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医院里

团街医院住院部的一个房间里。小小的一张床，床单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

        小女生卷缩在这白色的世界里，只露出了她的头，她闭着眼睛，苍白的脸歪在枕边，像是刚刚睡着，还没有醒。

        输液瓶吊在床头，一根管子伸进被子，透明的液体在管子里蠕动。郑洁的父亲把我带进来后就出去了。

        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小女生，我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担心把小女生弄醒。

        “得成，你来啦！”小女生这时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吃力的笑着说道。

        “你醒啦！是你爸爸带我过来的。他说你要见我。”我轻轻拉了拉被子，说道。

        “我根本就没有睡着。”小女生说道。

        “我一直等你从教室里出来，等你三天了。才三天不见，你瘦了。”我轻声的说着，不让眼里的泪水流出来。

        “又流鼻血了，刚刚你来之前才止住。我这几天每天流一次鼻血，用药才能止住血。现在打完针，针眼里都会流血，你看看，害怕吗？”小女生说着，把手伸出被子外。

        我看见小女生扎着管子的瘦弱的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眼泪从眼眶里出来，落在盖着小女生的白色的被子上。

        “等针水打完，医生们拔针的时候，又要想办法止针眼里出来的血。不过不要紧，他们有办法止血。”小女生用干裂的上下唇抿抿嘴笑着说道。

        我把枕头立起来靠在床沿上，慢慢把小女生支起来，然后从水壶里倒出一杯温水喂她。

        “告诉我，你哪里疼？”我很认真的看着问她道。

        “我哪里都感觉不到疼，只是感觉很累，太累了。然后就是流鼻血，不停的流，针眼里也会流血。我现在没有力气，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想躺在床上，但只能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小女生像是诉苦，对我诉苦着她的遭遇。

        “医生有没有告诉你得了什么病？”我不甘心的问她道。

        “我的病他们没有查出来，只是告诉我爸爸，我的身体太虚弱了，需要住院。一天躺在床上，好无聊啊，所以想见见你，要你陪我讲讲话。”小女生苦笑道。

        “以后我陪你，直到你出院。”我坚定的说道。

        小女生露出四颗白白的门牙，突然小声的笑起来，虽然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长得很漂亮，感觉在所有的女生中，数她最漂亮。

        “你笑什么？”我轻轻的问她道。

        “你真傻，你不怕我得的是传染病，把病传染给你？”她很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你得传染病才好呢，那你就可以把病传染给我，把你的病全部给我了，就可以快点好起来。”我认真的回答道。

        “有你真好！”她说道。

        “我累了，把我放下来。”小女生安排我道。

        我轻轻地把她放下来平躺在床上，帮她拉被子盖好，坐在她的旁边，拿出一本《红楼梦》连环画，小声的读着。直到她真的睡着了，才把连环画放回书包。

        药水滴得非常慢，最后的夕阳落尽，药水才滴完。郑洁的父亲带着几个医生进入病房为她拔针。

        医生轻轻的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把针从小女生的手背上拔下来，然后用棉球按住。

        血很快就把棉球吞噬，整个棉球变成红色，这时候小女生睁开眼睛，看着棉球。

        “医生，又要打止血药吗？”小女生问医生道。

        “这次不打止血药了，刚才的针水里已经配有止血药。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医生微笑着鼓励她道。

        “谢谢你，医生！”小女生说完闭上眼睛。

        医生换了一个棉球，然后用医用胶布把棉球粘在小女生的手背上，大概过了十分钟之后，拿开棉球，小女生手上的血才止住。

        “叔叔，我先回学校请今天晚自习的假和星期四星期五的假，然后回家告诉家人一声，晚点我回医院陪郑洁。”我出去跟站在门外的郑洁父亲说道。

        “有我陪她，你就不用陪她了。你好好学习，也不用请假。”郑洁的父亲对我说道。

        “我要陪她，你就让我陪她吧。”我说完就走出团街医院。

        我先去学校请假，向老师说明了请假的原因。然后跑回家。

        “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里了？”母亲问我。

        “郑洁病了，在医院住院，我去陪她了。”我边大口吃饭边回答母亲。

        “严重吗？”母亲关切的问我道。

        “不知道，医生没有检查出来郑洁得的是什么病。郑洁就是流鼻血，止不住。她说现在很累，没有力气，没有精神。”我回答道。

        “我去医院陪她。”吃完饭，我跟家里人说道。

        父母亲看着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算是默许了我的决定。母亲站起来去她睡的房间拿出一小袋鸡蛋，在灶台上抓过一大把山韭菜，转身在装粮食的房间里提出来十斤左右的土豆，一并装在菜篮子里。

        “家里就只有这些东西了，你把这些东西拿给郑洁的爸爸，请他收下。”母亲说着，把篮子放在我的背上。

        “叔叔，这是我妈妈让我拿来给你的。”病房外，我把篮子放下来，拿给郑洁的爸爸。

        “代我谢谢你爸爸妈妈。”郑洁的父亲接过篮子对我说道。

        “得成，是什么呀？”小女生在病房里喊道。

        “鸡蛋，山韭菜，还有就是土豆。”我回答道。

        “爸爸，我想吃土豆，你明天煮几个土豆来给我吃。你今晚回家休息吧，你都陪我三个晚上了，今晚就得成陪我吧。”郑洁说道。

        “土豆我明天煮给你吃，今晚我跟得成一起陪你吧。”郑洁的父亲说道。

        “叔叔，你就听郑洁的吧，今晚我陪她就行。请叔叔放心，她有什么情况，我会叫医生处理的。”我说道。

        “你们两个小孩留在医院我不放心，我还是陪你们吧。”郑洁的父亲说道。

        “爸爸，你真不用陪我们。得成很有能力的，你放心吧，有事他会叫医生过来给我看病的，有他陪我就可以了。”小女生再一次央求父亲答应她。

        “那我跟医生说说，问问他们是否放心让两个小孩子留在病房里。”郑洁的父亲说完就去了医务值班室。

        “那我就回单位了，医生说夜里随时会来查房的。你要记得，流鼻血了马上叫得成通知医生来处理。”郑洁的父亲从医务办公室出来，跟郑洁交代了一声后就回单位了。

        “你爸爸真放心我们两个小孩子留在医院吗？”我问小女生道。

        “应该放心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的很多事情我爸爸妈妈都让我自己处理，他们很少干涉我的事情。”小女生回答道。

        其实，郑洁的父亲，怎么能放心自己病了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医院呢？他只不过是不得已随了孩子的意愿罢了。

        郑洁的父亲那晚来了医院四次，晚上十点一次，十二点一次，凌晨三点一次，六点一次。

        第一次来，见我和小女生在聊天，他悄悄转身出去。

        第二次来，小女生已熟睡，而我在看书，他笑笑转身出去。

        第三次来，小女生还没醒，我还在看书，他笑笑转身出去。

        第四来，见我和小女生聊天，他悄悄转身出去，这次他留下了几个煮熟了的土豆，还有两个煮熟了的鸡蛋。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陪小女生在医院度过。小女生每天早上输液到下午五点，针水滴得很慢，七八个小时才输完五组针水。

        小女生上厕所的时候，我会请护士帮忙拿吊瓶，而我扶着小女生到厕所门口，最后由护士陪小女生进去，她从厕所出来，我又上前扶着她，护士帮着拿吊瓶。

        小女生的父亲按时送餐给我们，小女生吃到了最爱吃的土豆，炒出来的山韭菜，还有土得不能再土的炒鸡蛋。

        小女生直到星期天才出院回到她爸爸工作的单位。第二天我早早到他爸爸单位门口接她上学，她的脸苍白无血，走路显得很吃力。

        还好，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那种心灵纯净、天真无邪的笑容，足以让我今生难忘，无法用言语能描述得出来。我陪她慢慢的走，很有耐心，这让她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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