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霍牙就这么一个独子，他早年间杀人越货惯了，何时把几条人命放在心上过。这次事发，也只骂手下没用，竟然连对不会武功的老夫妻都没能做掉。也怪自家流年不利，竟然碰上了“四大名捕”。

        不过那老学究们怎么说的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趁着这事一举搭上傅相爷的门路，还靠着之前劫来的字画在官家面前挂了名，即使散了一大半的家产，也是值得的。

        这不，儿子不光捡回了这条命，还抹去了“商人”的身份。官家可是亲自承认自己一家是“书香门第之后”，有了这个出身，等回去之后捐个官，在傅相这棵大树下，必能顺风顺水，官运亨通。

        霍牙越想越美，一刻也不想在京城多待。接了儿子之后不顾他嚷着要找追命报仇的蠢想法，执意带着所有人出了京。

        作为一个能活到金盆洗手的山贼头，霍牙比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更知道什么人不该惹。

        京城到兴州不是一天就能走完的，他们便找了客栈投宿。

        一夜无话。可第二天要上路时，上房里却传来了仆人惊恐至极的尖叫。

        霍牙见过不少“血流成河”的情况，但从未想过，有一天造成这种情况的会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霍牙上前查看，他杀人不少，一眼就看出，儿子生前必是被点了重穴，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然后才被抛开了血管，眼睁睁看自己流血致死的。

        除了一扇打开的窗户，屋里任何有人闯入的痕迹都没，别说脚印，连些多余的泥土都不见。

        至于线索，倒是有的，并且很明显。尸体脑门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锭成色极好的雪花纹银。十两整。

        ……

        “小甜水巷”的“醉杏楼”，这里不是客人最多最豪华的妓馆，更不是最大最雅致的院子。却是整条巷子里最出名也最难进的一处。只因为当家的头牌乃是“白牡丹”李师师。

        不管是达官显贵、才子文人还是武林豪侠，只要“白牡丹”不乐意，那谁都进不去。仰慕其名而递帖求见的人多不胜数，即使不得见，也多得是人在“醉杏楼”附近徘徊，只盼哪日能得见上一面。

        倒不是所有人都为“色”而来，李师师常出入公侯将相府邸，平衡各处关系，京中高门举办宴会都以能请到她为荣。若是得她美言几句，怕是比自己辛苦寻门路要容易许多。即使不为前程，得她夸奖几句，也能才名大扬。

        ……

        追命半点不见疲惫，兴致可比黄昏时高多了。

        一个宫装丽人款款而来，南星眼睛都睁大了，忽明忽暗的灯影里，这人像一朵夜间开放的纯白牡丹，不光美，都美得发光，甚至带出了一股香气一般。

        李师师笑盈盈的走近：“三爷安好，小公子安好。”

        南星都没等追命说话：“姐姐好。姐姐真美。”

        “这男装算是白穿了。”追命叹气道：“我家妹妹一直想见识一下师师的风采，今日说什么也要跟着来，着实是耽误了些时间，还望师师莫怪。”

        来回近三百里，能只迟到这么一会，天下做得到的人就不多。

        李师师自是不会介意，微笑道：“男子想见我的每天都有，姑娘这样的却是头回见到。”

        南星想着一定要在“芥子”里照着李师师做个娃娃，给她戴最好的首饰，穿最美的衣服才行。想到衣服，看看人家，宽松的衣服都能穿出一种袅娜的风韵来。再看看自己，每天吃木瓜，胸前终于有些肉了，不过也就两颗荷包蛋的程度，穿男装都不用加裹胸。还有某个特别脆弱的地方，虽然也胖了些，可不像李师师那样肉到圆滚滚的，哎呀，好想摸摸……

        追命见南星发呆，也不理她，自顾和李师师说起了话。

        “醉杏楼”作为顶级的妓馆，和那种做皮肉生意的娼馆完全不同。楼中的姑娘从小接受名师指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说古谈今，样样俱全。当然也可以陪酒，但是喝完酒就马上与客人保持距离，出了名的自尊自爱。

        至于暗地里做不做晋江就不让描述的事，那就真的不让描述了。

        而李师师作为京城最顶级的名妓，除了貌美才高之外，更善谈吐，应对有度，不管说的是什么，都不会让话掉地上。

        南星只在一旁听着，就觉得如沐春风，整个人都格外的舒坦。

        追命有意让南星看看什么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便请李师师弹琴。琴技自是好的，且带着许多女子温柔亲切之感。南星听着看着，只觉得身心平静。

        追命低声道：“可后悔没学琴了？”

        南星撇嘴：“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不会，但是可以听别人弹啊。”

        诸葛先生事忙，南星小时候开蒙由无情带着，无情是笛、箫、琴、筝都会，且都能奏得十分动听。乐器陶冶情操，无情也想让南星学上一些的。不过，那会南星想学的却不是无情擅长的这几样。

        作为“神侯府”的大小姐，南星想学什么乐器，都能请到最好的乐师来教。不过吧……当诸葛先生听到女儿亲口说想学吹唢呐之后，还是违心的说找不到人来教。

        而南星想学唢呐的原因也简单的很，因为唢呐声音大。唢呐面前，什么乐器都得退避三舍。

        想到仙气飘飘的女儿鼓着腮帮子吹唢呐的样子，诸葛先生实在不想折磨自己的眼睛，便许了她可以去大厨房学厨。毕竟洗手作羹汤也是女子可做之事……至少不辣眼睛不是……

        南星知道追命肯定想到这事了，翻了个大白眼给他，然后接着看李师师，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曲毕，李师师盈盈一礼。“献丑了。”

        南星拍巴掌：“快过来歇歇，忙一整天了吧，由坐起身或者行蹲礼的时候可头晕？”

        李师师终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姑娘如何知道的？”

        南星展颜一笑：“我是医者。”

        李师师惊讶道：“女医本就稀少，姑娘这般年轻就能只凭面色断病，实在太了不起了！”

        虽知道是恭维，但这话听着就是舒坦。南星嘴角上扬的都落不下来：“我来给姐姐诊个脉吧，这病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是该多加小心才是。”

        李师师一拉袖子，露出皓腕，让南星诊脉。

        南星第一反应是瞪追命。追命此时正抬头喝酒，收到这个眼神差点呛到，喘口气说道：“我去转一圈醒醒酒。”

        南星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给拉着李师师的手，先摸了一把，才给她诊脉。“指尖发凉，常感无力。”声音低低的道，“即使练武，也经常兵器脱手吧。”

        李师师再次变了脸色，她练武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都是心腹，绝不会泄露出去。

        南星笑了：“姐姐这两次惊讶，可比平时笑的时候都真实好看。”

        李师师自幼学的就是迎来送往的本事，什么表情要达到什么效果早就烂熟于心，但两次惊讶却是发自内心，确实“真实”。

        南星继续诊治：“月事前可是会腹痛不已？”

        李师师点头，这症状困扰她很久了。“我也看过不少大夫，都说是妇人症状，算不得病，只让喝些红糖姜汤，忍着就是。”

        南星道：“我开个方子，姐姐先服上几剂。若是痛得厉害，让人给我送个信，我来给你扎上几针就好了。”

        李师师交际多年，能飞快的判断出怎样对自己最好。比如现在，就该自怜身世，柔弱示人，哄得这位大小姐对自己心生怜惜才好。但是李师师今日就不想这么做，可能是小姑娘眼神太干净，让人打心眼里不想算计她吧。

        接下来，李师师有无数美容化妆的秘方，南星则有医术和数不清的好东西，两人相谈甚欢。

        追命就蹲在稍远处的假山上喝酒，觉得自己还是不过去了比较好，至少就不用暴露“多余”的事实了。

        ……

        李师师给了南星一块牌子：“以后不用从前边走了，直接拿牌子进来就行。”本还想着嘱咐要记得装扮一番，否则于名声有碍。不过想到带她来的人可是“四大名捕”中最通晓人情世故的追命三爷，这话就没说出口。有他在，哪里用得到自己操心。

        虽没听到什么，不过南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接过对牌：“你要找我的话也简单，让人往‘神侯府’送信，指名说送到‘鸟巢’就行，一定能送到的。”

        李师师应下：“我记住了，以后若有事，便去求助。”

        两人走时，四只手拉在一起，难舍难分。

        追命扯扯南星的袖子，无奈的劝道：“不是给你对牌了，想见以后有的是机会。”

        南星不好意思的笑笑，跟李师师挥手再见，还不忘嘱咐：“记得按时吃药，多休息啊。”

        李师师目光柔柔的，笑着一一答应。

        ……

        大宋不宵禁，京城夜间甚至比白天还要繁华，“小甜水巷”这边尤其热闹。

        南星边走边买了街边的食物吃着，追命一眼就看破了她：“心虚？”

        南星咬糯米团子的动作停了下，“有点……”

        追命安慰道：“咱们做的是为民除害的事……”

        “等等等等！”南星打断：“我才不是为解决了某些人渣心虚呢，那对兄妹赔了二十两，我只杀了一个，可是给他放足了十两银的，成色绝对上好。这价格可是他们自己定的，想来很满意才是，有什么可心虚的。”

        追命摸摸南星的头：“有道理。”

        南星看看手上的糯米团子，微笑道：“我是担心咱们来这边玩会被骂，不过现在想通了，挨骂也是你挨骂，关我什么事呢~”

        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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