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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20」秦迟秋的过去

        一阵清脆的声音,酒瓶被拔掉塞子,琥珀色的液体挂在杯壁,男人将仅剩的一点液体喝了干净。

        他的眼睛被灼得发红,舌头抵住牙根“嘶”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这酒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秦迟秋没有回答。

        “这酒烈,烟也烈,带劲。”男人身边的几个人吞云吐雾,附和了几句,“有钱人到底会享受。”

        “下次一定要好好玩一玩,起码要带上几个女人。”这个男人叫唐剑,唇线拉平,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伏下身体,喷出浑浊的酒气。

        “怎么,你不喜欢喝酒吗?”唐剑注意到秦迟秋面前尚未开瓶的酒。

        一切笼在暗沉昏淡的灯光之中,除去这群拿着武器的人以外,偌大的宴会厅仅剩下两个人,一个是秦氏唯一的继承人,另一个是夏家的大小姐。

        两个人年纪太小,看上去少年气十足,棱角没有抹平,身处这样危险的局面,仍流露了几分想要抗争的神色。

        “酒会喝么?烟会抽么?”唐剑冷笑道,“这可不行,你们以后长大可是要当大人物的,怎么不会这些呢?”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的勇气是需要借助外物彰显的。

        唐剑一脚踩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刀,手里的刀尖往前轻轻一送,压在秦迟秋的下巴下方,往上挑。

        锋利的刀尖很快刺破了她的皮肤,但她动都没有动,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任由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

        她的肤色过分白,血显得格外红,身后的夏和冬想动,却被冰冷的物体抵住了脑门。

        唐剑捏起她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放在指尖揉搓着:“你太像一个女人了。”他收起刀,“你这样的人,不该像一个女人,你知道女人落在我们这种会是什么下场么——”

        他话音刚落,秦迟秋拿起眼前的酒瓶,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猛地用自己的脑袋砸破了酒瓶。伴随着她的举动,周围的空气兀地浮动着一股厚重腥稠的味道,酒味与血气混合,缓缓流动飘散开。

        她低下头,在散落桌上的碎片挑了挑,挑出一片比较锋利的,粗糙地、半扯似的,割断了自己的长发。

        酒水混着鲜血从额角流下来,她第一次笑了,睫毛挂着水珠颤动着,眼眸同样被渗透进了醉意,光线本来就不够明亮,这让她的笑容更显得朦胧。

        唐剑不再继续说话了,他看着秦迟秋看了好久。他的几个手下因为秦迟秋的举动,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武器,沙沙的衣服摩擦,将原本凝滞压抑的氛围搅动得紧张又急促。

        “有种。”唐剑霍然跟着笑了,拍了拍秦迟秋的肩膀,“带劲!我喜欢!”

        男人对女人的欣赏便仅限于此了。他们看见柔弱的女人,想干;看见有权势的女人,想干;看见纯洁的女人,想干;看见勇武的女人,尽管她们看上去无比强大,他们的脑子里依然是想干,妄想用那条小小的肉虫进行征服。他们将自身的软弱无能和欲望的遐想投射在女人身上,以为女人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殊不知,她们的内里比他们坚强得多。

        宴会厅里的音响没有关,背景里仍流淌着靡靡的、软绵的歌声,舞池里还有几双人群逃窜时遗漏的鞋子。

        秦迟秋咬唇,噙舐着血的红唇黏腻湿滑,她挡在了夏和冬面前。

        她知道自己就是最好的筹码,她甚至在这样的险境仍然能镇定地思考,思考如何才能攫取到最大的安全,如何让这群暴徒安分下来,让他们不至于发疯。

        相较于秦家的独女,夏和冬还有一个弟弟,从家族利益的角度考虑,夏和冬如今的处境比她危险得多。

        但她现在在夏和冬身边,她虽然只比她大了两天,但仍算是她的姐姐,她会保护好她。

        夏和冬向来性子沉稳,成绩也比她好得多。秦迟秋刚上学的时候不知道夏和冬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有些家庭,不像家,更堪似炼蛊场,尤其一些思想传统的家庭,女孩要获得承认要比男人难得多。

        唐剑去打了一个电话,随即带了两个人出去。

        “你们把她俩看好。”

        低柔轻喃的音乐被关上了,一切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秦迟秋被单手铐在舞池旁的钢管上,她席地而坐,看着舞池的鞋子,手边放着唐剑给她倒的烈酒,还有烟。

        她点燃烟,第一次抽烟,入口的时候有点呛,她并着酒咽入喉,右手的手腕被手铐磨破了皮,血迹斑斑。秦迟秋喘了口气,朝后靠住钢管,嘴里叼着烟,笑容痞里痞气,握住了夏和冬的手。

        夏和冬看向她的眸子,看见了一股狠厉的劲儿,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来曾经读过的一本小说。

        伊豆的舞女像是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恭顺温良,其实只是仅仅十四的孩子。秦迟秋也刚满十四,行事却早已老气横秋,很多人会不知不觉把她当成了一个成熟大人。

        夏和冬感受到一股恶寒。

        那些人是否也像“我”看舞女那样,即便知道了秦迟秋只有十四岁,可仍旧一边歌颂着她的纯洁无邪、一边又用掺杂着欲望的眼睛觊觎着她的美丽?

        她是什么?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幻想的确切化身,他们俯视、他们凝视,便以为这是喜欢。

        他们都在看秦迟秋。夏和冬想用身体挡住讨人厌的视线。

        “不要。”

        秦迟秋沙哑着开口道,手指勾起夏和冬的耳发,淡淡一笑:“让他们看着吧,没事。”

        秦迟秋牵过她的手,温暖的手心,十指交握。

        没有多久,唐剑回来了,他拎着沉甸甸的箱子,看上去挺满意。

        他给秦迟秋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秦迟秋与夏和冬说:“你俩,可以走一个。”

        对夏和冬来说,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便和秦迟秋渐行渐远了。

        夏和冬曾经无数次回忆过那一天。昏暗的灯光下,血和酒的残液从指缝中渗出,秦迟秋惨白的一张脸,而她四肢发凉、无能为力。

        如果当初被放走的秦迟秋,而不是自己,她们的未来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不可能。

        秦迟秋知道,夏和冬自己也清楚,暴徒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筹码,而作为独女的秦迟秋分量比她重得多。

        命运有万钧之力,此事结束之后,秦迟秋多了一个小跟班,她多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而她和秦迟秋……她要往上爬、爬到无可取代的位置,秦迟秋要报仇、将累累血债一一讨回,她们未来、注定像两条平行线,只能并肩,不能再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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