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Chapter70.黑白非对善恶，可憎也曾可悲。

凌晨一点

        经历了一天混乱的忙碌，东大医学部附属医院的急诊终于恢复了秩序。来往匆匆的脚步声逐渐稀疏，病床之间用于分隔的简易挂帘微微摇晃，躺在床上的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灵动如小鹿般探索着白色布帘外那快速闪动的影子。

        “修司！”

        在床边的女人的声音将他从陌生的新鲜感中抽离，女人憔着一张脸，上面还有刚趴睡在床上而留下的印记。

        “妈妈，”男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展开双臂，吃力地扬起身子，“抱。”

        不远处，一个男人步履匆匆地向着急诊大厅赶来，手里甩着一沓化验单，好像闪现了那么几秒，又随着救护车到达的混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椎名里奈双手环着修司，一边晃动着身体，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时不时抬头看一下点滴。

        “他的病，你早就知道了？”

        fino缓步上前，打量了一下在她怀里熟睡了的修司，便将手里的东西悉数递了过去。

        “今天…是个意外。”椎名里奈低着头。

        “救人要紧。”fino摇摇头，不予置评。

        确实，难得能看见emily失态，他却想当回君子----并非想借此拿捏她什么，却也不愿她误会什么，便又低声解释道：

        “我还知道，你不是那种会让我做赔钱的买卖的人。”

        “…怎么说？”她有些吞吞吐吐。

        fino笑笑，没接话茬，而是继续说道：

        “我跟竹内铃打了招呼，那位先生现在不在国内，她会暂时按住此事的。”

        椎名里奈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暗淡，却不知是看向点滴还是看向他。

        fino不甚在意，点滴快滴完了，他便上前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值班的护士应声前来，将空吊瓶取下，却将病床推向住院部的方向。

        “emily，我们聊聊。”

        他一把拽住想要跟随前往病房的椎名里奈。

        “抽动症。”

        emily和fino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晚风拂过，吹开了这燥热到烦躁的天。

        fino扬头，眯眼望着被风吹散的云，静候着身旁人的下文。

        “很小就确诊了”只听身旁的人吐了口气说道，“症状也轻，我也没太当回事。”

        “你是说，他看到他爸被杀的视频，受刺激了？”fino的语气毫无同情，“emily，你当我不认字？”

        他扬了扬手机，黑暗中屏幕上翻拍的图片，上面赫然印着椎名修司的名字。

        “我对你的故事毫无兴趣，但我相信，竹内家族是绝不可能容下一个感染了hiv的野种。”

        她的长发挡住了侧脸，放在双膝上的拳头狠狠地攥紧。

        “抽动症…hiv…”他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坐在一旁有些狼狈地女人。

        “怪不得你像个疯子一样到处乱咬…停药这么久，你儿子的病怕是想瞒都瞒不住了吧。”

        “话说回来，你做事够绝，为人也算直爽…即使不搭着令尊的名号，你自己也能闯出一方天地。”

        “你想要什么？”她突然打断了他，“你一直监视着修司和我，到底想做什么？”

        “gmm的人，你为什么没处理掉？”fino在手机上划了几下，“你很自信嘛，把人藏在目黑区的区立小学里。”

        他迎着月光，脸上依旧是那冷漠到可怕的笑容。

        “我说过的吧，gmm和ch制药的案子不容出现任何纰漏----可能，是之前我跟你太客气？你总是对我有些误会----”

        “小生我，最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自作聪明的----蠢货了。”

        emily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月光下他那白净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皮，却抵不住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我要他们立刻----”

        他毫无血色嘴唇上下碰撞着----

        【消失】

        “你威胁我？”辨别不出眼前人的意图，emily倏地站起身，向前迈了几步走到阴影下，“fino，若是没有那个老家伙在组里给你撑腰，你算老几？”

        “当然，你万事留一手也没错，”fino翘起二郎腿，“可惜现在你儿子命在我手，你没得选。”

        “你又想要什么？”她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又？你给我什么了？之前我要的那个新身份呢？”fino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裤脚上的浮尘。

        “怎么？等不起了？”她嘲笑着，“你好像比我还急。”

        “嘴硬也有个限度，”fino无视掉她言语里的试探，“今儿我给你压了下去，以后呢？你儿子的戒断药并不便宜----当然也许你能承担，可孩子毕竟养在令尊那边，你确定浅川和竹内铃不会察觉吗？”

        “路我帮你选好了，要不要走……拿出点诚意给我看吧。”

        身后的窸窣声过后，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emily从黑暗中重新走出来，借着楼道窗户透出来的灯光，翻看起了刚刚fino给她的一沓报告单。

        咔哒。

        混着漆黑的夜色，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迅速跨上一辆停在公园角落的面包车。

        “这么快？”躺在驾驶座的男人被响声惊醒，打了个大哈欠，随手打开了车内的顶灯，“用叫哥几个盯着吗？”

        “这次不用了，她已经知道我们跟踪她了。”

        男子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随手扔在了后排。

        “对了，浅川说他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

        “哦，他像只苍蝇一样没完没了地打电话，我拉黑了。”

        “目黑区那边刚刚来消息，emily的人都撤了。”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回过头，吱嘎吱嘎地摇着座位旁边的把手，将驾驶座的靠背一点点搬回到正常的角度。

        “叫他们清点下人数，jeno，”男人抬手看了眼时间，“动作快一点，数完一起去横滨港，正好赶得上去苏梅岛的船。”

        “跟船长那边打个招呼？”

        “到了再说，”男人吐了口气，“老头子那边进行的怎么样？”

        “切，他也不懂，就那样呗。”

        车轰的一下打起了火，开了车灯，jeno瞥了眼倒车镜，四下无人，便迅速拐进了显示通往横滨港方向的岔路。

        “话说回来，fino，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有屁快放。”黑暗中，fino眯着眼，双手飞快地打着字。

        “你就说，那个浅川恨你恨得好像你杀了他爹似的，”jeno单手扶着方向盘，把车内的冷气开到最大，“那个emily也是，浅川刚杀了她孩子他爹才多久……现在你们两个浅川的‘仇人’居然要联手给那个王八蛋抬位，我是想破天也没想明白。”

        “哼…”fino轻蔑地骂一声，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的座位上，“那个老东西把emily叫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跟他那儿挣的钱，算是到头了。”

        “那她呢？”

        “emily？她有的选吗？浅川要真的和铃结婚，就铃那个样子…”

        讲到这儿，fino哼了声：

        “对于现在的emily来说，相比起仇恨…命更重要。”

        昏暗的小路弯弯曲曲没有尽头，身边偶尔有零星几辆车晃着车灯擦肩而过。

        “嘿，fino，”jeno倚着窗框，拄着个脑袋，“你说说你，要是接受了铃，何苦现在另寻生计？”

        “依附着别人才获得的，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在心里留一个洞；”fino一边说着，一边擦拭起手里的枪，“你以为那是命运赠送的礼物，其实都被人暗中记下了价格。”

        天刚蒙蒙亮，老旧闹钟准时响起了十年如一日的干巴巴的铃声，声音刺耳得像是八旬老人的咳嗽声，没完没了地响着，划破了这山间的宁静。例行巡逻的保安揉了揉睡得生疼的颈椎，冲这个老家伙狠狠地拍了好几巴掌，将窗帘扯到一侧，又推开了休息室的窗，抬头望了望天。

        滴答，滴答。

        好像到雨季了。

        他边想着，边揉着后脑勺走向破旧的防盗门，在门外的置物架上顺了把伞夹在腋下，踏上已经有些微湿的小路，开始了巡山的工作。

        “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山顶处的树影下，两个浑身漆黑的人比肩而立。

        “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较高的那人继续说道，“fino？还是小泉？”

        “随你。”那人耸了耸肩。

        “哦？”较高那人望着远方，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卧底只能和自己的上级单线联络。”

        “嗯，”那人哼了声表示赞同，“你第一堂课讲的。”

        “你不该犯这样的错误，越水。”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我知道。”

        “…算了…”较高那人还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下来，摇了摇头，“你也不怎么听我的。”

        “大概，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良久的沉默后，那人忽然开了口。

        较高那人怔了下，随即侧身看向她。

        “终于…”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想确认什么，又忽地记起面前的人连皮都是假的，不禁笑出声，轻轻鼓了鼓掌。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zero。”

        此时还作fino装扮的越水七槻也终是泄了口气，抬眼看着西装革履的降谷零。

        他亦望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她试图扯了扯嘴角，却发现今天的她，很难控制得住这层不属于自己的面具。

        “提前恭喜你，越水----”

        降谷零那双紫灰色的眼眸中，久违地出现了闪光。

        “恭喜编号07号成员越水七槻，顺利毕业。”

        狂风骤起，拼了命般敲打着树枝，四下顿时响声一片。

        风雨欲来。

        “报告理事官……”

        她笑着冲着他，举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2016年9月21日，警察厅第197号人才培养计划…”

        “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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