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生在村里，长在村里，嫁在村里。小时候，羊群伴她成长，村里荞麦养育着她。

        长大后，羊群伴着她度过，村里的五谷杂粮养活着她。从小直到美好的中年，羊群伴她走过一程又一程。

        其实我们不是亲戚。她说我们是平辈，她叫我老爸叔叔，叫我老妈婶婶。她要求我叫她姐姐。

        “你要叫我姐，大姐。”她说道。

        “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叫你大姐？”我说道。

        “因为我叫你父亲叔叔，叫你母亲婶婶。所以我们是平辈，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大姐。”她说道。

        “你确实比我大，那我可以叫你婶婶呀，为什么偏要让我叫你大姐？”我不服气的说道。

        “我很老吗？”她看着我恨恨的说道。

        “你不老，但也不年轻了。”我坏坏的说道。

        “放心吧，你也会有老的一天，等你老的那天，人家告诉你不年轻了，看你有多难过。”她幽怨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说你不年轻了，你就会恨我？”我问她道。

        “谁都会老。但我现在应该不算老呀，你就说我老了，我当然会恨你。”她说着，就动手敲我的背。

        “那好吧。你还年轻，还不老，只是比我大，我就叫你年轻的婶婶好了，不能叫你大姐，叫得太小了担心你以后不会老，变成妖精就祸害人间，那可不好。”我很享受她用手敲我的背，很惬意的说道。

        “滚”她推了我一把，站起来说道。

        “我都没轮子，叫我怎么滚。对了，你现在要去哪里？”我也站起来问她道。

        “去放羊。不想跟你讲话了，跟你讲话太无聊了，累。”她笑着说道。

        “我跟你去放羊，等着我。”我说道。

        “你就不怕我要求你做这做那？”她问我道。

        “怕，但我都已经习惯了，算我的命不好，生下来就注定要被你使唤的，没办法，我早就认命了。”我耸耸肩说道。

        “哈哈哈，小弟弟你真逗。”她笑着说道。“听说你能打到斑鸠，什么时候给我打一只。”

        “才一只斑鸠算什么。我打两只亲自烧烤给你吃吧。”我微笑着说道。

        “吹牛吧。不过我还是会等你打来烧烤给我吃哦。”她说道。

        “真不是吹牛，你就等着吧。”我拍拍胸脯说道。

        我回家把羊子放出来，混在她的羊群里，然后赶往很远的山上。放羊的日子枯燥又无聊，有时羊子走散弄丢，或者祸害田地，还得耐心的寻找和处理。还好，有她作伴，日子就好得多了，时间也过得快些。

        有事没事都会跟我说说话，聊聊天，斗斗嘴，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跟她相处起来，让我没有任何的压力。每年的寒假暑假，只要是假期，我都会跟她去山上放羊。

        两家的羊子全部混在一起，早上从村子出发，要到很远的山上，一直到晚上太阳下山，才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羊子赶回村子。

        那个女人，你说她很漂亮吧，其实谈不上。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穿着一套亲手缝制的少数民族的服装，很像当时流行的香港古装片中的那些女人。

        你说她不漂亮呢，其实也谈不上。一身花花绿绿的裙子，细长的小长腿，身体圆润挺拔，全身上下充满了弹性，大大的眼睛在双眼皮底下转悠着，很明亮，皮肤算不上很白，但是很细腻，很紧很精致，具有一种天然健康的润滑肤色。

        讲出来的话虽然声音很大却很干脆甜美，给人的感觉就是健康，生态，无污染。

        她的男人是一个伐木工。那时候国家有计划的伐木，以满足建设家园的需要，我们团街就有两个国有林场。她的男人是村里第一个出去工作的人。

        作为国有林场的伐木工人，她的男人虽然也在团街的林场工作，但很少有机会回家。所以那个女人就一个人养了一大群羊子，独自一个人在村里头生活，离我家不远，算是很和谐的那种邻居。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一个孩子。直到后来，我才听村里的人说，是她的男人身体有问题。

        虽然到处找药吃，包括跟大哥也抓过药，可还是没有一个孩子。他的身体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原以为那个女人会告诉我，但是居然没有，我也一直想问问大哥的，但一直也没有机会。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相互放弃，一直相依相靠到老。

        本来我是有点恨她的，因为她给我带来了伤害。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视野的拓宽，我就不恨她了，因为恨不起来。

        人生没有必要处处悲观，人与人相处也没有必要处处为难。甚至后来每次回村我都顺便带几瓶四十二度的鹤庆大麦酒去探望她，算是一种我成年后对她的一种心中的认同，同时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感激吧。

        为什么这样说呢，只因有她，我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熟得快一些懂事得早一些。

        因此，长大以后的我，每次回村，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她，陪她聊天，与她说说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和一些不如意，也会陪她喝上一口小酒。

        “县城哪里还有比我们这里的山高比我们这里的箐深比我们这里的女人踏实？”女人笑着问我道。

        “县城再也找不到比我们这里高的山比我们这里深的箐比我们这里踏实的女人，你就是我见到过的女人中最踏实的女人。”我总是没忘记跟她调侃道。

        “你就骗我开心吧。”女人笑着说道。

        “你是我大姐，我能骗你吗，我敢骗你吗？”我笑着说道。

        “找到媳妇了吗？哪天有空的时候领回来给大姐看看。大姐教教她怎么做好一个男人的媳妇。”她说道。

        “哪里来的媳妇，我没有那个能力找啊。没钱没房还没车，谁会嫁给我？”我笑着说道。

        “一对真心相爱的人，不需要用房子票子车子来衡量的，只要真心相爱就够了。你没找到媳妇，说明你还没有找到爱你的人，不要着急，慢慢来，等缘分到了，媳妇就来了。”她笑着开导我。

        “不过，找媳妇一定要擦亮眼睛哦。走错了路要记得回头，爱错了人要记得放手。因为人可以回头，但不能往回走，走不回去了，所以，要多看看，多了解了解，找到女朋友了一定要给我看看是否能做你的媳妇，哈哈哈。”她接着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现在找一个媳妇，不叫找媳妇，主要是找个丈母娘，一般都是丈母娘说了算。要不，你给我找一个吧，一定找个像你一样漂亮的。不然，人生在世，找不好媳妇挺难的。都说男人无妻家无主，我是给家找个主人呀，这个主人找得好不好，会影响我的一生的。不急，不急，慢慢来。找不到像你一样漂亮又会做媳妇的，我不要。”我笑着说道。

        “要不，找我吧，找我做你的媳妇，保你日子好过。哈哈哈”她大笑着说道。

        “呃真的，那太好了。虽然我觉得你还是有点老了，都快五十了吧，不过你一定很有做媳妇的经验了，过起日子来肯定很顺手。只是，你嫁给我了，你老公谁来照顾？还是留给你老公算了，免得他老来可怜。”我看着她老公，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

        她坐在那里哈哈大笑。她哈哈大笑的时候，她男人也跟着嘿嘿憨笑，两人就把我迎进家，打开我带来的鹤庆大麦酒，斟上。

        迷迷糊糊的，往事推回到了我十七岁那年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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