歌在打扫。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缓缓向那里走去；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却让他的心跳快了一倍。昨晚做的梦现在还残留些片段在脑海里；那是个不可思议的梦，也带着个天方夜谭的假设，却又是他自行推理出的结果，但只是没有证据的假设----现在这样看来，假设要成立了。

        “诶？服部先生？您起得这么早？”

        那人正拎着水桶和拖把走出来，一转身却撞见了一脸凝重的服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都是错愕，倒是楠木小姐先反应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怎么是你？”服部紧皱着眉，压低嗓音质问她，“你进这屋做什么？”

        “啊…我看服部先生工作很忙，应该没时间打扫1601，就想过来，帮帮忙，”楠木小姐笑了笑，“毕竟您那位朋友回来时也不愿意看到家里落满灰尘吧。”

        “你都碰了哪间屋子？”服部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卫生间，厨房，难不成还有卧室？”

        “没，我才开始打扫…您，您别这样……”楠木小姐被他吓到，使劲挣脱着手腕，“就，就只有卫生间和阳台而已…我，我什么都没碰的……”

        “你的‘什么都没碰’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我什么都没拿，您别误会我是小偷啊……”服部的力气大到让她无法挣脱，楠木小姐都快哭出来了，“我就稍微移动了下挂在外面的花盆和那两个已经破了的草蒲团，因为要打扫…啊……”

        “卫生间呢？”服部继续逼问着，“你动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

        “我，我就只是用水管接了点水…其他的没怎么注意啊……”

        “是吗？”

        “我发誓，我发誓，”楠木小姐欲哭无泪，“就只碰了门把手和开关而已，其他的我绝对没乱动。”

        “出去！”服部一把松开她的手腕，烦躁地抓了抓头，“以后不许随便进来。”

        “是是，抱歉，抱歉……”

        楠木小姐灰溜溜地拎着水桶和拖把走了出去，服部做着深呼吸，从阳台的工具箱中拿出医用手套和专业的清洁工具，看来自己双休日的第一天就是要收拾这个麻烦的烂摊子了。

        洗手池内的水哗哗流淌着，服部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将目光移向镜子左边架子上摆放着的过期化妆品和早就挥发殆尽的安娜苏香水，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呢？

        撩起点水洒向镜面，受重力的水珠迅速向下流淌，再被人用干净的纸巾拭去，镜上的灰尘被连带着留在纸巾上，镜子明亮许多。

        “你是真的死了，对吧？”服部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却好像想透过镜子看到什么不存在的东西，“那就请你安息吧，越水七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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