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双方停战修整，南星从滚木坑处上了城楼。看着城下哀嚎的西夏伤兵、嘶叫的战马和数不清的尸体，南星口中喃喃念起了许久都未碰过的道经来。

        “难受了？”萧剑僧问道，“去城里歇歇吧，这里有我。”

        南星摇摇头：“你说得对，有的人不配活着，我就揽下这份罪业，送他们早入轮回便是。”

        萧剑僧不知该说什么，眼光随意往城下一扫，立刻警觉起来：“那是什么？！”

        他问的是周围的兵丁，没指望南星这才刚入江湖的小师妹能认识，但偏偏还就南星认识。“是‘药人’。可以理解为只知道听令行事的‘活死人’。”

        西夏军队让出一条路来，一群走路姿势怪异，浑身透着僵硬的“人”走了出来。

        南星神识探过去，听到有军士称一个用黑色斗篷笼着全身的人为“国师”。“西夏国师是谁？”

        萧剑僧皱眉：“徐睿。”又马上否定，“不会。若是徐睿，怎会就带这点兵来。”

        南星这边已经听到更详细的消息了：“姓薛。”

        萧剑僧想了下，“那便是薛涉了，若是他，弄出些个‘药人’也不奇怪。此人本是宋民，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上有极高天分，后来因抓活人炼药而犯了众怒，逃至西夏。因一手炼毒本事被西夏王看重，虽无实封，却也称得‘国师’。”

        南星道：“我和鱼儿哥去查案的时候见过这种‘药人’，他们力气很大，且不怕疼痛、不知畏惧，很难对付。”握了握拳头，“森森，我得下去战他们。”

        萧剑僧的手握得比南星还紧，千言万语在心，却说不出来。最后只汇成了一个字：“嗯。”

        没表态度，只是表示知道了。

        南星也只是告诉他一声，有这句回应便够了。

        当这些药人僵硬的往城墙下走，被箭射到了，被石头砸到了都丝毫没能阻止他们前进时。随着许多声重叠在一起的惊呼，一个人影从高高的城墙上跃了下来。

        每次战争，总有那精神受不住的胆小鬼自杀。只是没见过这种在敌军进攻间隙从自家城门上跳下来的，一时间西夏气势大振。

        不过片刻后，他们就发现，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摔成一滩的血肉。那跃下来的人轻盈无比，好像连地都没沾就直向自己这方冲来。速度比最快的战马还要再快很多。

        薛涉冥冥中似有所感，这人一定是来杀他的。若不是有这种直觉，他可能早就死了。于是这次，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直觉。一边尽全力往军队后方跑，一边控制着几个武艺最高的药人将来人挡住。

        南星暗恨自己修为不够，还不能将气息控制自如，一旦全力施展轻功，杀气便藏不住了。

        没能直接冲到那人近前，便只能将挡在他前面的“障碍”清扫一下了。

        □□在手，南星现在的状态和在“大将军府”门前的那一战完全不同了。没了一方不杀一方要杀的不平等，这柄□□被南星用出了花来。

        加上之前就见过“药人”，深知他们的厉害。南星手下再不留情，招招式式都奔着最大破坏力使出，枪尖过处，一颗颗人头离体。虽说之前那些“药人”都是无情动手解决的，并且固执的不让她看。不过南星坚信，“药人”也是“人”，没了脑袋绝活不了。

        事实证明，她想的很对。被削掉头颅的“药人”再不会爬起来攻击。死得透透的。

        从攻击的招式来看，这些人生前应该也是高手。南星削人首级，做的干净利落，毫不手软。以己度人，若是她自己变成了这般的行尸走肉，变成了别人手中的傀儡，那真是宁愿马上就死了。

        虽不知这些“药人”是不是这般想法，但形势所迫，这些人，她杀定了。

        心里一边念诵《太上救苦经》，手上一边飞快收割着人头。不光有“药人”的，还有反应过来，赶来围攻的西夏兵士的。

        因为不用守着杀戒，被这些骑兵围攻的南星感觉比在“大将军府”门前那场仗打起来还顺手，至少没有那种被人压着打，很受欺负的憋屈。

        拼命搏杀的刺激感越来越强，这种知道危险，却又忍不住接近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南星忽然理解家中兄长们要同高手交战之前的那种兴奋了，也许在武学上有所成就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贱皮子”吧。慕强，追求突破，喜欢做有挑战的事。越是高手，越不屑去和不如自己的人战斗，因为那根本是浪费时间而已。

        这边打着，南星最不想见到事也发生了。这群西夏兵来自各个部落，看似是个军队，实则是少则几百，多则上千人的小队，只是凑在一起抢掠，并无统一的长官。这样行动缺点很明显，无人统一调配，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但是也格外让人头疼，因为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

        南星在这里打成一团，飞快的收割着将士们的生命。有的小队就跟她死磕，而更多的则是修整过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南星现在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用。不在这边追逐牵制，几百药人就会加入攻城。在这边吧，那城墙的战斗她就无法顾及。

        攻城的喊杀声频频响起，冲撞车已经就位。

        南星的心越发乱了。生死搏斗，最忌分心。何况还是一人同这许多人拼命。很快，南星身上染了血。有她自己的，但更多是旁人的。

        冲撞车发动了。装了铁头的巨木被几十号健壮士兵推着，狠狠撞向了城门。巨大的声响仿佛撞在每个宋人心上。

        南星挑飞了一个使长矛的军官，却被另一个使大刀的削散了发髻。若是她躲的再慢那么一瞬间，削掉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南星头发极好，乌黑浓密。简直不像刚留头几年的样子。她平时可宝贝这一头秀发了，现在却连半点心疼的感觉都生不起。她只想解决眼前的困境。

        自她来到这尘世，和世上最顶尖的一些高手交过手，从来都无败绩。都是她将人拖到体力内力都耗尽，自己只是出些薄汗而已。如今，在这千军万马中，南星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她，累了。

        越撑，这种累越明显。手中的枪都显得格外沉重起来。

        若是能给她一顿饭功夫，不，只要一盏茶甚至一炷香时间调息，都能消除疲惫再次迎战。

        但是现在，没人给她时间。

        西夏军兵发现她行动沉重之后攻势愈发猛烈，很多军官都给自己部下许诺了高额赏赐，用以鼓励士兵拿下这个神武的宋人。

        南星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这个念头一出现，接下来的一招一式就带了悲壮之感。

        南星知道，腐朽的城门没能保住。在铁头巨木撞车的第三次重击后，城门轰然倒下了。

        她还知道，萧剑僧和许多兵丁都没放弃。城门失守，他们就稍退一些，利用城内的房屋民居，和不熟悉地形的西夏军继续周旋。很多人死了，但他们至死都在战斗，每个人都让西夏军付出了代价。

        一股强烈的情绪爆发开来——不甘心！

        南星后背被砍了一下，她清楚的感受到皮肉被划开，甚至能听到金属切断了骨骼的声音，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不过也快了。应该很快就喷涌而出了，会出很多的血，会很疼，然后因为骨头断掉，会站不住，再然后会受更多的伤，再再然后会死得很惨。

        哎？我怎么有时间想这些？

        南星惊讶的看着四周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的景象。一时有些怔愣。这什么情况？

        遇见解释不通的事，南星第一个想到了“芥子”里的青桐。青桐都急疯了，但是他没有办法联系南星，在这一处空间之内，只有南星才能做主。

        青桐虽是胖娃娃样子，但内心已经是活了许多年的老妖怪了。他不记得自己上次想哭是什么时候，不过现在，就哭一哭吧。“呜呜……上仙，这是‘领域’。简单的来说，您进步了，‘芥子’里能做的事，您可以拿到此界来用了。呜呜呜……”生死之间，最易突破，上仙她，撑过来了。

        南星心有所感，她控制着飘在半空中的血花落到地面，控制着面前抬起前蹄欲踏的战马稍微偏移方位……忽然想到，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她挨的那一刀可是能致命的程度呢。

        在自己“领域”里运起“万物生”，这次再用，和往常用的感受都不一样。往常她只知道“生字诀”可医治伤病，“辅字诀”可帮助人恢复内力。现在却明白，自己太过大材小用了。这明明是能够“无中生有”的强大功法，运用得当，创世也不是不可能的。

        思索间，被砍断的骨头重新长好，皮肉收拢，足可致命的伤口再看不出一丝痕迹。“神识”扫过，所有被斩断的地方都恢复了原样……除了屁股。

        那一刀直接从她右肩砍到左臀，别处的伤都好全了，只屁股上还留一道一分深的口子。

        这就很尴尬了，南星想着，这处果然比较脆弱……嘶！真的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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