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元宵佳节身惨死

正月十五晚，条条大街都悬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就像是一条身形硕长的火龙正在仰天长啸，热闹非凡。

        而就在这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里，不止是皇宫金碧辉煌，有美酒佳肴，有美人舞姿，更有那丝竹管弦之乐庆贺，就连这民间的大街上也早已是人来人往，亮如白昼！

        孩童们的肆意奔跑、纷扰的欢声笑语、结伴姑娘们的腰姿妖娆、浪荡公子的几句调笑、还有那小贩们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就在这热闹不绝于耳的氛围里，人潮拥挤的风满楼后却见一名身穿青色衣裳的女子被拖行在脏污不堪的小道上。

        火热光影都穿不透的黑暗中，只见她挽在青丝上的白玉簪子微凉，如天上清冷月色，如瀑如纱。

        女子被扔在了忽明忽暗的河道上，已经奄奄一息，若不是她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其实就与那死人无异。

        她的膝盖，额头都还在渗血，本是有着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却黑沉沉的一片，血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瘆人恐怖。

        她的全身上下也无一处可看，刀伤见血，衣衫裂开，一道道的见骨血痕就在无数盏明灯升空时映入眼眶，让人见了也不免唏嘘。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又到底是有多大的愁，多大的怨才能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啊！

        而更让人惊悚的是，地上的女子竟还不甘！

        她的双手还在地上抓着，像是想努力撑起身子，染血的一双瞳眸竟也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语气微颤的询问：“李邵韩，敢问我班谨可有一点儿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帮着外人，置我于死地？”

        名叫李绍韩的男子闻言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班谨，要怪就怪你生前得罪了太多人！你是班府嫡女不假，可你也别忘了，这京城还不是你们班家的天下！”

        京城繁华，也有一明君，城中也算是安居乐业，日夜都纸醉金迷，笙歌艳舞都不曾停歇。

        可古话说得好：“树大招风。”

        班家近几年深的民心，在朝廷上也颇得皇帝喜爱，这也难免不会让外人眼红。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班谨也顾不上与人周旋，直接嗤笑出声：“李绍韩啊李绍韩，你觉得你杀了我，陈嫣儿就会放过你了？”

        “”

        听来人许久都没有动静，班谨也知道她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不怕死的继续说道：“想来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是不懂那朝廷的勾心斗角，但你也真是太天真了！你觉得，胆敢背叛我们班家的人，还会有活路吗？”

        “班谨，你都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话音刚落从黑暗中却又出现了一人身影，只见她身着一袭碧绿的烟笼长裙，乌黑的青丝挽着流云髻，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在飞升上天的千千盏明灯前，娇媚的入艳三分！

        “主子。”

        见着来人，一直不曾开口的李绍韩却突然出声。只是这声主子，叫的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位旧人。

        “”

        “姐姐，妹妹我好心来送你最后一程，你就没有什么话是想对妹妹我说的吗？”见着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班谨，陈嫣儿心里感到异常满足。这下，她也终于能踩在她头上，让她低声下气的向她求饶了！

        “可别，我可担待不起你这一声姐姐。”听闻来人语气嘲弄，聪明如班谨，怎么可能还猜不到这前因后果？

        她就觉得奇怪，从报国寺回来后，李绍韩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跟她提到元宵灯会。竟还一如反常的让她一定去瞧瞧热闹，说今天，一定会让她永生难忘。

        原来，他早就对她起了杀心啊？

        “班谨！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也就是你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不知是哪里挑动了陈嫣儿的心弦，顾不上来人满身血污，陈嫣儿突然蹲在了身前，一把扯过了奄奄一息的班谨咬牙切齿道。

        “从前你就是这般好像对什么也不在意的一副清高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比我们任何人都向往权势吧？”

        “”

        见人不出声陈嫣儿也不脑，看着她空洞，不见往日星辰的一对瞳眸时，像是陷入了以往回忆一般自言自语：“城里人人都说她慕容暇才是这京城才女，不止精通琴棋书画，就连那诗词歌赋也堪称一绝，无愧于这才女称号。可班谨，或许你不知道的是，我曾有幸见过你在太湖诗会与人侃侃而谈，其言辞超超玄箸，文章更是沈博绝丽！比起她慕容暇，或许你才是最有资格称的上一句才女之名！”

        当年年少，她只知道她要听父亲的话，需要与班家交好，为她的大好前程铺路，以免横灾飞祸。所以当时，她是第一个能站在班谨身边，还是以知己好友的名义，让城中的权贵们在一夜之间就都知道了她陈嫣儿的名字！

        但好景不长，这种高人一等的喜悦没过多久，就被突然升起的三大家族压的暗淡无光。即使她身后有个班谨，但众人的目光还是越过了她，仿佛视她如空气，可有可无。

        “我以前以为你当真是两袖清风，对什么也不在意！若不是因为慕容暇和乐安瑶，或许我还真被你给骗了！班谨啊班谨，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我拿真心待你，可你呢？”想到以往种种，那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甘，愤怒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全都争先恐后的一齐涌出，抓着来人散落的青丝就往地上猛砸，也不顾来人的吃痛闷哼。

        “你明明就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凭你们班家在朝中的势力，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陈家，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的父亲？班谨，你这人永远都是那么的自私，永远都只为自己考虑，你对你口中所谓的那些知己好友，你又为她们做到了些什么？”

        “我母亲生病求取药材时不见你；城中名女挤兑我，不愿与我相交时也不见你；就连我父亲含冤入狱我在班府跪了整整三天还是不见你！班谨啊班谨，你这是凭什么，到底是凭了什么啊！”

        “”

        明明身嘶力竭征讨的该是她，可现在抓着她青丝，甚至还毫不犹豫往地上砸，一口一个讨伐的却是她陈嫣儿。

        以往种种她没什么向她解释的，天子脚下，谁又不是谁的傀儡，谁又不是谁的替罪羊呢？

        “你该死！你该死！你就抱着你那颗自私的心，给我下地狱，尝尽千刀万剐，永不入轮回的无尽苦楚去给我好好忏悔吧！”

        “唔。”

        陈嫣儿眼里满是愤恨，全然不顾身下的将死之人。血染红了河道，一股股温热的流入了冰凉，班谨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涣散，只恍惚记得身前人的怒吼，和对疼痛的无感，还有就是对眼前人的愚蠢感到了略微心伤。

        身在皇室身不由已，她们班家明面上是无光无限，深得民心，还深受皇帝喜爱，但背地里其实就是被皇帝圈养的一群羔羊，随时随地都会为了皇室去慷慨赴死。

        可这世间又有多少甘于现状，甘心任人摆布，将自己的生命交于他人手中的人呢？

        其实当年也并非是她不想帮，要将她拒之门外。属实是因为皇帝已经开始怀疑，要她真向陈嫣儿伸出了手，那么，那年抄家的也就不会是宇文家，而是她们，陈家了。

        所以，她当年怎么能这么蠢？

        白白放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在外逍遥，最后还被她痛下毒手，真是她瞎了眼了，居然还真以为她是真心对待

        “你放心，等了结了你，我们三大家族会集体向皇上进奏。就说班家居心叵测，已经找出了班庭镇通敌的证据，好让皇上让你们一家子都在那边重聚的！姐姐，往后的路上，妹妹可就不能继续陪了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你个”

        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腹部传来，班谨这一生都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没想到，在这上元佳节里，她居然在同一时间就领略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又叫不甘于命。

        她看不见陈嫣儿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惊喜？狂暴？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伤心？她只感觉到腹部被人一刀刀地割开，一刀刀的钝痛疼的她呼吸都提不起来！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她狂吼出声，双手使劲的嵌入了来人皮肉，疼的陈嫣儿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骂着起身让人赶快处理了，说是看了厌烦。

        “陈嫣儿，我班谨便是化作了厉鬼，也要血洗你们陈家一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班谨却是突然推开了上前的李绍韩，一双血瞳死死的盯着眼前两人，撑着晃晃悠悠的身子竟是自己跳入了那冰冷刺骨的河水。

        “慕容暇，乐安瑶，若有来世，我班谨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随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那诅咒的声音最终也是慢慢沉了下去，只听得见那哗哗的水流响，和那千千盏载人希望升空的无数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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