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热恋篇分别

——

        医院些许简陋的前台传来滋铃铃的来电，紧接着，病房门口飘过医生礼貌又紧迫的语调。

        “高连长，有人打电话给你。”

        “好，一野我去去就回。”

        “去吧。”

        待对方离开房间，一种只可意会的预感如轻纱一般弥散在脑海，这感觉不是那么美妙，甚至可以说是不祥的。适才碰上的那一行人绝非善类，而那条路距离夜老虎连并不算太远，不知道就算了，倘若他们知晓，这将会是一个令人无比后怕的事件。

        高粱略显紧促的步伐让顾一野忙不迭忍痛坐了起来，原本亮闪闪的眼眸沉了下来，似有话说。

        “你怎么起来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高粱边走边说：“队里打电话，说距离事发地不远的相思寨有村民踩雷被炸死了，我马上去看看。”

        “地雷？”顾一野眉眼皱得有棱有角，“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有可能。我先去一趟，你快点躺下去休息一会，我很快的。”

        “注意安全啊！”

        高粱走得匆忙，没来及跟他好好再见，只留给顾一野一个狂奔挥手的背影。

        相思寨里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自从高粱接到电话匆忙赶去之后，又有两个村民被炸死了。不过此时正值黎明时分，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出门，路上人流也小，幸亏发现的早伤亡会比白天要低出很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队里派出了一个排雷小组抵达相思寨，封锁住寨子里进出的路段进行全面排查。

        “——连长，您叫我。”

        “有接到师里的通知吗？”

        “还没有。”

        高粱欲言又止：“行吧，去忙去吧。”

        “是。”

        地上白布掩着的三具尸体已面目全非，高粱蹲下，眯起狭长的眼睛一个个掀开确认了一番，却因为某些过于不适的画面很快蒙了上去。

        他们的家人哭丧着，称自己丈夫就和平常一样，拿着锄头和其他农具准备下地干活，谁知道哪个天杀的龟孙在这里埋了地雷，整个人一踏上去便瞬间被炸开花了。

        “乡亲们，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查，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再往后的两周里，高粱一直在忙着追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个月之前，曾有一伙贩卖毒/品的犯罪分子潜入云南边境一带，当地的治安管理部门一直在追踪一行人的行踪下落。顾一野根据可靠消息判断，他们准备由此乘水路逃往东部的边境线。考虑到顾一野身体尚未恢复，这次行动便让高粱与其他连队一起合作进行。

        他们是在当天夜里离开的。

        顾一野很想与他一同前去，但他知道自己的实际情况，如果真出了什么状况，不仅不能自保，还有可能连累到其他战友。

        那天晚上他辗转难眠，侧卧在月光斜射的床上睁眼发呆。以前顾一野只是觉得高粱就是个大糙汉子，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在部队里、战场上吃点苦再正常不过了。可如今对方的实力完全能够胜任连长，顾一野却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即便如此，这种如洪水猛兽的感性心绪只会在夜晚时分决堤而起，到了白天理性便占了上风。即使一夜没睡好，顾一野依然能以最饱满的热情，最狠毒的手段对手里的兵进行惨绝人寰的训练。

        五天过去了，顾一野拿起办公桌上的日历勾画一番，眼眸低垂，那丝隐隐的牵挂终于浮了上来。

        这几天天气不好，昨天夜里是他们预计的返回时间，但高粱却没有回来。

        因为他答应过顾一野，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打电话。

        “……”

        顾一野静默不语，眼底弥漫上一层意蕴复杂的雾气。

        滋铃铃——

        面前的电话声突然一响，把沉思中的顾一野吓了一跳！只见他眉宇间豁然开朗，毫不犹豫抓住了话筒，在即将抬起的一刹那犹豫了一下。

        “……我是夜老虎连连长顾一野。”

        “一野啊。”

        顾一野一个激灵，抚摸桌板的指尖顿了一顿，试图用更加惊喜的语气遮盖住眼底的黯然。

        这电话不是高粱打来的，而是张飞。

        电话里说阿秀怀孕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生产，张飞的语气是如此的兴奋，顾一野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头的人都快飞起来了。原本低沉暗淡的情绪似乎被这桩喜事明朗开来，但挂完电话之后四周回归平静，原本上扬的嘴角又渐渐平淡下来。

        紧接着又一个电话响起，距离此处50公里的路段因大雨冲刷决堤，师长紧急调用距离最近的连队进行抢险工作，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顾一野还没来得及换药便抽点人力启程向目的地驶去。

        。

        庆安路段是部队运送补给最重要的路线之一，也是距离城区最近的路段。这几天磅礴大雨一直接连不绝，河堤在今天晚上八点左右被雨水冲垮，如果抢救不及时，很有可能威胁到地势较低的城内。

        “快快！跟上跟上！！”

        “顾连长！”

        顾一野穿着黑色雨衣在朝面前队伍大喊着。这里的雨势不容乐观，说是倾盆而下一点都不为过。劈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耳边，雨衣在此种暴雨面前早已抵挡不了侵略而来的雨水，同里面衣服一起紧巴巴贴在身上，淋浴喷头似的朝下淌着一股股冲刷而下的污渍。

        “说！”

        “——前方路段有塌方！我们的车可能过不去了！”

        顾一野转身在暴雨中嘶吼：“告诉他们！所有人下车！带上东西徒步前进！”

        “——是！”

        夜色中的一行人绕过路面塌方的区域，朝决堤方位迂回前进。顾一野拿着手电走在最前方，黑色雨衣被雨水刷得锃亮，密集如流的雨点在手电筒灯柱下划过无数道冰冷的光斑。上级交给他的任务困难而艰巨，务必在三小时之内填补所有的缺口。

        “跟上，都跟上。”

        他放慢脚步，行至队伍中段拍着路过的士兵道。

        “——怎么样？”

        “连长，所有的物资都搬下来了。”

        “好。”

        顾一野抹了一把流进眼里的雨水，转头跟了上去。

        夜幕中的长堤宛如一条蜿蜒盘踞的黑龙，在人们看不见的深渊水底默默凝视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缺口处的水位已经可以淹没大腿。顾一野带人找到了两处缺口，人力搬运来的防洪物资一袋袋堵了上去，但雨势实在太大，士兵只得排成一列用后背抵住沙袋不被大水冲垮。

        照此形势，规定时间内止住洪势还是可以完成的。

        “快快快！这一队快一点！顶上去！”

        ——

        “连长！前方发现一处缺口！”

        顾一野转头的瞬间，手电筒的强光映出他格外惊异的面庞。

        “还有？！”

        “刚刚冲垮的！”

        “联系师里，请求支援！跟上跟上！”顾一野说话的同时掂量一阵，朝面前虚晃的人们大声喝道：“你们都给我挺住了！动作麻利点！听见没？！”

        “是！”

        已知的大缺口有两处，他们几乎用上了全部的人力来维持，现在另一处又垮掉了，不管那里的口子大不大，仅凭身后剩下的几个人不可能控制得住。顾一野强行睁开满是流水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带走了身后为数不多的士兵。

        ——唰！

        顾一野带人去了第三处缺口，大雨冲刷而来的力量远比想象之中要猛烈，卷携着侵蚀而下的河堤毫不留情地将众人掀翻在地！顾一野捞起水中的士兵，双手在浑浊的水浪中重新抬起了沙袋。

        “快点！”

        “没事吧？！”

        “没事。”

        砰！

        缺口边沿的河堤因结构不稳再次被洪水冲散，这次席卷而来的水势比上次更加迅猛！直接将顾一野连同身后的十人轰然淹没，失去重心之时整个人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冲出了几米开外！

        “噗。”

        “咳咳咳。”

        手里的沙袋没了，带来的十个人也被冲散。顾一野在充满沙土的水中踉跄站起来，他的手电筒被卷走了。望着眼前怒吼咆哮的洪水猛兽，他的双眼在黑漆漆的水光中染出一片冰凉。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时刻，即便他们有惊人的毅力，在增援到来之前也无法挽回眼前已有的局面。

        忽然，身后一丛杂乱无章的灯柱引起顾一野的注意。

        “喂！有人吗？！”

        即便是沙哑的嘶吼，顾一野一下便认出那是牛满仓的声音。

        支援不可能到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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